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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来到赵麟所居的精舍时,赵麟已在门外等候,赵麟远远的迎上了崔世,躬身说道:“天寒地冻,连夜将义真兄请至寒舍,实是失礼之至!还请义翁见谅!”
崔世笑呵呵的摆了摆手,与赵麟把臂而行,“你我兄弟何需如此客气?”谈笑之间,几人已经进了赵麟的书房。
分宾主落座后,赵麟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将自己的用意和盘托出:“仓舒前日献计,小弟却是拿不定主意,于是将释之等人请来共同商议,却仍有不逮之处,于是便将义翁请来,还请义翁不吝赐教才是!”说着从坐上站起,对崔世深施一礼。
听了赵麟的一番解说,崔世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外孙,问道:“仓舒之计却是如何,为老夫解说一番如何?”赵平连忙从赵麟身后上前半步,对外公躬身施礼后,将自己的策略和盘托出。
崔世静静的听着赵平的解说,不时的点点头,神情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似乎丝毫不为赵平宏大的战略所动。单这份养气功夫便非同一般,不愧是浸淫官场数十年的老臣,的是沉稳。
听完赵平的解说,崔世赞赏的看了外孙一眼,轻轻的端起案几上茶盏,却是久久无语。书房中于是一片沉寂,精巧的纱灯散着幽幽的光晕,将几人的身影隐隐的投在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的地上。由于崔世乃是背光,因此他的面容笼在一片阴影之中,教人无法看清脸上的表情。屋外的北风越发的迅急起来,发出呜呜的啸音,犹如怪兽的嘶吼般,让人心悸。
过了半晌,崔世才沉吟着说道:“仓舒此计大妙!不过诚如仓舒之言,若想掌控并州却非易事啊!”
说着将目光转向赵麟,说道:“我朝自世家兴盛以来,地方政权便尽在世家掌握!上至太守,下至保甲,皆出自世家;而并州世家大多归附吕、赵二族,贤弟若行雷霆手段,尽夺世家之权,这空缺之职却如何补充?”
听了崔世之言,赵麟等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崔世之言可谓正中要害!赵麟等人深知事关重大,因此都是静静的等候崔世的进一步解说。
“因此此事只能徐徐图之!切不可冒进!”崔世神色凝重的说道。
其实崔世此时心中也是有些犹豫,毕竟他崔家也是世家,赵平此略的立足点却是削弱打击世家的势力,面对自己的切身利益,崔世自然是有所保留,便是有所见解也是无心说出。
赵麟等人倒是未曾发现崔世的私心,赵麟当下便问道:“依义翁之见,却是该当如何?”
正文 十七 密议2
崔世闻言不由有些迟疑,支唔了半晌方才说道:“此事事关重大,老朽一时却也无甚良谋。”说着略作沉吟,看了看赵麟身后的赵平以及坐在自己下首的女婿赵业,接着说道:“今夜就此别过,待老朽回去后仔细思量一番再做道理如何?”
赵麟想了想,却也只有如此了,只好说道:“如此小弟恭送义真兄。”崔世连道“不敢”,执意不肯让赵麟相送,赵麟无法只好吩咐赵平将崔世送回家中不提。
却说赵麟与赵业、马焕、燕彦三人。崔世离开赵府后,几人又聚在了赵麟的书房中商量对策,无奈三人都是武将,若让他们攻城略地,决战疆场,自然是无往而不利;但事关民生内政,却超出了他们的能力之外。
过来良久,赵麟一拍身旁的桌案,洒然笑道:“罢了,你等且下去吧!明日再说。”
赵业等人于是纷纷告退,离开了赵麟的书房,各自回去休息。却说赵业,一名家仆在他的侧前方恭敬的打着灯笼,顺着被照得微明的石径,赵业默默的走着。方才他隐隐的发现岳父似是有所保留,但碍于情面,却也只好装作不知。心中有些忧虑的赵业不觉间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院落,门房赶忙将院门打开,将他让进院中,绕过在夜色下黑黢黢的假山石,赵业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举步进了房中。
他的妻子正与小妾赵王氏正在灯下闲聊,等候赵业。见赵业回来,二人连忙起身施礼,嘴里说着:“见过老爷。”施礼后,赵王氏体贴的帮他换掉了身上的长衫,又端来一杯热茶。
赵业面色淡然的对妻子与赵王氏挥了挥手,说道:“你们下去休息吧。”说着转身到了自己的书房。
崔文钰若有所思的看着丈夫的背影,轻声对赵王氏说道:“妹妹先回去吧。”说着随在丈夫身后进了书房。赵业刚刚坐下,却见妻子也来了,只好放下心事,正要发问,却听崔文钰说道:“老爷莫非有心事不成?”一边在赵业对面坐好,关切的看着赵业。
赵业迟疑了一下,便要隐瞒。不料崔氏早已发现了他的意图,笑嘻嘻的说道:“老爷不必隐瞒,仓舒前几日去雁门将亲家翁与燕将军请来,今日晚间又将他外公请来,如此一来定有大事!还请老爷明言,妾身或许还能帮上点忙呢。”
赵业看着妻子,微笑道:“便知瞒不过你去。”说着将儿子针对并州以及鲜卑的一番计划详细的对妻子解说了一番。
崔氏听得连连皱眉,等丈夫说完,不由得埋怨道:“仓舒这孩子太过冒失了!此事须得从长计议才是,夫君切不可纵容与他!”
赵业摇摇头,缓缓的说道:“为夫倒是极是赞同!仓舒此策虽然有些大胆,却也是一劳永逸!不仅可以趁机削弱甚至消弭世家对于国家的危害;最重要的是能将鲜卑一举征服!虽不能使我华夏永绝边患,却使我国至少在百年之内无边患之累,又能获取大片领土!何乐而不为?”
崔氏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好,妾身说不过你。即如此,夫君且说该如何控制世家?”
赵业闻言长叹一声,道:“夫人也知道带兵打仗为夫自然不惧任何人,但说到这些民生国政,却是力有不逮!因此父亲便将岳父请来,拟借助岳父商议出一条可行之计,无奈岳父似是有所保留,不肯明言。”赵业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妻子的脸色,毕竟事关自己的岳父,妻子的父亲。
崔氏却是不动声色,仔细的思索了一番,笑道:“妾身明白了,仓舒此策若是顺利实施,必然会极大的损害世家利益,家父可能便是担心这个,才不好明言吧?”
赵业闻言豁然开朗,心道原来如此!忽然心中一动,想起自己的妻子也有着非凡的理政之才,自己当年在卫尉任上时,妻子帮了他很多忙。不由看向妻子,说道:“正如夫人所言!岳父乃是有所顾忌。”
说着话音一转,将话题转到了赵平的方略上来,沉声说道:“仓舒所提之方略虽看似空泛,却切中目前时弊要害,实乃安国定邦之策!便是困难重重,也必须施行!”说着“呵呵”一笑,对崔氏说道:“为夫向知夫人足智多谋,堪称女中诸葛!不知夫人有何妙计,还请不吝赐教才是!”
崔氏听到丈夫夸赞自己,心中不由暗喜,脸上却是不露声色,佯嗔道:“老爷如此说,岂非有辱武侯威名?”眼波一转,站起身来将纱灯拨亮,一边说道:“世家兴起以来,在州郡之中,上至州牧太守,下至保甲里正,无不把持于世家手中!若是贸然铲除世家,这些官员必定也要铲除,届时由何人替代他们?不知老爷想过没有?”
赵业闻言眉头微微一皱,妻子与岳父的意见竟然惊人的一致!他也隐隐约约的想过这个问题,只不过没有妻子与岳父想的透彻而已。
“那依夫人之见,该当如何?”赵业不由急切的问道。崔氏只是微笑着看着丈夫,却不作声。赵业见状,知道崔氏又在卖关子,崔氏总是说赵业的性子太过平淡,很难能遇上赵业焦急的时候。好容易遇上一次崔氏自然不想放过,因此只是面带微笑的看着丈夫,却是不开口。
赵业见状,知道妻子又在做弄自己,当下“呵呵”一笑,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本《博物志》,静静的看了起来。反正妻子已有对策,他的心便放下了,又恢复到平时那种平淡闲适的状态。
崔氏一看丈夫拿起书来,不由失笑,摇了摇头,轻轻的取下丈夫手中的书,低声说道:“太学!”赵业闻言先是一滞,紧接着双目一亮,不由抚掌大笑!赞道:“好!”
看到丈夫难得的狷狂,崔氏心中也是喜慰,笑吟吟的看着丈夫,目光中蕴着温柔的笑意。
却说赵平,将外公送回府后,心情不由有些烦乱,外公虽未明言,却也点出了至关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官员问题。若是无法解决官员问题,那么其他的都是枉然。
赵平牵着凤鹰,沿着寂静的街道缓缓而行,寂静的长街在夜里显得冷清而又幽远,青黑色的天幕上缀着零零散散的几点星子,却是无月。
长街尽头的鼓楼上传来几声单调的梆子声,已是二更天了。
正文 十八 太学1
赵平微微的叹了口气,停下脚步,凤鹰亲热的用头蹭了蹭主人的肩膀,轻轻的打了个响鼻,也停了下来。赵平一边用手抚了抚凤鹰,一边将目光转向鼓楼上那一点摇摆不定的灯火,即使离得很远,高高的鼓楼上那点由气死风灯发出的亮光也是清晰可见,只是离得远了,有些迷离。
偌大的晋阳城此时已是万籁俱寂,全不见白日的喧闹与繁华。
一切都有尽时!赵平心中暗暗的想到,若是自己的方略得以侥幸成功,四海得以归一,天下乃是太平。百年之后,或许有人会想起他,也或许不会,青史留名自然是最高的荣耀!付出的往往却是自己的一生。平平淡淡也是好的,不过对自己来说已经是奢求了!也是自己太过幼稚,想法过于简单,本以为远离庙堂便能平淡一生,追求自己所向往的闲适自得;谁知还是逃脱不了宿命的安排,自己终于还是走向祖父、父亲的老路,“苟利社稷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国难当头,一切自然以此为重!
清冷的星光下,赵平怅然独立,恍若遗世,一袭雪白的狐裘在黯淡的星光下泛着奇异的青灰色,凤鹰犹如忠心的朋友,默默的立在赵平身侧,守护着自己的主人。
这一刻,时光似乎停止了流逝,赵平孤寂的身影深深的刻在了寥廓的天地间。
赵平伫立良久,才默默的牵着凤鹰往家中行去。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赵平心中一亮!他想到了太学!
高祖刘邦立汉,吸取了亡秦的教训,于是下诏求贤,私学因此恢复!武帝刘彻时,太学终于建立,设置五经博士教授儒家经典,研习经书,优异者授予官职。历经发展,西汉一朝从中央到地方都设置太学,成为了官员的后备力量。
东汉以降,太学几经起落,到如今已是名存实亡,虽依然有大批的士子文人托身于太学,但世家士族们把持了朝政,这些士子们根本得不到入仕的机会,只能皓首穷经,终老一生。
但他们之中大多数人的才能却是毋庸置疑的!有汉一朝以儒术立国,太学讲解的便是儒家经典以及本朝律法政令。这些人对对于内政可谓驾轻就熟,若能将这些人掌握起来,官员问题自然迎刃而解!想到此处赵平翻身上马,感受到赵平心情的变化,凤鹰也是极为兴奋,撒开四蹄,如飞般驰回家中。
赵平来不及换衣服便直奔祖父的居所而去,果然赵麟还未安歇,正在书房中沉思。见赵平过来,赵麟有些疑惑。赵平向祖父告了罪,便将自己在路上所思和盘托出。
“太学!”赵麟闻言目中一亮,扬声吩咐门外的侍卫:“去将文季、释之、君睿三人请来!”说完赞赏的看着赵平,不住的点头微笑。
不大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