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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集-第1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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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举手一挥,示意廖、罗两人先走,然后跟在东门鹤和鲜于昆后面,向半里外驻马相候的齐小燕走去。

齐小燕看管着十六匹坐骑,脸上因目击恶斗而显得惊恐苍白,等恶斗结束,才心头一块大石落地。

“齐姑娘,给他们两匹马。”走近的廖宏谋丢下一堆弓箭番刀说:“少场主做好人……”

鲜于昆蓦地急冲三步,飞跃而起,猛扑马上的齐小燕,要擒齐小燕作为人质。

“该死的东西!”东门鹤同时怒吼,转身双掌齐推,久蓄的无俦内家掌力骤吐,攻向石诚的胸口。

变生仓卒,按理两个家伙都可以得手,可是,掌推出,对方人影已杳,出现在侧方八尺外。

石诚早怀戒心,他早看出老态龙钟的东门鹤在默运气功,暗中作了万全准备,对方一有异动,便全速闪动躲避。这刹那间,他身形在快速移动中拔刀飞掷。

“哎呀……”马上的齐小燕惊叫,失足摔落马下。

“嗯……”鲜于昆爬伏在马上,背上插着石诚掷出的番刀,双手无力地乱抓,然后滑倒在地挣命。

同一瞬间,罗义一刀砍在东门鹤的后脑上。老家伙全身的功力已聚集在双手,行破釜沉舟致命一击,要置石诚于死地,怎禁得起罗义的聚力一刀猛砍?脑袋立被劈开。

“这两个家伙真是至死不悟。”石诚摇头苦笑,奔上扶起齐小燕,关切地问:“跌伤了没有?告诉我……”

“我……我不要紧。”齐小燕在他怀中赧然苦笑:“他们害得我还不够吗?这时还要……”

“姑娘.怪他不得,他想控制你以便死中求生。”石诚将姑娘抱送上马:“告括在大漠的人,求生的意志是极为强烈的,绝不放过任何机会,至死方休。”

“我们这就回去吗?”

“不,你们回去,我要去拜望大漠金雕。”

“什么?少场主,你……”总领廖宏谋大吃一惊:“你……疯了?你……”

“廖叔,我没疯。我只是不希望勾魂姹女在沙漠里受苦受难,虽然她罪不应恕活该。”石诚跨上坐骑:“你们到金塔寺堡等我三天,我一定赶回来。”

“不要去,少场主。”廖宏谋摇头:“你这小子从小就顽执,反迷心窍,为了那荡妇,值得吗?你不能去。”

“廖叔,你知道是非去不可的。这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是我做事但求心之所安。至少,我该为她尽一分心力,我但求心安而冒险。”

“这……我陪你去。”廖宏谋无可奈何地说。

“我也去,我可以替你们看守马匹。”齐小燕说:“我虽然不能冲锋陷阵……”

“不需冲锋陷阵。”石诚笑笑:“大漠金雕拥有四十帐,死党将近五百骑,怎能和他们厮杀?我知道他立帐的地方,我晚上去找他。你跟罗叔……”

“笑话!我能不去?”罗义说:“把马匹藏在这附近,我们都去,准备走。”

大漠金雕立帐的地方叫白崖泉,附近的一连串小峰崖耸立,风化了崖脚,形成一连串稀奇古怪的十丈高崖、周围二十里内全是石碛和黄沙,寸草不生,荒凉死寂不像是人间,仅在白崖泉附近两三里长了水草。泉从灰白色的山崖下流出,泄成一座三丈宽的水池,再形成三五尺宽度不等的小溪,流出两里外没入沙碛中,小溪两旁就生长着高与腰齐的狼尾草,可供牲口食用。这带以泉水决定宿站,以往,白崖泉是驼队的宿营区,但近三二十年,已很少有驼队走了。

山崖下共建了三十二座帐,每座帐容纳一家人,有男有女。外人称他们是强盗,其实他们是一族千里外劫掠,所经处人死帐没的蒙人。

帐以羊皮建造,其形如屋,汉人称蒙古包,蒙人称帐,以帐目多少来决定族的大小。帐愈多表示武力愈强盛,所以通常以多少帐来作为计算单位。

在大漠中,警哨通常不论昼夜,皆远远放出十里外,立帐附近反而极少警戒,他们不怕三五游骑捣乱,只担心大队人马突袭,而这种突袭的机会并不多,白天视界可及一二十里外,夜间大队人马奔驰,警哨可以从地面传来的声响中,听出七八里外的动静。

三更天,山区里传来一阵阵狼吼,散处在草原的马匹不时发出喷鼻声,有些帐幕内不时传出受伤者的痛苦呻吟。

首领的帐前建了军门,竖了旗号,帐门外的凉棚内,站着两个穿皮袄的健壮警卫。袄内穿了胸甲,上面绘了一头展翅凌霄的金雕。蒙人以狼作为族神,旗、甲、盾皆用狼徽图腾,护身则用各种菩萨。用雕或鹰鹫作图腾,通常被认为不是成吉斯汗的直系贵族。

抢夺货物的大规模战斗结束不久,六队不同族的人马互相残杀,再遭上大风暴,有许多族人尚未返回,死伤在所难免,警戒难免疏忽了些。

帐后悄然出现两个黑影,无声无息地绕至帐前,突然纵身而上,刀靶一起一落,撞击耳门又狠又准。

帐中黑暗,臭味四溢。尽管是首领发施号令的帐幕,仍很简陋,羊皮褥本身就带有臭味,加上人体的怪臭真令人受不了。

火褶子咔嚓一声响起,火焰一跳,火星引燃火煤,撮口一吹,火焰再现。

帐中人沉沉入睡,鼾声如雷。

火褶子点燃了矮几上的羊角灯,帐中大放光明。帐后端,豹皮制成的睡褥,方斑猎豹皮与紫羔皮作衾,一男一女两个人头暴露在毛衾外。女的是勾魂姹女程英,男的是大漠金雕额图。这家伙身材并不高大,小眼高额胡须稀疏,一看便知是蒙人。枕旁,放着一尊金佛:文殊菩萨。

掀开豹衾,赤条条一双男女一惊而醒。

锋利的匕首,抵在大漠金雕的咽喉下。

“不要呼叫,除非你不要命。”石诚用流利的蒙语说,转向张口结舌的勾魂姹女:“程英,你如果愿意留下,我不勉强你,不想留下,赶快起来穿衣服,我带你走。”

“老天!”勾魂姹女惊喜地娇呼,赤条条一蹦而起:“这还用问吗?多蠢的问题。”

“大漠金雕,你抢走了我的货物。”他握住那尊金佛:“当我取走你的护身佛,你就要被魔鬼掏你的心,吞你的灵魂了。”

“我……我只抢到一……一半……”大漠金雕急急分辩:“你……你碰触我的护身佛,我与你只有一个可以活,你……”

“你活不成了,你……”

“我要求决斗!我……”

“好,我答应你决斗。明天太阳当顶,东面三十里喀喇山嘴我等你,你只能带十个人来做见证。多来一个,你就见不到我,你的护身佛将被打碎。现在,你好好睡。”

两劈掌把大漠金雕劈昏,石诚把金佛往怀里一塞,引领已穿着停当的勾魂姹女出帐,与帐外的廖宏谋往后面撤走。在山崖下等候的罗义和齐小燕,搜来了一批军器。五匹马慢慢地离开,小心翼翼踏上了归程。

喀喇山嘴前面,一处二十余里方圆的草原,有许多黄羊在附近滋生繁殖。五人在黝黑的崖石上搭起皮天棚,风吹走了热浪,坐在棚内还可以忍受。居高临下,可远眺二十里的景物。两头大雕,正在急升急降追逐一群黄羊,想抓住其中的两头小的,但黄羊灵活万分;侧窜倒退快速如电。笨重的大雕一次偷袭失败,再也休想如意了,看来这顿晚餐是无望啦!最后,大雕抓到了一头惊昏了头的野兔,得意地冲霄而去。

西面十余里外,十一骑人马出现。

“石诚,你为什么要和他决斗?”傍着他坐的勾魂姹女问:“昨晚你本来可以毫不费力地杀死他。”

“你不懂。”他笑笑:“刺杀了他的,他的族人会发狂般向边外各砦堡袭击,甚至会冲入边内大肆劫掠。如果我胜了他,这一带最少可平静十年,他会逃出千里外。”

“单独决斗,我有把握。”他开始取过皮盾检查:“他不敢不来,取不回他的护身佛,他会精神崩溃。你是知道的,蒙番不分男女,身上身外任何东西他人都可以动,但动了他们的护身佛,那意味着即将发出流血大灾祸。我劫走了他的护身佛,当然可以激发他的高昂斗志,但也给予他内心无穷的恐惧。现在,我们该下去了。”

双方在草原中间相遇,十一比五。相距约百步,一名高举金雕旗的蒙人飞骑接近,在中间将旗插好立即驰回,骑术极为高明。

决斗人开始对进。在距旗左右十步勒住坐骑。

大漠金雕披胸甲,护臂套,左臂套抓着绘有金雕的铁叶盾,右手支起浑铁长槊,这玩意全长一丈八尺,俗称长枪,马战冲锋,可贯重甲。头上是兜鍪,侧加护耳。

石诚是白巾缠头,穿袷绊,佩匕首另加弯刀。左手套握皮盾,右手支斩马刀。

“俘虏说,你是肃州兴隆牧场石少场主。”大漠金雕用蒙语大叫大嚷:“你抢了我的女奴,污年了我的菩萨,你得死!”

“你。额图。”石诚也大声说:“抢劫了我的货物,杀了我的人,夺了我的马。你要求决斗,我答应你,由你发令。”

“好!”大漠金雕大声说,长槊向前一沉,重举时兜转马头返回原处,立马相候.

十名蒙骑中,有两名举起胡笳吹出进军的信号。

长槊光闪闪的铁尖下沉,健马腾跃向前冲,速度渐增。石诚也斩马刀前伸,枣骝发狂般向前飞驰,势均力敌。健马驰出三十步外,兜转马头,武器向下一沉,健马又开始冲刺,刚才是:“回”,现在是“合”。如果势均力敌,冲杀三二十回合也难分出胜负。

蹄声如雷,生死将判。

“咄!”槊尖刺入皮后,盾向外一扭,重心外移,槊尖斜贯透入重甲,一击走偏。

“嘎……”斩马刀刀尖先刺中铁叶盾,刺中内重心。这是说,刀尖必定取得中官要害,刺入大漠金雕的胸腹。斩马刀刀身细长,配合盾使用可当枪用。

大漠金除不愧称悍将,这刹那间,扭身收盾而不抗推,在千钧一发中保住了胸腹,利用坐骑的冲力将刀推压而过。可是,更危险的困难接踵而至,长槊斜贯皮盾,皮盾的劲道沉稳如山,槊不可能拨出,无法挟牢,巨大的冲力和扭力几乎震裂手臂,再不放手可就完了。

说来话长,其实仅是刹那间的事,但马一冲而过,胜负已判定了一半。

石诚的皮盾上,拖带着大漠金雕丢弃的长槊。他在三十步外兜转坐骑,拨出盾上的长槊丢掉,一声长啸。飞骑冲进。

大漠金雕拔刀出鞘,呐喊着策马前冲,身藏盾后,弯刀前伸锋刃向上,刀尖形成完美的降弧,这样刺中人体时,刀便会自然地向前面切割,刀便不会贯人人体无法拨出。两军交战刀如果丢了,死定啦!

短刀对长刀,一寸长一寸强。大漠金雕必须拼命,短刀冲刺的方向与长兵刃相反,因此向左争取有利部位。而石诚却不愿放弃自己的优势,互相争夺冲向的结果,便形成不规则的回合缠斗。当一声大震,长刀砍在铁盾上,刀锋外张,击中了弯刀,弯刀一折两断。

健马不再冲越,蓦地大回转,石诚左手一松,滑出盾套丢掉盾,双手运长刀大吼一声,再次砍中铁盾,刀锋上指。大漠金雕的兜鍪碎裂而飞。他每一刀皆能控制落点的重心,刀锋可任意从铁盾的不稳定部位震掠而过,先毁弯刀再去头盔。

马似龙腾,咬住了大漠金雕的坐骑后方,一声长啸,兜脑便砍。大漠金雕心胆俱寒,扭身举盾招架,坐骑左冲。当一声大震,铁盾重心一歪,刀锋偏落,铁盾两道皮套带断了一道,长刀滑落砍中马臀,骨裂肉开。

“砰!”大漠金雕掉落草中,坐骑也倒了,盾也摔出丈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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