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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然叹了口气,从暗处闪出:“公子,时间紧迫,该送苏芜姑娘回宫了。”见迟歌怔然不语,秦然再劝:“公子,若是让宫里发现异样,苏芜姑娘恐会有险。”
“好,当心一些。”迟歌叹了口气,往苏芜手心放下几枚信烟:“这几枚信烟要贴身而带,藏在身上不同的地方。芜儿,如遇危险状况,你弹出一枚信烟,便会有人出来帮你,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可用它,一旦烟起,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你带出宫来。”
秦然再叹了口气,抱过苏芜,纵身一跃,顷刻便已消失在茫茫夜幕之中。
迟歌沉默良久,转头看了眼苏俞的房间,打算去后园接她回来。
院门吱哑开启,迟歌还来不及收起眸中脸上的黯然神色,身形微微一顿。
苏俞慢慢抬起头来,无所谓地冲他笑了一下,转身便走。
所谓姐夫 。。。
迟歌夺步追上,扣住她的手腕:“俞俞。”
苏俞拨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她复又在池边那块青石上坐下,没有转头:“你跟来做什么,这样晚了也不用睡觉么?其实我是刚刚才发现这个好地方,就想多坐一会儿。”
迟歌在苏俞身边蹲□来,微笑着轻声哄她:“夜里风凉,俞俞,跟我回去。”
她笑着躲开了他要来抱她的双手,有些好奇地看着他,双眼扑闪眨动:“你脸怎这样白――”说着伸手去拍了拍他的脸。
迟歌暗松了口气,下意识地去捉苏俞的手。
苏俞飞快地避开,接着道:“嗯,迟姐夫?”
迟歌神色一僵,不过他很快又笑了:“俞俞,你在胡说些什么,跟我回去。”
苏俞笑不可抑:“迟姐夫,很久没叫,都有点儿陌生了吧?”
“不要这样叫我,俞俞。”
“对对,不应该这样叫你,现在没有性命之忧,这个保命法宝也不必要再用了么。不过迟公子,我真是很想知道呀,你是什么时候就知道我是在说谎的呢?总不会是那日我在平崖坦白之后吧,你这样厉害,估计我的坦白并没有什么意义。苏芜之妹,嘿嘿,我一早就应该女扮男装,骗你说我是苏芜的哥哥才好。”
迟歌微笑着将苏俞揽进怀中,轻吻了一下她的额角:“隐瞒这个是我不对,俞俞,我向你道歉,等下回去你怎样罚我都可以。”
苏俞笑着推开他,不去看他僵在空中的手:“让我来想想看,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察觉出我的谎言的呢?呀呀,想起一点儿来了,那日在武威山庄,我为了劝合你与蓉儿,给你讲了一个我娘给我买衣服的故事,现在想想,我怎会露了个这样大的馅儿?我明明告诉你我只有师傅……”苏俞连声叹气,沮丧不已。
迟歌无法再勉强维持笑容,他怔然盯着水面,半晌后方转回头来:“俞俞,现在再来说这些可能会有一点儿晚,但无论如何请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之前坐在这里,我还在对自己说,等下,我要听迟歌好好地解释一下,他不是什么都还没同我说吗。”苏俞看着迟歌,“想想看,最近以来,你所做的一切、事情的每一点进展,你不是都细细给我讲过了么?我每次都若无其事地听着,但你绝对无法想象得出,我是怎样的珍惜这些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信任。”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迟歌握住苏俞的手:“俞俞,不要这样笑。”
“原谅我,人在不切实际的幻想被打破之后,难免会有些自嘲地想笑。迟公子,说起来要谢谢你的那一耳光,成功地打醒了我。”
迟歌不免迷茫了:“什么一耳光?”
“你打在苏芜脸上的一耳光呀。莫非冥冥之中当真有些缘份,我怎会觉得我也同时挨了你一耳光似的。”
月色之下,迟歌紧紧抿唇,脸色越发惨白如霜。
苏俞终于也再笑不出来,脸色跟着一分分白了下去。
她想起了那个月夜,她说:“此去或有飞上枝头成为凤凰的好运也说不定呢。”同样的话,她永远也不可能如苏芜那般激起他冲天的怒气。
见识了苍山上的那一幕,她原本就不应该去期望太多,是她过于贪心了。
“俞俞――”
苏俞抬指贴上嘴唇,示意他不要说话:“我骗你说我是苏芜的妹妹,你全盘接受,一句也没有争辩。其实最开始我是有疑惑的,我并不认为你真的相信了我编出来的这个保命谎言。我之前分明一直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后来我究竟是怎么了,竟会相信欺骗的土壤上也能开出真诚的花朵?”苏俞失笑出声,觉得自己这个时候说出这样文绉绉的话实在是有些好笑。
“请不要这样否定我们之间的感情,俞俞。”
“感情?”苏俞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她很没出息被他眼中惶然失措的目光刺痛了一下,然而她旋即又释然笑了,坦然地承认每一种神情放在他那张绝美的脸上都极具魅惑人心的力量。她笑着摇头:“现在谈感情未免为时过早,事实上我觉得自己刚刚经历了一场荒唐的梦境。”
沉默的时间有点儿过长,在苏俞几乎就要失掉耐心的时候,迟歌开口了,声音涩哑:“什么意思?什么叫做……荒唐的梦境?”
“我仔细地回想了一遍,我发现――”苏俞停顿了一下:“我发现,在我们……在我们亲密之前,你从未给过我任何承诺。不不,或者你旁敲侧击地给过我一些要与我在一起的暗示,而我过于直接地理解并接受了它们。现在看起来,我不得不怀疑你那些暗示的动机。”
苏俞没有留给迟歌插话的机会,她继续说:“当然,亲密之后你给了我承诺,你说:‘若再要扔下你,今日我便不能这样对……’,便是这样一句似是而非的承诺也被我自己玩笑着打断了。然而最可笑的还不在这里,”她又忍不住想笑了:“最可笑的是,换来你这一句承诺的亲密,竟……竟也是我厚着脸皮主动求来的。我真是好奇极了,若非我可笑的主动,现在情形究竟怎样了呢?”
苏俞努力地想了一会儿:“若非是我捣乱,你现在就成了驸马?不不,那你的芜儿怎办?呀,迟公子,我是不是帮你大忙了?”
迟歌猛然抬头:“俞俞!”
苏俞瑟缩着后退了一点儿,头一回觉得那双凤目如此陌生,那里面带着令人心惊的怒意,她从来 没在他眼中看见到过这样的神色。
迟歌眸色一痛:“俞俞,别这样说。”
苏俞从惊惧中清醒过来,很快又无所谓地眨了眨眼,微微探过头去,直视着迟歌的眼睛:“迟公子,现在来同我讲讲看,之前那些暗示,究竟想从我这里换些什么?或者说,借着那些谎言将我带在身边,究竟想得到些什么?”
迟歌紧紧皱眉,像是在忍受着什么痛楚:“俞俞,你一向是个明理的姑娘……”
“这又是像妥协、退让之类的夸赞吗?虽然有点儿高兴,我还是不得不坦白一下,”苏俞平静地道:“事实上是因为爹娘死后,并没有人再来给我任性的机会,其实幼时的我很不讲理。”
迟歌闭了闭眼:“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俞俞,给我一点时间,听我说几句可好?”
见苏俞没有反对,迟歌继续道:“我确然早已知道你不是苏芜的妹妹,但,俞俞,你为何不能换个角度来理解我的隐瞒?”
“换个角度?”
迟歌已经不仅仅是皱眉了,他额上慢慢渗出了汗水,然而他咬牙继续:“俞俞,这是我把你留在身边的唯一一个理由。”迟歌脸上泛起抹苦笑:“你问问自己,此事一旦敞亮说开,你还会在我身边多待一日么?另,那日你要离开,我同你说来不及了,你说是什么来不及……”迟歌蓦然停住,苏俞眼中明显的嘲讽神色让他的心狠狠一揪,他额上的汗意更重了。
苏俞歪着头看他:“那么,迟公子,在你还来得及的时候,你为何也不说呢?”
“……”原来她竟是这样的伶牙利齿,一句话便堵掉了他所有的退路。
“俞俞,听话,先同我回去……”迟歌站起身来,伸手要去抱苏俞。
“够了,迟歌,你又想用这一套。”苏俞毫不犹豫地打掉他的手,转身便走。
然而几步之后她又停住了脚步,犹疑着转回身去,看见迟歌冷汗涔涔地坐在她方才所坐的那块青石之上,无助而茫然地看着她。
苏俞面色微变,终于还是走回了他的身边:“你怎的了?”
迟歌强撑着站起身来,笑着握住她的手:“没事,俞俞,跟我回去,可好?”
苏俞低下头,不容他阻挡,稍微扯开了一点儿他的外袍,手在他腰间摸了一下,目光定在自己的手上,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
迟歌掏出绢帕将苏俞手上的鲜血拭净,重新系好外袍,将她揽进怀中:“不怕,俞俞,是方才换芜儿出宫时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不过没有关系,都解决了。”
苏俞在迟歌怀中深呼出口气,往后退开一步:“我送你回去。”
迟歌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好。”
苏俞默不作声地替迟歌褪去衣袍,换了三盆热水才将迟歌的伤口清理干净,开始往他的伤口上敷药。
迟歌微笑着看她:“俞俞,我又想起了小刺儿菜。”
苏俞跟着笑了,她当然不免也想到了小刺儿菜。她总是为他包扎苏芜给他带来的伤口,这样真的有点好笑。
苏俞微微笑着,将药一点点覆上伤口,再扎上洁白的纱布,打结,起身。
迟歌眼里一慌,猛地扣住了苏俞的手:“俞俞……”
苏俞慢慢掰开他的手指:“夜深了,迟公子睡吧。”说罢便转身往门口走去。
迟歌在她的手触上门栓的一刻抱住了她,语气中带着恳求:“别走,俞俞。”
苏俞猛地转身,狠狠推开他,毫不犹豫地往外走去,迟歌忍痛追去,再次抱住了她:“俞俞,留下来听我说……”
苏俞疯狂挣扎,一抱一挣之间,一个小小物件“叮”地掉落在地,苏俞心里一慌,急忙蹲□去捡,却被一只修长的手抢了先。
苏俞扑上前去:“还给我!”
迟歌轻轻一闪便避开了苏俞的手,慢慢将玉佩举到了眼前。
迟歌盯着玉佩仔细看了几眼,难掩震惊神色:“俞俞,这块玉佩是从哪儿来的?”
“你管我。”苏俞冷笑着伸手去夺,却再次被迟歌轻松绕过。
迟歌抓住苏俞的手腕:“事关重大,俞俞,你一定要告诉我,这块玉佩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苏俞没法挣脱,干脆不动,只沉默地看着他,眼中带着明显的抗拒和提防之色。
迟歌额上又开始渗出汗意,他长长呼了口气,放开苏俞的手腕,从怀中掏出一块同样是浅碧色的玉佩,玉佩的形状与苏俞那块一模一样,刻纹却是正好相反。
苏俞目瞪口呆地看着迟歌将两块玉佩相向而扣,然后紧密合实:“怎么会这样?”
“我手里这块,是芜儿自小便戴在身上的东西,因她总爱丢三落四,我便一直替她收着……”
“够了!”苏俞面色苍白,冷冷看着迟歌错愕的脸:“迟公子,请别指望我现在还会有兴趣,来听你讲述你一向都是怎样的宠爱你的芜儿。”
“俞俞,”迟歌完全不知该怎样辩解,却又不得不说下去:“你一定已经猜到了,这块玉佩的主人就是芜……就是苏芜的哥哥,你一定要告诉我他是谁,玉佩又怎会在你手里。”他思索片刻,盯着苏俞的眼睛:“俞俞,是不是萧……”
苏俞回过神来,劈手夺回迟歌手中玉佩,手往迟歌腰上狠狠一推,脚下往后疾退:“别跟着我,也别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