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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错真的不错。”他又退了三步。收剑用手拭抹头脸上的大汗,将剑向身旁一丢:“难怪叶赫守备放心,你可以独当一面,好好干,我会在荣贝勒面前推荐你的,朝廷不会埋没人才的。没有事,你可以走了,记住,不许透露本爵的身份。”
“谢爵爷。”王梦煜收剑欠身说,举手一挥,方行礼告退。
那位锐健营护军抬回自己的剑,一脸委屈像,剑缺了百十处缺口,成了废物,即使肯下功夫磨,也得花四五天功夫。
离开时,王梦煜一反常例走在前面。
“将爷,这家伙到底是什么爵爷?公?侯?”一名护军跟在后面问。
“不知道。”王梦煜语气充满不耐“那弄得清楚什么狗屁爵爷。反正来头不小,惹他不起。看他的风度气概,听他的谈吐所及的事,我怀疑他恐怕是一位贝勒。”
“贝勒?贝勒不是亲王吗?”
“是的。”
“但……亲王怎不带卫士?”
“他自恃了得。”
“确也了得,攻势之猛烈,可怕极了。”
“不要怕他,其实,再拖片刻,他就只有任我宰割了。明天他一走,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将爷一直就担心他是彭老鸦的人?”
“现在可以放心了。”王梦煜得意洋洋:“就算他是彭老鸦的人,我也没将他放在心上,他最多只能摆平你们三个人,或者两个人。”
韦家昌目送众人去远,谈谈一笑举步入亭。
不久,不远的矮林中。踱出一个年约花甲的瘸腿老人,穿得褴褛,脸色不健康,用木拐一撑一撑地走动,逐渐接近了歇脚亭。
“罗叔,你老人家又换错了腿。”他微笑着说。
“哦!上了年纪记性愈来愈差了,呵呵!”老人大笑赶忙将拐杖自右手换至左手,原先跛右脚,现在变成跛左脚啦:“不过不要紧,通常没有人留意一个穷跛子,到底跛的是哪一条腿。”
“罗叔,小心些总是好的。哦!着清这些货色了吗?”
“看清了,十二个护军,有八个是横行大江南北的巨盗,曾经跟过流寇罗汝才,后来改投张献忠。崇顿十六年十一月,他们在攻破吉安、建昌、抚州之后,带了大批金珠离队,不跟张献忠进四川,这些家伙列阵搏击相当可怕。唯一对付他们的手段是各个击破。”
“用暗器相辅,如何?”
“掩心甲护住了要害,能袭击的地方有限。”
“放心啦!保证要射他们的鼻子,决不会射在嘴巴上,只要知道他们的底细,便成功了一半。”
“你对付得了他们,不让他们在开阔处围攻,他们便成了土鸡瓦狗。我该走了。”
“好走,罗叔。”
“哦!还有,我在东面的横冈岭,故意露了一些破绽。”
“大孤逸客的护身符?”
“对,断魂刀尚非,绝剑劳华。他们不久就要赶来了,我要去接他们。”
“呵呵!罗叔,割鸡焉用牛刀?何必让他们放肆,交给小侄啦!这些隐姓埋名的黑道巨擘人老成精,如果明天由他们跟踪护送,那会增加小侄行动的困难。早些打发他们,免得留下祸患。”
“也好,大孤逸客在明,这两个恶贼在暗,难怪有不少忠肝义胆的志士合恨九泉,以你来说,要不是我早几天前来了解情势,你恐怕也会着了他们的道儿。走,我把他们引到城根下解决。”
城墙依山而建,只有北门和西面的广储门驻有官兵。
不久,罗叔左手点着拐杖一跳一跳地沿城根小径向西奔,速度极快。
后面,大孤逸客与两个年约半百,穿青紧身,刀剑在布卷内的大汉,衔尾狂追不舍。
“老鬼!你走得了吗?站住回话!”挟剑的人大叫,追得最快,比两个同伴快二十步以上,已到了罗叔身后五六步,眼看要追及。
“哈哈哈……”罗叔一面逃一面狂笑。
大汉一面追,一面恶狠狠地抖开布卷拔刀。
路右矮树一动,韦家昌身形乍现,但见身影一幌,便已到了路中。
大汉收不住脚,刀仅拔出一半砰一声大震,仓卒间用肩猛撞突然挡在路中的韦家昌。
“嗯……”大汉叫,肩没撞中韦家昌,小腹却挨了一拳,右肩挨了一肘,人反弹而回,仰面摔倒,呻吟着丢掉刀,抱着小腹往下滚,滚至下面两丈左右,被一株小树挡住,再也无法爬起来了,蜷缩成团不住吸气发声。
后面的大孤逸客大骇,煞住脚惊呼:“是……是你……”
“谢谢你还记得我、”他含笑欠身:“好像你那位为虎作怅的同伴断魂刀尚非,已经快翘辫子了。”
“你……你到底是……是谁?”
“呵呵!在下正打算告诉你。”他仍在微笑:“目下没有外人,告诉你正是其时,在你们官方的档案中,有一位江洋大盗鬼影无常,专劫满朝新贵,你看看我是谁?”
他双手一张,身形前俯,一声刺耳的惨厉鬼啸传出,他人似狂风俯身贴地旋舞,惊心动魄的啸声顿止,他也重新现形。
黑花脸,长红舌,双目有大黑眼。冷电炯炯,两枚又白又尖的长獠牙露出唇外。
“你还不配我鬼影无常动手诛残。”韦家昌用刺耳的怪嗓音说“在下只对大肆搜刮的汉满大员有胃口.但你很能干,眼线遍布无孔不入,直接影响在下的行事。所以你已经注定了非死不可。”
挟剑的人拔剑出鞘,示意大孤逸客联手列阵,咬牙说“阁下的身价有一干银子。哼!夜间你可以来去自如,神出鬼没,目下是白昼,你插翅难飞。”
“绝剑劳华。”韦家昌语气奇冷:“汀州有上百大户破家,有些勤劳忠厚的殷实名门,全家遭劫鸡犬不留,几乎有一半的大户是直接破在你们三个人手中的。你们三人所吞没的金银珍宝没有三十万也有二十万,在下已经查得一清二楚,今天你还想要一千两赏金,也未免大贪心了。哈哈……”
在刺耳的狂笑声中劈胸便抓。完全没把两枝剑放在眼下。
一声怒叱,绝剑劳华愤怒地一剑挥出,快加电光一闪,要粉碎抓来的大手。
大孤逸客也不慢,剑攻下盘,配合得恰到好处。
“铮!”韦家昌以令人难以置信的怪手法,拔出暗藏在衣内的匕首,奇准地架往了长剑,双腿上收缩成一团,从长剑被崩开所露的空隙中排空撞入,右手五指疾收,扣住了绝剑的头脸。
怪啸乍起韦家昌的身躯仍破空前跃,上体下俯,右手像老鹰抓住一个小鸡,五指深深扣入绝剑的颅骨,将人悬空抓起,拖吊出两丈外方身形落地。
大孤逸客一剑走空,还来不及交招。便发觉功力比自己高出多多的绝剑,被抓破头颅拖走的可怖景象,吓得三魂七魄快飞散了,扭头撒腿便跑千紧万紧,逃命要紧。
罗叔突然出现在一旁。卟一声响,一拐劈在大孤逸容的腰脊上。
大孤逸客向前一栽,剑脱手扔出丈外,手脚一阵挣扎.口中发出一阵可怕的叫号,腰脊已断,失去活动的能力。
“你赚了一二十万两银子,又有什么用呢?”罗叔叹息着说:“老夫可以原谅你发国难财,但不能原谅你破人的家灭人的门。”
毛家昌用绝剑的衣衫净手,取下面具纳好袖套内,恢复本来面目。
“罗叔,请先走。”他站起说:“小侄挖个坑埋葬了他们再走。”
“好.那就劳驾你啦!”罗叔笑笑,点着拐杖一跳一跳地走了,这次没弄错,装跛的是右足。
大孤逸客神秘失踪的事,闹了个满城风雨,大快人心,鹰犬们大肆出动搜索。
一早,韦家昌提了包裹大摇大摆出了水东门,走上了东行大道。
城门口,王梦煜穿了便装,百余名便衣人员分布在四周,跟在后面相送。
东行的大道经过两座桥,太平桥和惠政桥,汀江在上游的东庄潭分流,在下游高滩角复合,所以有座桥,至于紧接城门的另一座,叫济川桥。本地人却称为水东桥。东行的人是否已经离境,派在桥上监视的眼线应该看到一清二楚。
王副守备相当客气,不惜降尊纾贵亲送韦家昌通过数里的三座桥,方宽心地带着人回城。而另派的密探则扮成旅客跟在两里后毫不放松。
午初,道上行人渐稀,跟踪的人眼看他进入何田市的棚门,方欢天喜地动身返回府城报命。如果再不回转,就无法赶回府城啦!何田市距府城将近五十里。
何田市,是府城南面的第一大镇,行驶汀江的小型船只,皆以这里为宿站。陆路的旅客,也把这里当作打尖的中心,三百余户人家,市面倒还像样。
他在街口的一家小食店午膳,膳毕继续登程南行。早一天派在此地监视的眼线,直跟出十里外。
这里,大道离开汀江向东折,进入人烟稀少的山区,汀江则向南流,流至粤东入海.
派驻何田市的眼线,也欢天喜地折回去了。
走了四五里,绕过一座山坡。他向路旁闪入,片刻便出现在坡顶的草丛中隐伏,目遂两位眼线去远。
当他再次出现在何田市时,已换了一个人,头上戴了黄荆枝编的遮阳树环,身上穿了在古城寨出现时的一身破烂,像一个逃债的苦哈哈。
进市已是午牌末,在镇街徘徊片刻,先引起地方人士的注意,然后在一家糕饼店,买了一些糕饼,坐在街道转角处的一株树下,放下包裹进食,处处表现出他是一个穷得不敢入店的穷旅客,只能花十几文钱买糕饼充饥。
真巧,买糕饼充饥的不止他一个人,有几个。一位生了一张朴实面孔,挑了一副竹箩担的人,在他身旁放下担子落坐。一面用脏兮兮的腰巾拭汗,一面从怀中掏出一只笋壳食物包用手抓起里面的饭团菜瓜,吃得津津有味。
“乡亲。”那人突然扭头向他打招呼:“是不是到府城探亲?”
“是的,”他吞下一口糕饼信口答:“从漳州来,那一带天天出丁役,真受不了。”
“哦!漳州?远得很哪,听说那边很不安静。”
“是的,乱得很。”
“听说国主在什么地方监国,是真是假?”那人放低声音问。
“我也不知道”
“国主是谁?”
“好像叫什么鲁王的,我的确不清楚。”
“在什么地方?”
“在一个叫烈屿的地方。”
“你去过没有?”
“没有。”
“你年轻,应该去的。”那人叹口气:“我嘛!老了,不中用了。”
“吃吧!”他说“你说这些话,早晚会被杀头的。”
那人打冷战,乖乖吃饭。
“午牌已过,赶不到府城了。”那人吃完饭丢掉笋壳说:“还有四五十里,路上没有客店,村落防匪防得严,不敢收留外人。还是在此地落店好,耽误半天,值得的,路上猛虎和巨蛇大熊多得很呢。”
“落店?我的钱不够……”
“出市北半里地,靠河边有一座王文成祠,里面有一位管祠的人,在偏殿住一宵,不会有人赶你走的。”
“哦!多谢关照。”
“不谢!”那人说,抹抹嘴挑起担,向南走了。
所谓王文成祠,只是一座小小的祠庙;祀的神主赫然是大明的一代大儒王阳明先生。正德年间,王阳明驻节赣南,宁王起兵造反前,把他远遣到汀州一带剿山贼抚叛兵。他早就知道宁王要造反,更知道宁王要假山贼之手杀他,他文武双全,力可开五石弓,以雷霆万钧之威,花几个月时间快速解决了为害闽赣数十年的十余股悍寇与叛兵,一面暗中与赣南的地方官准备应变,突然回师直趋吉安,一举攻下宁王的老巢南昌。以一个月零五天工夫,活擒了宁王,在闽赣一带,王阳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