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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个人的目光,全向他俩集中。汪七爷放下手中的薄册,向书生颔首示意。
书生伸手阻止太叔贞上前行礼,并挥手示意要她退至一旁的椅座落坐。
“你是文风?”书生和气地笑笑,用手示意要文风在书案的右端角落坐垫落坐:“你坐下,在下有事请教。”
“谢坐。”他抱拳施礼,镇定地到了案侧:“有何吩咐,小可当谨遵台命。”
“听说你对宁国府附近相当熟悉。”
“小可只对宛溪两岸及南湖一带熟悉。”
“这次七爷虽然在贵地失败了,但由于有你全力协助,总算得到所要的线索,真是谢谢你。”
“不敢当。”
“你对元妙的道玄观主知道多少?”
“小可只知道他是个不好说话的老道,小时候上山去玩,小可经常被他的人赶下山来,其他说法不知道了。”
“妖道在贵地十五年,你是在河上混的人,应该知道一些有关他的事。”
“小可的确不知道,连本城的风云人物郑五麻和彭老昆,小可敢打赌他们也不知道……”
“你说谎!”书生沉声叱断他的话,气势极为凌厉。
“小可……”他打一冷战,不由自主悚然而起。
“你坐下。”书生脸上又恢复了笑容:“你可能真的不知道,江湖道上,只有少数人知道那妖道的底细。这次人到齐之后,就动身重临贵地,还得借重你的鼎力,汪七爷会派给你十个人,由你负责侦查李生一家老少的去向,找出他们逃匿的藏身处,尔后会好好谢你的。”
“小可的确害怕,动动小刀子,小可还有这份胆量,但像那样子杀人,小的光是埋尸体也感到失魂胆落。无论如何,小的不适宜干这种事,请放小可回去吧,其实郑五麻和彭老昆就比小可……”
“他们不行。”书生说:“他们都有家有小,上了年纪,越活越怕事,见识比你差得多。你不要怕,不需要你动刀动剑,事了之后,在下负责保你做宁国府和太平府的大爷,那一带的江湖行业,在下帮助你接管。”
“这个……”
“文风,不要自甘菲薄,你年轻有为,应该自己有自己的事业,本会的人会全力支持你,机会不可错过。现在,你愿意合作吗?”
“小可只能尽全力了。”他无可奈何地说:“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那就先谢谢你。”书生显得十分客气:“今后太叔姑娘和你一起工作,哪些事该不该做她会告诉你,希望你们合作愉快,你可以回去歇息了。”
书生挥手向太叔贞示意,太叔贞立即偕文风告辞。两人走后,书生向一直在两侧交椅上不言不动的六个人问:“你们看出什么可疑征候吗?”
“看不出可疑征候。”一个留了大八字胡的人说:“以一个小地方的泼皮来说,他的条件高出许多。可疑的是,郑五麻和彭老昆那些人,为何不网罗他为羽翼?”
“对,他的气概风标皆非池中物,早该出头才是。”书生沉静地说:“立即到芜湖与太平府查他的底,本会需要他这种人才,他能查出费小狗的踪迹,证明他有资格充任本会的地区负责人。”
“宣大娘曾经负责查他的底,由申屠姑娘主事。”汪七爷笑面无常说:“可惜申屠姑娘死得早,来不及向宣大娘提出详细报告。本会组织严密,对新进人员要求非常严格,不容许有任何身世行事交代不清,在未获得全部资料之前,会主请不要预先将他列入本会的新秀人选。”
“本会主当然会留心的。”书生说:“明日一早,就命太叔贞与他带同十土地出发,先期到达宁国府广布眼线。”
“禀会主,这里的事……”
笑面无常迟疑地说。
“九地冥魔和九阴羽士?”书生笑笑:“我会留几个人对付,你大可放心。这次大举出动,汪副会主就不必随同前往了。”
“属下即使逞强前往,也派不上用场。”笑面无常咬牙说:“但愿会主能活捉费小狗,属下要亲自剁了他。”
“轮不到你剁碎他。”书生笑笑:“活阎王南宫阳要将他押到京师示众天下。他们八个人也要一同前往宁国。”
文风偕同太叔贞返回东院,半途,太叔贞呼出一口长气,如释重负地说:“你这冤家,竟然要求返回宁国,我却惊出一身冷汗,真是不知死活。”
“小贞,有什么不对吗?我本来就害怕。”他正色说。
“你如果拒绝合作,老天爷!你知道后果吗?”
“知道。”他苦笑:“但如果我欣然合作,恐怕就无法获得信任了。哦!那位是会主吗?”
“对,尚会主尚若天,你看到的是他庐山真面目,有些会友一辈也不曾见过他的面容。”
“哦!姓尚,尚若天……唔!我记起一个人。”
“北屠尚汉光。”他眉心紧锁:“不!正确的说,该称北人屠尚汉光。三十年前还有人发现这个人的踪迹,那时,贵会好像正式创业没多久。”
“我不知道北人屠的底细,我出世时北人屠已经在江湖失踪许久了。哦!文风,不要到东院。”
“你的意思……”
“你和我合作,你懂吗?大笨虫!”
大叔贞白了他一眼,风情万种,神情极为动人。
“我懂。”他笑笑:“求之不得,呵呵!哦!好像还有几天逗留,可否带我到城里见识见识?”
“别说傻话了,文风。”
太叔贞挽实他的手膀:“明早我们就得走,其他的人由会主率领,从四面八方向宁国集中,共分七路分头动身,哪有时间去逛南京城?”
“分七路?人岂不是散了?”
“那是当然,各走各的,沿途还得侦查、打听、封锁,到了宁国也不敢在一起,会主是很精明的。”
“会主走哪一路?”
“谁知道。”太叔贞摇头苦笑:“明天,谁也不知道会主是谁,他的化装易容术出神入化。”
“哦!原来如此,机会不可错过。”
“什么机会?”太叔贞讶然问。
“和你云雨巫山的机会呀。”
他欣然邪笑,揽住了太叔贞的小蛮腰,要亲那白嫩的粉颊。
“你要死啦!皮厚,有人看,羞死了。”
太叔贞大发娇嗅,粉拳七七八八落在他身上。
二更初,整个庄院静悄悄,十余头巨犬已经拴起来了,让夜行人可以长驱直入,引虎入阱志在必得。每一角落皆有高手潜伏,步步凶险,寸寸杀机。
太叔贞的房中,门窗紧闭,灯火不致外泄。文风写意地坐在床缘,在品尝床头短几上的香茗。太叔贞刚兰汤浴罢,正在妆台前爱娇地梳妆,巧施淡淡铅华,眉梢眼角春情荡漾。
“小贞。”他温柔地亲匿地轻唤:“今晚我在你这里住宿,会主会不会责怪?”
“会主从不管男女间的私事。”太叔贞嫣然一笑转螓首凝注着他,水汪汪的媚目向他投送绵绵情意:“干我们这一行的人,如果连这点享受都被管制,还有谁愿意干这一行呢?人生苦短,谁不想贪图一些欢乐?”
“会主大概也爱好此道。”他信口说:“好像他今晚在书房后的秘室歇息。怪事,汪七爷有那么大方?那秘室不是七爷最年轻最心爱的第五房爱妾,苏州名妓郝双成的香闺吗?”
“咦!你怎么知道这些事?”太叔贞困惑惊疑地问,离开妆台向他走近:“你……你连七爷爱妾的事都知道,这件事连前庄大总管也不知其详,你……”
“我知道的事很多很多。”他将太叔贞拉坐在身旁:“别忘了,我来了十天啦!”
“但你一步也没离开东院客室,今天是第一次离开。”太叔贞不满意他的解释:“你的一举一动,不分昼夜皆有人监视,你不可能接近庄内的人……”
“我会留心去听,并不足怪。”
“你……”太叔贞警觉地倏然而起。
“坐下啦!”他含笑将太叔贞一拉。
太叔贞砰一声坐倒,浑身一震,张口结舌却叫不出声音,也动弹不得,脸上惊骇的神情有如见了鬼,直挺挺地往床上躺倒。
“我告诉你一些事,这庄子每一处危险的地方我都清楚,这得感谢九地冥魔师徒与九阴羽士的合作,他们在外面飘忽引敌,我就可以从容在里面遨游。”他轻抚着太叔贞的冰冷脸颊微笑着说:“不错,申屠月娇确是从一个码头痞棍口中,查出一些有关我的可疑征候,文风确有其人,他是一条走私船上的小伙计,三年两载难得回一次乡,最近也没在太平府用小刀戳巡捕。”
太叔贞的惊骇眼睛不住眨动,想发问却发不出声音。
“所以,我只好让她死,死人就不会多话了。”文风继续说:“杨家农宅是早就安排好了的,那地方不易引起局外人的注意。南洼沟牛家,也是事先准备好了的。哦!你以为我会分身术吗?从杨家到牛家,走直线近了十里左右,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吗?李生一家,在你我去侦查回程时,他们便身走浙江,我安排他们渡海到普陀作化外之民去了。所有的计划都如意地完成,只是意外地多了九地冥魔三个人,无形中反而帮了我不少忙。告诉你,你们一开始在苏州衙门里查李生的去向,我就知道你们的用意了,赶到前面布疑阵,一步步引你们在宁国府就戮,我曾经在南湖住过一段时日,那些地方我都熟悉。现在,该是结束的时候了。九地冥魔很够朋友,他在五天前送给我一大包腐尸毒,而且是他最得意的无色无臭最新毒剂,三个厨房的水缸内,各沉了一只小包,十个时辰小包溶解,尸毒渗出,在饭菜里亦不减毒性,入腹之后,一个半时辰毒发,毒发时来势凶猛而没有痛苦,断气时方有腐尸毒的特殊臭味发出。唯一难接近的是汪七爷于秘室的小雅厨。不过,几个人不难对付。来,吞下这颗解药,我不要你死,毕竟你是唯一具有人性的人,当然我也喜欢美女,我会把你带走,你将会发现,找地方过崭新的生活,是多么幸运的事,世间毕竟仍是美好的。”
一颗丹丸塞入太叔贞口中,吹口气丹丸入腹。
“你先好好睡一觉,醒来时,一切都过去了。”
文风离床吹熄了灯火,启门外出走了。
三更天,三个黑影接近了庄东的庄墙外。
“卟!”黑暗中传来人体倒地的声音。
秘室右侧,是四周回廊围绕的雅院,中有荷池、假山、花圃、小亭,是笑面无常汪七爷的内眷消闲处所,严禁外人涉足,连内堂的仆妇丫环也不许擅入。
秘室对面的回廊下,出现文风的身影,廊柱的长明灯每柱悬了一盏,光线明亮。这时的他,胡子已经剃掉,发结也改梳成儒生的结发式,用一只绿玉发环绾住发结,穿一袭青儒衫,佩了剑,洵洵温文,有如芝兰玉树,完全像是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从地棍泼皮摇身一变,变成芝兰玉树似的少年书生。
三个黑影从屋顶飘然而降,是挟山藤杖的九地冥魔师徒与九阴羽士。
“诸位答应过在下,不伤老少妇孺的。”文风立在朱栏前说:“还有半个时辰救人,诸位可以着手进行了。”
“年轻人,这座内院的人好像还是清醒的。”九地冥魔说:“怎么一回事?”
“这里绝大多数是妇孺,而且在下也无法扮成仆妇混入内间厨房。”文风说:“在下应付得了,诸位请吧,救救那些不死的人,正主儿正在穿衣,快出来了。”
九地冥魔向穿道袍的门人举手一挥,重新跃上瓦面走了。九阴羽士则跃入小亭,坐下取出一具精巧的二胡,调妥弦,凄切哀伤的悼魂吟乐曲低回地传出。
左右两座雅室门悄然而开,两个黑影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