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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传奇-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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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根源的童话。

这有什么不好?岭南禅宗六祖惠能的那首悟道诗,不也是没有根源的?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而且,童活与理想,真的是那么径渭分明?

当然,也有过于匪夷所思的时候,那不能不说是古龙的失误,也是古龙小说的广大缺失。他很容易走极端。

所以,有些作品也不是他一笔贯穿到底的,别人代笔,总不能很好地贯彻自己的意思。于是,真假参半,优劣并存,风格有异,应是意料中事了。

两百多年前,高鄂续《红楼梦》,也有许多人说他歪曲了曹雪芹的愿意。笔杆子为此讨伐了两个多世纪了。

世上的事,很少是无偶有独的,大多是无独有偶。

不过,无招无式,简短有力,重在精神,一击见效,确实是古龙的“武功”风格。即使多少人代笔,“这种风格还是保存了下来。

《陆小凤传奇》中,古龙最喜欢写剑。阐述得最多的,也是剑道。

关于剑,他曾有过详细的考证尸除了翻古文资料外,还跟金庸在信中认真的讨论过。

具体的根源究竟还是查不出,因为年代本久远了,各家有各家之说,如今大部已不可考证了。

但他却认定:

剑,是一种武器,也是十八般兵器之一。可是,它和其他任何一种武器都不一样,甚至可以知道,它的地位和其他任何一种武器都有一段很大的距离。

武器最大的功用只不过是杀人攻敌而已。剑却是一种身份和尊荣的象征,帝王将相贵族名士们,都常常把剑当作一种华丽的装饰。

这一点已经可以说明剑在人们心目中的特殊地位。

更特殊的一点是,剑和诗和文学也都有极密切的关系。

李白自然是佩剑的。

他是诗仙,也是剑侠。他的剑显然不如诗,所以他仅以诗传,而不以剑名。

在中国古代,以剑传名的人也姓李。大李将军的剑术,不但令和他同一时代的人目眩神迷,叹为观止,也令后代人对他的剑法产生出无穷的幻想。

而把“剑”和“神”这两个字连在一起说的,却是大书法家一草圣张旭。

张旭也是唐朝人,在李肇的《国史补》中有一段记载:

旭言:“我始闻公主与担夫争路,而得笔法之意,后见公孙氏舞剑器而得其神。”

原来草书的飞扬洒脱是从观一女子舞剑而来的。

但是,“剑”跟“剑器”是不是一回事?古龙也还没有确定,因为有人说剑器并不是一种剑,而是可种舞,也有人说剑器是一种系彩带的短剑,是晋唐时,女子用来作舞器的。可是也有人说它是一种武器。

不管如何说,古龙反正不是一个拘泥于史实的人,他的想象力丰富得很,干脆把几种说法糅合在一起,搬进了他的作品中。

这样,在《陆小凤传寄)之二《绣花大盗》中,就有了一个很精彩的人物:公孙大娘和她精彩的剑术。

在跟陆小凤比剑前,公孙大娘请求给他一个空隙,她要换,套衣服。

因为“喝酒要穿喝酒的衣服,比剑也得穿比剑的衣服。”

而且,“衣服也可以影响一个人的心情。”

结果,她换了一套七彩霓裳出来,无风也会自动,就像是有几百条彩带飞舞。

她的剑还未出手,陆小凤的眼睛已经花了。

这就暗合了剑器是一种舞的看法。”

一只不过公孙大娘手中那一欢锋长一尺七寸,剑柄上系着红绸的短剑不是吃素的,剑光闪动间,是真正可以刺敌伤人的武技。不过她的剑法既然脱胎于舞,当然和别的剑法不同、因为这种剑法真正的威力,是需要“美”来发挥的,所以才专门制作了这件彩衣。

想想看,剑光飞起的时候,她霓裳上的七色彩带也开始飞舞不停;整个人就像是变成了一片灿烂辉焊的朝霞,照得人连眼睛都张不开;哪里还能分辨她的人在哪里?她的剑在哪里?若是连她的人影都分辨不清,又怎么能向她出手?

陆小凤在这种“剑舞”中当然也眼花缭乱,他最后只能凭一个快字,以快刀斩乱麻的,以不变应万变的手法,一要超越一个极限,到达一种境界。

由是,古龙说,在他的作品中,只有西门吹雪一个人,堪堪可以算得上剑神。

为此,在《陆小凤传奇》中,他稍稍有点打破了自楚留香以来过分强调主角一个人的写法,分出了许多笔墨去写西门吹雪。

写西门吹雪的由“神”变成“人”,又由“人”变回“神”。

他最终要把这个人变得令人无法揣度、也无法思议。让他的人和他的剑溶为一体,他的人就是剑,只要他人在,天地万物,都是他的剑。

因为他要保持这个人身上的傲气,他绝不容许这个人混同于芸芸众生。

但一个人不可能一生下来就是一个神。要练成不败的剑法,当然要经过别人所无法想象的艰苦锻炼;要养成孤高的品格,当然也要经过一段别人无法想象的苦难历程。

往事的辛酸血泪困苦艰难,这个人虽然从未向人提起过,别人也不会知道。但古龙一定要把他生命的最重要的转变写出来,这样才会更令人信服:

可见,古龙倾注在这个人物身上的心血,甚至比“一号人物”陆小凤还要多。

谁会想到西门吹雪会爱上一个人,会和她结婚生子,但他必得经过这一段生命历程,才能真正成为“剑神”因为从求实到求虚,经由超越再回到执有,脱胎换骨,自我犹存,才是艺术。

只会在云端不闻凡俗之气的“剑神”,又怎能高出大多数人很多?

正如沧海横流方显出英雄本色一样,经过世俗生活的锤炼,他手中的剑术才会真正的不同凡响。

古龙作如是观,我们当然也作如是观。

剑神追求的当然是剑道。

所以,古龙从来没有费心去写西门吹雪手中的剑闪动出来的招式。

我们所看到的,经常是这样一些过于灵动的描写:

剑已刺出。

刺出的剑,剑势并不快……已开始不停地变动,人的移动很慢,,剑锋的变动却很快,招未使出,就已随心而变…他的剑与人合一,这已是心剑……

这已是最后的一剑,已是决定胜负的一剑。

剑锋是冰冷的。

冰冷的剑锋,已刺入叶孤城的胸膛,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剑尖触及他的心。

然后,他就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刺痛,就仿佛看见他初恋的情人死在病榻上时那种刺痛一样。

而且,这样的描写已是最详细的了,在其他的故事中,我们往往只看到剑光一一闪已经有人倒下一……西门吹雪则对着夕阳吹他剑上的血。

这或许源于古龙有时候也喜欢打打机锋。会打机锋的古龙很明白“佛云:不可说,不可说”的意蕴。

在《决战前后》中,有两番对话很能体现他兆示在武功中的禅意。

头一番对话是皇帝和叶孤城说的:

叶孤城道:“我的剑已在手。”

皇帝道:“只可惜你手中虽有剑,心中却无剑。”

叶孤城道:“心中无剑?”

皇帝道:“剑直。剑刚,心邪之人,胸中岂能藏剑?”

叶孤城脸色变了变,冷笑道:“此时此刻,我手中的剑已经够了……手中的剑能伤人,心中的剑却只能伤得自己。……拔你的剑。”

皇帝道:“我手中无剑。”

叶孤城道:“你不敢应战?”

皇帝微笑道:“我练的是天下之剑,平天下,安万民,运筹于惟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以身当剑。血溅五步,是为天子所不取。”

后一番对话是西门吹雪与叶孤城说的:

西门吹雪忽然道:“你学剑?”

叶孤城道:“我就是剑。”

西门吹雪道:“你知不知道剑的精义何在?”

叶孤城说:“你说。”

西门吹雪道:“在于诚。……唯有诚心正义,才能到达剑术的巅峰,不诚的人,根本不配论剑。”

叶孤城的瞳孔突又收缩。

西门吹雪盯着他,道:“你不诚。”

叶孤城沉默了很久,忽然也问道:“你学剑?”

西门吹雪道:“学无止境,剑更无止境。”

叶孤城道:“你既学剑,就该知道学剑的人只在诚于剑,并不必诚于人。”

西门吹雪不再说话,话已说尽。

陆的尽头是天涯,话的尽头是剑。

其实,谁看到这里,都已明白,叶孤城必败无疑,剑出不出鞘都是一回事。

果然如此。

这其中是不是就有庄、老的味道了?庄子和老子一向看重自然机趣,虚静游心,“物物而不物于物”。尤其是庄子哲学,则更是在“无为”,“法天贵真”的授意下,上天入地,化人为蝶,汪洋恣肆而不可控捉。

古龙的剑道就是如此。

那潇洒脱俗而又淡泊宁静的韵致,那迷离扑朔而又梦在醒中的了然,常常在我们面前展示出一个巨大的精神礼仪,它的噶矢之指向竟是神而非神。“魔说”有时便为“佛说”。

也就是说,古龙所示的禅意,不是禅,更非禅宗,只是越出了宗教界限的中国文化所特有的一种审美范畴。但因了这种禅意的体验,让我们于其中看到一片充满灵光的化境,一种隐现于有无之间的生命的搏动。

古龙想在凡俗生活中升华出一个瞬间包含着永恒的世界。同最精妙绝伦的艺术一样,那是一个超越了对立面,超越了因果关系,同时也超越了时空的世界,造化之功与匠心之运融汇贯通,合二为一。所以刚人其门时,理当见山不是山,见河不是河,但倘若深潜下去,悟出禅意,就会觉得天阔地广,情趣怕然,山又是山,河又是河了。

金庸的作品或许是“据于儒,依于老,逃于禅。”

古龙的作品呢?

从苏拭的一首诗里是否可以窥见一斑:

与可画竹时,见竹不见人,岂独不见人,嗒然遗其身。

永恒有时就凝结在瞬间。

●奇诡

以最少的力量获得最大的效果,

就是最优美的动作。

古龙是一个看淡人生的人。

任何事成为过眼云烟,在他也只是一杯酒,一串笑声。

古龙又是一个执着艺术的人。

他总是想在已有的限制中突围而出。为此,他不断地尝试,不管读者的见仁见智。

他常常借题发挥,只要有机会,他总要借题抒写他的艺术主张。

他曾经大声疾呼道:

我们这一代的武侠小说,如果真是由平江不肖生的《江湖奇侠传》开始,至还珠楼主的《蜀山剑侠传》到达巅峰,至王度卢的《铁骑银瓶》和朱贞木的《七杀碑》为一变,至金庸的《射雕英雄传》又一变,到现在已又有十几年了,现在无疑又已到了应该变的时候!

要求变,就得求新,就得突破那些陈旧的固定形式,法尝试去吸收。

可见他对武侠小说的历史和传统了如指掌。

有历史的通道,就不会飘浮。

有时代的气息,则知道自己站在哪里了。

他对现代小说和西方小说也颇有研究:

《战争与和平》写的是大时代的动乱和人性中善与恶的冲突;《人鼠之间》却是写人性的骄傲和卑贱;《国际机场》写的是一个人如何在极度危险中重新认清自我;《小妇人》写的是青春与欢乐;《老人与海》写的是勇气的价值和生命的可贵。

这些伟大的作家们,用他们敏锐的观察力,丰富的想象力,和一种悲天悯人的同情心,有力地刻画出人性入表达出他们的主题,使读者在悲欢感动之余,还能对这世上的人和事,看得更深,更远些。

这样的故事,这样的写法,武侠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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