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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奴婢真该好好检讨下自己了,这般惹人厌,以后,可怎么了得哟!”宁馨满脸苦相地往回走,引得沁雅一直笑个不停。
病去如抽丝,这一病,也更带走了她的许多心思,以往耿耿于怀的一些事情,现在也不再那么执着,以往想不通的一些事情,现在也想通了,心里敞亮了,自然人也精神了。
这‘蓬莱台’乃是建在‘瀛洲’中心的一个十丈见方的汉白玉台子,四面都是三步如意阶,坐在最下面的一级台阶上,脚正好可以垂到水里。台子上种着一棵柳树,极为粗壮,柔软了枝条在夏夜的习习凉风里,惬意地摆弄着,长的那些,一直都浸到了水里,似有若无地搅得水面起了圈圈涟漪。
沁雅目送了宁馨离开后,走到最下面一级台阶,蜷膝坐了下来,月纱裙的摆脚被风拂落,垂到了水里。
“皇上。”萧彻批奏折批得心烦,便轻身简从,就带了张全和两个掌灯的小太监,在内宫踏月散步,他心里想着事情,突听得张全叫自己。
萧彻应了一声,转头看着他。
“奴才听说,康宁殿的后园子里,紫薇花开的漂亮,皇上,不进去瞧瞧?”张全弓着身子,字字分寸拿捏地极好,笑着说道。
萧彻抬头一望,果然看见了康宁殿的后门就在几步开外,心里微微一诧,想不到,这样信步踱着,都能踱到这里来,难道真是冥冥之中,她在自己心中植得太深了?
萧彻仰头望了望星空,低低笑道:“你倒机灵!看来,还没老到糊涂嘛!”
张全是何等人物,皇帝的心思他怎能不清楚:“奴才还要伺候圣上千秋万代呢!哪敢老糊涂!”
萧彻径自笑着,往前去。
张全忙让小太监去叫门,开门人见是皇上来了,急忙要去前面禀报,孰料萧彻一摆手道:“朕只不过借这里随便走两步看看花,不要惊扰皇后休息。”
萧彻是知道这个特意为她修建的园子的,但是,以前是不愿意看,因为这是自己‘屈辱’的象征,而后来是太忙了,也没想到要来看一看。若不是今晚这个偶然,说不定他还没有机会看到这个园子呢。
萧彻安步当车,闲适地逛着。
“早闻这个园子修得精巧,没想到,竟是十分地雅致呢!”萧彻细细看遍了亭台楼阁,轩榭斋堂,融着月色,颇有几分置身江南的诗意,心情极好。
“圣上说的是,再去看看那边的‘瀛洲’如何?”张全见他高兴,心里也跟着轻快,小心翼翼地陪着。
“还有‘瀛洲’?这倒还真齐全了!”萧彻笑道,向着张全所指而去。
萧彻耳听女子唱歌的声音,略驻了一步,心疑是不是这皇后宫中的宫人辗转反侧,对月吐思。虽然觉得一个皇后在这样的情况下做这样的事很不合宜,但他心中却不知名地渴望,存着幻想,渴望着那唱歌之人是她。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取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随着最后一句唱完,萧彻也终于找到了唱歌之人。夏夜晴朗的天空呈着一种幽深到黑里的宝蓝色,繁星璀璨镶嵌其中,彩云追月。瀛洲的水,是与夜空一样的颜色,泛着粼粼波光,水天相映,星月相辉,纵使世间最多情的诗人,也寻不到贴切的辞章来描绘那样一副情景。那座汉白玉的‘蓬莱’便坐落在这样的一个背景里,而那个唱歌之人,便正好坐在台上。这就好像是一个墨玉的大托盘里,搁着一只羊脂白玉的方琮,而那琮里,是一颗掉落凡尘的珍珠。
虽然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但是,他却在第一眼就断定那白玉台上,绿柳帘下,晕着皎洁清莹月光的纤影必定是她无疑。
萧彻情不自禁地向‘蓬莱’而去,他急切地想到她的身边,可又怕步子太急发出了声响,惊动了她。那样飘飘如遗世独立的背影,仿佛一惊动,就会羽化登仙而去。
张全也看到了台上之人,早已识相地带着小太监消失地没了影子。
沁雅也是由景生情,心有所感,随便哼几句,却没想到把《白头吟》脱口而出了,暗自轻叹一声,伸过手去脱了鞋子,想把脚泡到水里去。手里正拿着脱下的一只鞋,冷不防一只手搁到了自己肩头,吓得她一脱手,鞋子‘扑通’一声就掉进了水里。
“啊!”沁雅惊的猛地站起来,想伸手去捡回来。她本是蜷膝坐着的,又隔了这么久的时间,血气运行不通,自己都不知道腿脚早已麻了,一个踉跄,整个人都往水里栽。
“小心!”萧彻本是怕自己幻觉,才伸手想确定她的真实性,没想到就是这么一连串的变故,说时迟那时快,忙一手拦住她腰间,带着她一起往后倒。
这一倒正好是萧彻在下沁雅在上,两人都仰面倒在了台阶上,萧彻的后背正好磕在两阶如意阶上,痛地他闷哼一声。
“啊!皇上!”沁雅才反应过来,忙乱地挣扎着起身,不让自己再压着他,又拉着他的胳膊帮他起来,万分紧张地问:“陛下怎么样,可有伤着?臣妾马上去叫人请太医来!”说着便要站起。
萧彻一把把她拉回来坐着,好气又好笑:“你把朕当成了瓷娃娃不成,磕一下就碎了?”
“真的不要紧吗?”她心里清楚刚刚摔的不轻,还是磕在台阶上,怕他是死要面子,强说无碍,又跪在地上细细地检视了一下,确定当真无碍后才放心下来。
“朕真的没事,朕是天下之主,怎会拿自己开玩笑,倒是你,有没有磕着哪里?”萧彻说着也伸手在她背上细细地摸摸看有没有伤到脊椎。
“臣妾没事。”沁雅不习惯被他碰,可又不好拒绝,只不住地缩成一团,脸红地低下头。
“那就好。”萧彻也不为难她,放开了手,在台阶上坐好。
两个人一时谁也不说话,气氛沉默地让人难受。
“今天白天,朕听见安阳在念百家姓,很是与众不同,她说是你教的。”萧彻终于找到了话题。
“是。”沁雅点点头。
“是你自己编的?”萧彻指指身边她刚刚坐过的地方,示意她坐下来。
“不是,是臣妾闺中时的女先生编的。”沁雅点头致谢,坐到了他身边。
“哦?你还有女先生?朕一直都以为,丞相会亲自授予你课业呢!”因为文鸿绪还挂着太子太傅的名衔,且看文沁雅姐弟的学问,才会这么一问。
“臣妾自小不在爹娘身边,未曾有幸。”沁雅说起往事,心中总不免要黯然几分。这是她幼年永远的痛。
“哦,是这样。”萧彻垂袖扫过膝前,撑在身旁,继续道:“朕曾听说你自小因为体弱多病不服京中水土,所以才回姑苏的。”
“是。”沁雅答道。
“你比朕要幸运多了啊!”萧彻仰首望着夜色中的殿宇,檐角相接,连绵到远处。
沁雅侧过头,不解地看着他。
“长在姑苏那样如诗如画的地方,可比在京城幸福多了!”萧彻笑着为她解疑。
沁雅先是一愣,而后也笑了:“那的确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地方,墙是粉的,瓦是黛的,水是柔的,话是软的……”
“呵呵!你倒好,抓着朕的话,说了姑苏这么多好处!不过,朕更向往汉唐时的长安!”萧彻的眼里燃起了热情。
沁雅回过神来,也浅浅一笑,道:“‘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汉武唐宗,的确是让人崇敬的人物!”
萧彻心中一动,他自小仰慕的便是这两代君主,今日自她的口中说出来,心中激动不已,但即使是这样,他也不轻易表露出来,似是而非地说道:“龙膏酒,阳羡茶,琵琶绕,玉笛回。长安的好处,可多着呢!”
沁雅已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了几分他的心思,在家的时候,她就听父亲和弟弟说过他喜欢汉唐,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胡姬酒肆灯花泪,黄金销尽一宿寐。暮雨轻挠美人背,丝竹罗衣舞纷飞。这才是长安的好处吧!”沁雅也说起了劲头,居然大着胆子调侃他。
“朕可真是小看了你!这样的话也敢说!”萧彻一听,哈哈大笑,伸手指着她,用宠溺纵容的口吻说着。
“长安柳絮飞,箜篌响,路人醉。诗人笔言飞,胭脂扫娥眉。烟花随流水,铜镜云鬓美。何等的风流繁华,畅快淋漓!”笑完后,萧彻复又望月兴叹道。
“裴将军的剑,李太白的诗,吴道子的画,李龟年的调,长安城里,智者狂,痴者悲,剩下的那个愚者酒一壶,依柳而睡。”沁雅也似被萧彻感染了,受了鼓励,话也多起来。
“正是!正是!豪卷添墨长安曲,将狂草一笔指张旭!”萧彻激动地站了起来,长身立在月下,芝兰玉树一般。
沁雅抬首仰望着他,他的目光落在远方,满天星子都在他的身后,他临风玉立,锦袖一挥,豪气干云,睥睨天下!江山在手,九州于胸,王者气象,深深地令人折服!这一刻,她似乎隐隐明白父亲那夜对她讲的话,他的确是一位百年难得一见的雄才之主。
“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萧彻看她久久无语,又坐下来盯着她。
“臣妾在想皇上口中的长安。”沁雅回过神来,抱以浅浅似无的一笑。
“哦?那你可知朕最喜欢长安的哪一处?”萧彻直直地望着她的眼睛,心情从未有过的舒畅。
沁雅沉思片刻,故作苦恼地说:“臣妾不敢说。”
“说!朕恕你无罪!”
“平康里。”沁雅支支吾吾地道。
萧彻愣了许久,难以置信地望着她,而后哈哈大笑,身子往后仰,索性借着台阶斜躺着,笑够了,才道:“幸好没有人听到,要是此话传了出去,那你可就要‘流芳百世’了!古往今来,怕也只有你这位皇后敢说皇帝喜欢‘平康里’!”
“臣妾有罪!”沁雅刚刚是松了心防,一时顽皮的笑语,到底是欠思量的,此时方觉得后悔。
萧彻又是望着她,凝眸不语。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随性的装束:发髻放了下来,三千青丝柔柔服帖地披在肩上,一直垂到腰间,全身上下,除了耳上的一对明月珰,再无任何饰物。东海产的夜明珠,虽只有蚕豆大小,三圈小银环扣着,挂在耳垂上,晕着星辰的光晕,似将所有月华都凝在了上面,白衣翩翩,似天地灵秀,全在一人。
沁雅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问道:“皇上为何这样看着臣妾?”
萧彻再也压不住心头所动,猛一个坐起倾向她,吻着那映着月晕的耳垂,情难自禁地说道:“‘平康里’自然是好的,不然,怎么会有鱼玄机的好诗?”
沁雅被他如此突然的举动,整个人都怔住了。
突然,萧彻把她整个人拦腰打横抱起,直直望寝宫走去。
“皇上,臣妾自己走……”沁雅的脸埋在他怀里,红得透透的,完全不敢抬起来。
“你的鞋都没了,还怎么走?”萧彻的声音低沉沙哑,低头贴在她耳边呢喃道。
沁雅困窘极了,只能把头埋的更深了。她的手勾在他的脖子上,侧脸贴在他的胸膛,忽然那句‘愿得一心人,萦绕心头,她忍了忍,终是低低地说道:“柳妃和如妃还没有临盆呢……”
萧彻被她的话猛地滞住了脚步,定在那里,看着怀里的她:“那晚你没有睡着?!”
沁雅不答话,只把抱着他脖子的手松开了。
萧彻看她想下来,蓦得把她抱得更紧了,道:“那又如何!”说完,踏步流星直奔寝宫而去。
园子里复又寂寂无声,夜风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