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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常氏,常氏来到后,朱棣向她又述说了一遍建文帝的罪状和兴兵的原因 ,仍想把自己带兵前来说成是合法的。同时,他命人用箭向城中射入一封给弟妹的书信,想瓦解京师的防守,“不战而屈人之兵”。信中写道:
兄致书众兄弟亲王,众妹妹公主,相别数载,天伦之情,梦寐不忘。五月二十五日,有老姐姐公主到,说众兄弟妹妹每请老姐姐公主来相劝我,说这三四年动军马运粮的百姓、厮杀的军死的多了,事都是一家的事,军马不要过江回去,天下大平了却不好说。我与你众兄弟亲王众妹妹公主知道:我之兴兵别无他事,为报父皇之仇,诛讨奸恶,扶持宗社,以安天下军民,使父皇基业传子孙以永万世,我岂有他心哉,我自己卯年兴兵,今已四年,父皇之仇尚未能报,奸恶尚未诛灭。我想周王无罪,被奸臣诬枉,破其家,灭其国;随即罪代王,拘囚大同,出其宫人,悉配于军;至于湘王无罪,逼令阖宫焚死;齐王无罪,降为庶人,囚系在京;及乎岷王,奸臣以金帛赏其左右,使其诬告岷王,流于漳州烟瘴地面;至于二十五弟,死则焚其躯,拾其骨沉于江。此等奸恶小人,皆我父皇杀不尽之余党,害我父皇子孙,图我父皇天下,报其私仇,快其心志,父皇能有几多子孙,受彼之害,能消几日而尽,兴言至此,痛心如裂。累年以来,奸臣矫诏,大发天下军马来北平杀我,我为保性命,不得已,亲帅将兵与贼兵交战,仰荷天地祖宗神明有灵,怜我忠孝之心,冥加祜护,诸将士效力,故能累战而累胜,今大兵渡江,众兄弟妹妹却来劝我回北平,况孝陵尚未曾祭祀,父皇之仇尚未能报,奸恶尚未能获,以尔弟妹之心度之,孝子之心果安在哉?如朝廷知我忠孝之心,能行成王故事,我当如周公辅佐,以安天下苍生。如其不然,尔众兄弟亲王众妹妹公主及多亲戚,当速挈眷属移居守孝陵,城破之日,庶免惊恐。惟众兄弟亲王众妹妹公主审之详之。
周公辅成王是历史上的一段佳话。周公是周武王之弟,名旦,亦称叔旦。他曾帮助武王灭商,武王死后,其子成王即位,但年幼,便由周公摄政并带兵平定反叛。待成王成年,周公还政于成王,退居下位。朱棣以周公自居,是想表示自己不会伤害建文帝,让众弟妹吃个定心丸。当然,朱棣仍担心会遇到官军的激烈抵抗,担心京师城池完缮,勤王兵四集,便派遣先锋刘保、华聚等领骑兵千余,到朝阳门,探望虚实,得知城上无备,便下令整军前进。
金川门迎降
城中也在密切注意城外燕军的动静,当徐增寿得知燕军已进至金川门时,便欲举兵响应,但被人发现。建文帝大怒,下令将徐增寿带到宫中右顺门庑下,大声诘责,并亲手将其腰斩,尸体被抛出横于路旁 。
但一切都已来不及了。金川门上的谷王朱橞、曹国公李景隆,望见朱棣的麾盖,下令开门迎降。户科给中事龚泰此时也在城上督兵防守,拒不从命,从城上投下自杀而死 。门卒龚翊知大势已不可挽回,恸哭而去。兴高采烈的燕军欢呼鼓噪:一涌而入金川门。金川门内本用枪支顶住,垛满的枪支密无缝隙。门锁虽开而枪支未移,先冲进来的燕兵被后面的大队挤上前去,被枪扎死的不少 ;燕兵如潮水一般冲入京城,各处的官军都逃得差不多了。只有徐辉祖等还带兵与燕军展开了巷战。但很快就失败了。一些朝臣见大势已去,纷纷弃官逃跑,一夕缒城而去四十余人。 四年的战事已进入尾声,南京城里一片混乱。
朱棣除派兵占领皇宫和各要害之处,又分别派了一千余骑兵前往护卫周王、齐王。周王与燕王同母所生,与燕王最为亲近,因此他最担心在城破时他们遭害。周王见大兵来到,不知道是燕兵,以为死期临近,仓卒恐怖,等知道是燕军来护卫营救,顿时大喜,说:“我不死矣。”周王随燕兵来见朱棣。朱棣听说周王来到,迎出营外,二人相见大哭。周王说:“奸恶屠戮我兄弟,赖大兄救我,今日相见,真再生也。”说罢二人并辔来到金川门,下马,握手登上城楼。
懿文太子妃常氏在军中与朱棣说了一席话之后,便没人再理她了。燕军拔营攻城,她也悻悻返回了京城。但这时京师已是一派惨状,大街小巷满是燕军士兵,激战过的地方横尸流血,没打过仗的地方也是一片狼藉。更令她惊骇的是在她走近皇城时,就发现宫中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可叹往日一派繁盛而又肃穆的红墙黄瓦的宫殿已是一片火海 。
朱棣与周王在城楼上遥望宫中冲天大火,忙下令前往救人。宫中早已乱成一团。燕兵冲进金川门的消息一传来,太监宫女就躲的躲,逃的逃了。燕兵冲进宫来,高墙深院中竟看不见个人影。只见三个男孩子坐在宫门哭泣。虽然这三个孩子穿得很普通,衣服的颜色也不显眼,但却看得出不是民家子弟。而且宫中岂是一般人可随便来的?监督搜宫的命将这几个孩子带走 。
宫中的火烧得很奇怪,有人说是建文帝命人点的火,建文帝及皇后妃嫔都投入火中自焚了。但为什么翻遍了瓦砾却找不到建文帝的尸体呢?军士们确实从灰烬中曳出一具尸体,已是体无完肤,面目全无了。有人说这就是建文帝的尸体,有人则说这是马后的尸体。谁也无法确认,只有不了了之。但是如果这尸体不是建文帝的尸体,那建文帝又到哪里去了呢?他可还是当今的天子啊!
搜宫的燕兵来向朱棣报告,说不见皇帝的踪影,只从灰烬中找出了一具不知是谁的尸体。朱棣叹说:“小子无知,果然若是痴■耶?吾来为扶翼尔为善,尔竟不亮而遽至此乎?”其实谁也没肯定那尸体就是建文帝之尸。但如果建文帝不死,朱棣又何以自处呢。自己竟如此与皇帝的宝座无缘吗?真的“周公辅成王”吗?
朱棣遣周王归第,分命诸将守京城及皇城,而自己则驻营龙江。他下令安抚臣民,严肃军纪。有士卒在市场上拿了鞋不给钱,立即被处斩。 关于建文帝,朱棣虽口说建文帝已死,但心中却放不下这段心事。他下令继续搜宫,并命搜捕奸臣齐泰、黄子澄,并开列“奸臣榜”。这一天公布的“燕王令旨”说:
洪武三十五年六月十三日,大明燕王令旨:谕在京军民人等知道。予昔者困守藩封,以左班奸臣窃弄威福,骨肉被其残害,起兵诛之,盖以扶持祖宗社稷,保安亲藩也。于六月十三日抚定京城,奸臣之有罪者予不敢赦,无罪者予不敢杀,惟顺乎天而已。或有无知小人乘时图报私仇,擅自绑缚劫掠财物,祸及无辜,非予本意。今后凡首恶有名者听人擒拿。余无名者不许擅自绑缚,惟恐有伤治道,谕尔众咸使闻知。
榜中开列的奸臣共二十九人,他们是;太常卿黄子澄,兵部尚书齐泰,礼部尚书陈迪,文学博士方孝孺,御史大夫练子宁,右侍中黄观,大理少卿胡闰,寺丞邹瑾,户部尚书王钝,户部侍郎郭任、卢迥,刑部尚书侯泰、暴昭,工部尚书郑赐,工部侍郎黄福,吏部尚书张■,吏部侍郎毛泰亨,给事中陈继之,御史董镛、曾凤韶、王度、高翔、魏冕、谢■,前御史尹昌隆,宋人府经历宋徵、卓敬,修撰王叔英,户部主事巨敬。朱棣设置了赏格:凡文武官员军民人等,绑缚奸臣,为首者升官三级,为从者升二级;绑缚官吏,为首者升二级,为从者升一级。奸臣榜贴出去之后,很多投机者纷纷以告密或擒获“奸臣”得官,一些人乘机报私仇、劫掠财物,虽禁而不止。
朱棣所驻之龙江北临长江,在京师外廓之内,内城之外。战斗已经停止,小皇帝或死或逃下落不明,但看来大局是定了。于是赶到龙江朱棣营门表示投降的越来越多。最先向朱棣叩头劝进的是兵部尚书茹瑺。茹瑺早就与太常卿黄子澄不协。在建文朝,刑部尚书暴昭与黄子澄相一致,极力排挤茹瑺,指其赃罪,致使茹瑺被罢黜为河南布政使。后来黄子澄罢官,茹瑺才又被召回任兵部尚书。 黄子澄既被朱棣列为奸党,自为茹瑺提供了一个进身机会。接着来投降的文臣有吏部右侍郎蹇义、户部右侍郎夏原吉,兵部侍中刘■、右侍郎古朴、刑部侍郎刘季■,大理少卿薛嵓,翰林学士董伦,侍讲王景,修撰胡广,编修吴溥、杨荣、杨溥,侍书黄淮、芮善,侍诏解缙,给事中金幼孜、胡■,兵部侍中方宾,文选郎中陈洽,刑部员外郎宋礼,国子助教王达、邹缉,吴府审理副杨士奇,桐城知县胡俨等。被列入奸臣榜的郑赐、王钝、黄福、尹昌隆也前来归附,自称被奸臣所累,请求宥罪。茹瑺、李景隆又为张■、毛泰亨请求宽免,都先后授官或仍任旧职。对那些仍然抗拒不降的,朱棣又开列了第二批名单指为奸臣,他们是;徐辉祖、葛成、周是修、铁铉、姚善、甘霖、郑公智、叶仲惠、王琏、黄希范、陈彦回、刘璟、程通、戴德彝、王艮、卢原质、茅大芳、胡子昭、韩永、叶希贤、林嘉猷、蔡运、卢振、牛景先、周■等,共五十余人。
迎附的官员已经迫不及待了。他们希望朱棣早即帝位,自己便成了开国元勋。十四日,诸王及文武官员们纷纷上书请求朱棣即位。本来,朱棣自起兵之日起,便已盯住了皇帝的宝座,但此时却要由群臣劝进。而朱棣又要故作谦让,说道:“予始逼于难,不得已以兵救祸,誓除奸以安宗社,为伊周之勋。不意孺子无知,自底亡灭。今奉承洪基,当择有才德者,顾予菲薄,岂堪负荷。”中国的氏族民主制已经湮灭数千年了,但在儒家经典中还是被奉为美政,称颂无加。而后世帝王为争夺帝位杀人盈野,谁也不愿实行那种民主的禅让制度,但他们却又都要用开明的贤君标榜自己。当年赵匡胤陈桥兵变,不也是“被迫”黄袍加身做了皇帝吗?朱棣的这番话何其动听,但大臣们都知道这是假的,这不过是一场把戏的开幕式。自然,接着是群臣的进一步劝进。诸王及文武群臣苦苦叩头,一定要请他做皇帝:“天生圣人,为社稷生民主,今天下太祖之天下,生民者太祖之生民,天位岂可一日而虚,生民岂可一日无主?况国有长君,社稷之福,殿下为太祖嫡嗣,德冠群伦,功施宇内,威被四海,宜居天位,使太祖万世之洪基,永有所托,天下生民,永有所赖。不宜固让,以孤天人之心?”这一番劝进辞哪里是说给朱棣,分明是给天下人听,是向天下人宣讲朱棣即位的合法性。劝进集中在几点:一,生民需要有圣人做主,朱棣就是圣人;二,朱棣是太祖嫡嗣,理当继统;三,“国有长君,社稷之福”,只有朱棣当国君最为合适。在现存朱元璋子孙中年最长莫过于朱棣了,但若要按建文帝的系统算,还有其子文奎,其弟允熥、允■、允■,这些小孩子执政对国是不利的,必须把他们排除,才轮得上朱棣。这次劝进只能算初劝,朱棣故作不允。
到了十五日,诸将又向朱棣上劝进表,表中说:“臣闻锄奸去恶,式扬神圣之谟,附翼攀鳞,早际风云之会,功光前烈,德冠中兴。恭惟殿下文明英武,宽裕仁孝,为太祖之嫡嗣,实国家之长君,天生不世之资,民仰太平之主。曩奸恶逞毒肆凶,祸既覃于宗藩,机欲倾于社稷,集天下之兵以相围逼,使国中之民不能聊生。乃赫怒而提一旅之师,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