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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太岁狼狈地站起整衣,狠狠地死瞪着在原处坐下的詹云。
詹云开始斟酒,神色轻松自然。
花花太岁的手,按上了剑靶。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愚蠢得拔剑走险。”詹云微笑着举酒碗就唇:“如果在下怕你的剑,刚才早就缴了你的剑丢下河去啦!你说对不对?”
“对,对极了。”花花太岁的左侧另一艘船上,舱面的人拍手大声说:“艺臻化境的高手,摘叶飞花亦可杀人于丈外,天下间最少也有三两百位高手,举手投足皆可置人于死地。程老兄,不要死心眼,输了就认输,动剑争不回颜面的。”
是一位穿天青色长袍,气概不凡的中年人,腰带上悬着一只精美的箫囊。说完,从容跨越两艘船,到了花花太岁身旁。
“哦!萧太平。”花花太岁神色一驰,手离开了剑靶:“你的绰号叫做太平箫,但有你阁下出现的地方,一定不会太平。”
詹云当然明白花花太岁已认了输,笑笑喝了半碗酒。
太平箫在一旁坐下,自己动手抓起一个碗,用酒洗碗筷,泼掉剩酒再斟满。
“我说程老兄,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些少挫折算不了什么,坐下啦!”太平箫替花花太岁准备了另一付碗筷说:“武学深如瀚海,人外有人天上有天,咱们这些人并不算是绝顶高手,输了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太平箫,花花太岁不会和你同起坐,更不要说一起喝酒了。”詹云笑着说。
“为何?”太平箫问。
“你心里明白,不要明知故问。”
“在下真的不明白。”
“何必挑明了说?”
“你也不肯和在下喝酒?”太平箫盯着他问。
花花太岁已经回船去了,钻入舱就不再露面。
“呵呵!我这人是顶好说话的,而且百无禁忌。”詹云说,举碗喝酒,以行动作为答复。
“真的?”太平箫一面说,一面举碗喝酒。大概酒量比詹云差得远,仅喝了一大口。
“当然。”詹云喝干了半碗酒:“有些人禁忌多,认为与同桌吃食的人,一定是朋友而不是仇敌,有些人走路永远走在别人的后面,以避免走在前面发生意外。”
“你呢?”
“即使与死仇大敌举行生死决斗,在下也和他先把盏言欢。呵呵!太平箫,你敢喝陌生人的酒,证明你相当有勇气,而且自负。”
“我太平箫名列宇内八邪神之一,当然有勇气,也难免自负。”
“可是,有勇气的人死得很快的。”
“什么?”太平箫颇感意外地问。
“你喝的酒,是从那一壶倒出来的。”詹云指指太平箫手边的酒壶:“那里面被人弄了手脚。”
“弄什么手脚?鸳鸯壶?”太平箫抓起酒壶察看。
“鸳鸯壶只能作弄二流好汉。有一种药囊,是用特制的黄明胶制成,溶化后绝对不带黄明胶的腥味。包了药放入酒壶或茶壶,用包的层数来控制溶化的时刻,准得很,药化入酒中之后,那就是时候了。”
“你是说……”
“你已经喝了一大口酒。”
太平箫放下酒壶,挟了一块肉放入口中咀嚼。
“你想吓唬我?”太平箫吞下肉说。
“你我无冤无仇,我何必吓唬你?你现在可以叫数,自一叫至十,十数完如果不倒下,那你可以把我的姓詹字倒过来写。现在,我来帮忙,一!二!三……”
太平箫一惊,投箸而起。
“你是当真的?”太平箫沉声问。
“五!六……”
“是你弄的手脚?”
“七……”詹云向船头的船夫一指,那船夫叫张三。
太平箫扭头注视,船夫张三往水里一跳,卟通一声水响,水花飞溅,人已失踪。
“九……”
“砰!”太平箫倒下了,失去知觉。
詹云的目光,凶狠地落在海管事、戴夫子、杨船主与另一名船夫李四身上。
他重重地放下酒碗,阴森森地站起。
“不要用这种目光看我。”杨船主惶然叫,往后退:“我,我发誓,我不知道这……这件事。”
“想计算在下的人决不止张三一个人。”他冷冷地说:“如果在下所料不差,你们已经知道在下的来意了,因为自从过了扬州之后,你们的人已经陆续赶到,而且已经发觉图谋你们的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詹老弟,你到底在说什么?”海管事沉着地问。
“哈哈!不要再玩什么把戏了。”他俯身抓住太平箫的衣领,将一颗丹丸纳入太平箫口中,用手指塞入咽喉,对口吹口气,丹丸入腹,动作从容不迫。
戴夫子脚下一动,却又站住了。
“还好,没有人扑上走险。”他放下太平箫:“海管事,你不姓海,姓什么?”
“你……”
“你认识煞神郭安吧?”他嘴角噙着令人难测的阴笑:“在杭州府号称活阎王,卸任知府楼芳的贴身保镖,杭州百姓人人皆欲将他食肉寝皮的晏飞,就是煞神郭安的师兄,楼知府把杭州的地皮刮得天高三尺,两年前替国贼魏忠贤建生祠,足足赚了十万两银子净利。”
“你向我提这些事有何用意?”海管事沉声问。
太平箫悠然苏醒,挺身坐起猛摇脑袋。
“在下只是将紧要的事告诉你而已。”他脸上阴森的气氛已经消失了,回复无所谓的神态:“楼狗官是本月初卸任的,正在准备上京候命高升,谁也没料到他把金银换成了珠宝。珠宝匣长二尺宽高各一尺,如果能平安到达京师,变卖二十万两银子绰绰有余。”
“你……”海管事变色说。
“藏在两百匹绸缎中,真可说神不知鬼不觉。”他的话越来越大声:“可惜,活阎王晏飞的手下走漏了风声,闻风而至的人越来越多,太平箫就是其中的一个,花花太岁也是其中之一。哈哈!煞神郭安,你把我詹云看扁了,以为可以随意控制我利用我。”
“胡说八道!”戴夫子悻悻地说。
“好,就算胡说八道好了。”他的目光落在绝刀刘隆身上:“朋友,你不是认为我到秀珠阁找老相好吗?你错了,我去跟踪海管事,却不知螳螂捕蝉,不知黄雀在后,被他安排在此地的眼线发现了,所以知道不妙,迫不及待地向我下手,没料到太平箫糊里糊涂……哎呀,糟!”
太平箫大吼一声,猛扑戴夫子。
詹云一把没抓住,太平箫的冲势太快了。
戴夫子冷哼一声,踏进一步一掌拍出。
“折!”双掌击实,响声并不大。
“哎……”太平箫惊呼,背部加快撞退。
詹云总算接住了太平箫,没让太平箫倒下。
“萧兄,我跟了这位仁兄快二十天了,到现在还没摸清他的来历。”他向惊怖莫名的太平箫说:“你冒冒失失扑上去动爪子,手没断算你祖上有德。”
“在下要和他拼骨!”太平箫惊怒地想拔箫。
“算了,萧老兄。”他按住了太平箫的手:“我敢保证他下一次出手,必定会毁了你。”
“你……”太平箫果然被镇住了。
“我不是灭你的威风,知道吗?走吧!我取了行李一起到码头上找地方安顿。”
“可是……”
“放心啦!珠宝跑不了的。”他向舱门走:“再说,让你搜你也搜不到的,慢慢来。”
当他提着包裹出舱时,戴夫子已站在跳板口严阵以待,挡住了去路。
“你无奈我何。”他轻松地向戴夫子说:“我姓詹的敢跟你们走,自然有三五分把握。再见,哈哈哈……”
在长笑声中,他跃过邻船,连续飞跃到了第三艘船的舱面,再跃登码头如飞而去。
太平箫也抓住机会跃回自己的小船,不久也提着行囊登岸走了。
后面,花花太岁随后跟踪。
“杨船主,夜间能开船吗?”海管事向杨船主问。
“这……可是可以。”杨船主期期艾艾地说:“可……可是……高邮湖的湖寇……”
“不要怕,咱们的船会在后面跟来。”海管事拍拍杨船主的肩膀:“浪里蛟那数十名湖寇,还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咱们已警告过他的眼线,他们不敢妄动的,开船。”
“好吧!”杨船主拍拍手大叫:“准备解缆,伙计们,勤快些。”
正在忙,后面的舵工突然惊叫:“哎呀!老大,舵不见了,糟!”
要把舵弄走,并不是太难的事。把舵柱抬起,拔掉插座销,手一放,舵便沉落下去了,力气够的人,两个人就可以办妥。
“该死的东西!”戴夫子盯着舵舱的水渍咒骂,显然是有人从水中潜登,乘前面混乱时把舵弄掉了。
没有舵,走不成啦!必须找到附近的造船场买一座新舵。如果没有现成的,还得订制,那可不是三天两天就可办妥的事。
运气不好,第二天,杨船主跑了三家造船场,船场没有这种下江船的成品,必须订制,加工赶制也得三天工夫,他们只好留下来等。
漕船已经启航,他们失去了漕船的保护。但在码头停泊是安全的,没有人敢明火执仗登船搜索,想把船拖走也不是易事。
他们得到消息,詹云已从陆路走了。
走陆路腿如果放快些,速度至少比船快三倍。
淮安府,黄河南岸的大城。
那时,河夺淮入海,在清口会合洪泽湖的水直下淮安,经淮安城西北的清江浦(淮阴故城)与运河会合,绕淮安新城北,浩浩荡荡东下入海。
这座城的格局很特殊,市面相当繁荣。南面是旧城,中间称联城,北面叫新城,成长方形,共有十三座城门,四座水门,规模之大可想而知,运河经过旧城西郊,进入已淤塞了一半的管家湖,这里也是至满城的旧运河河口码头。再往北延伸,至清江浦与黄河会合。船只从清江浦入河,横渡北浊南清的黄河,在北岸的童家营巡检司进入运口,沿北运河北上山东。
漕舟很少在管家湖泊,大都集中在清江浦等侯渡过黄河。但盐城来的船只,皆在望云门码头停泊。
仁济桥把管家湖分为南北二湖,湖滨一带栈埠林立,舟船往来不绝,入夜时分便成为热闹的夜市,与城内冷清清的景况完全不同。
沿河滨向北,发展成一条小街,接近新城西门外的西义桥(西铁桥),夜市其实以西义桥为中心。但如论真正吃喝玩乐的地方,还是以仁济桥以北,至联城一段该算是心脏地带。
淮阴客店,就在这一段心脏地带内,淮阴县早就废除了,但本地人却念念不忘,或许是对韩信的的怀念吧,这里以淮阴为店名的各行各业为数不少,称淮安的反而不多。
淮阴客店规模不小,店伙计有数十名之多,一进进的客院连厢叠房,但真正高贵的旅客,很少在该店投宿,这说明了这家店不够高级,有身份的人不愿上门。
店有五间连栋门面,最北一间是附设的酒楼。隔邻是一家糕饼店,店旁向东伸出一条小巷,巷底附近,就是最原始最杂乱最肮脏的地方。
所谓最原始,指两样行业,一是指女人,一是指男人。女人靠肉体的本钱过活,男人靠拳头刀子混日子,都是古老的原始行业,在这里,花两吊钱就可以找一个女人快活片刻。花五两银子可以找一个人替你把普通仇人打个半死;要捅一刀,可得花十两银子以上了。
詹云就落脚在淮阴客店,他是昨天傍晚落店的。
在外面混了一天,掌灯时分,他回店转了一圈,下一步就是到酒楼报到。
楼上雅座,食客不少,闹哄哄地,比较像样的是:靠窗一带摆了几座高屏风,可以随意隔成便于女客饮食的厢座。
当然,敢到此地来的女人,决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豪门千金。
有身份地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