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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没有仁慈和怜悯之心的神完全没有好感,人类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玩具,坏了就换新的,反正有源源不断的生命供他们践踏。这个游戏不就是为了把我们逼到走投无路然后互相残杀吗?我偏不给他们看这种场景,含笑,你会帮我的吧……其实我有个计划……”
他贴近含笑,在耳边说了自己的想法,谁知含笑摇头:“想法很好,但你怎么说服所有人来配合你?别傻了,人之所以会沦为神的玩物,全因贪婪和不知满足。你也别说得那么大义凛然,我们都是一样,没有奢望又怎么会加入这个游戏?既然你进来了,就得遵守游戏规则,胜利才是唯一的出路。”
“可是……”韩鄀元低下头,没想到会被拒绝,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看过《大逃杀》吗,我们的情况跟他们有什么不同,你是要做劝人放下武器一起去死的圣母,还是当为了保命屠杀同胞的战士,又或者是天生就喜欢杀戮的王者?”含笑端起咖啡,在雾气后观察韩鄀元的一举一动,那表情不再温柔体贴,只是对面那个人根本没发觉。
“为什么没有团结在一起对抗神,然后大家都活下来的选择?”这句话从胆小怕死的韩鄀元嘴里说出来,倒是让人有点意外。
他笑,说我以为你是得过且过的人,看来我错了。对话一度中断,柔体贴的含笑变了,两人之间的默契荡然无存,而且有什么东西扭曲得面目全非,一切都不一样了……
结局不欢而散,韩鄀元怀着复杂的心情从会客厅出来。
低潮、不解、烦恼、困扰以及不安环绕着他,像沉重的负担,压得人喘不过气。他很想回到刘林东身边,把这里的遭遇全告诉他,然后问他男人什么不可以选择大家都活下来。然而他不能,因为他知道男人会说真话,会让他了解人性的残酷和毫无选择,会把他内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击溃!
他在城堡中漫无目的地行走,最后去了夜月的房间。
月夜在看书,相当专注,好半天才翻一页,而法师晓晓躺在床上嘀嘀咕咕说个不停,看见韩鄀元来了也没有打住的意思。内容大约是指责月夜不够体贴,没有花更多的时间陪伴他,让他觉得参加这个游戏是个错误。抱怨了很多琐事,最后却说我不后悔,你就得意吧!
他说这句话时,月夜藏在书后面的嘴角微微扬起,这个表情没能逃过韩鄀元的眼睛。对了,英宁曾经说过他们是一对,在一起很久了。
“我先出去了,你们慢慢聊。先说好,不许占用太多时间,不然阉了你这个拖后腿的笨蛋!”晓晓嘴巴一向狠毒,大家都习惯了,其实他心眼很好,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韩鄀元目送他出门,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用不太礼貌的问句作为开场白:“月夜,你活了多久了?”
“七十六。”他稍微想了一下,大概是不记得自己的确切年纪了:“或者七十七。”
“那你一定经历过许多难以想象的事。”人生七十古来稀,都说这个岁数的老人几乎参悟了人生,看淡命运,对死亡也不再畏惧,是生活智慧的结晶。正因为考虑到这一点,韩鄀元心有困惑时才想找他聊一聊,不过真的来了却不知从何说起:“你知道,游戏已经不是简单的分出胜负就可以了,我们必须战斗,必须杀死敌人。但是我很迷茫,不知道这种行为是否正确,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坚持什么。想听听你的建议,或许能从中得到启示。”
“在听我的忠告前,你也许可以知道一些故事。”月夜把书放下,缓缓讲起几十年前的往事:“这是我从未对人说起的过去,连晓晓那家伙也不知道,但我愿意告诉你,前提是无论听了什么都要保持冷静。”
“当然。”韩鄀元坐正,直觉告诉他,有些真相会很残忍。
月夜开始讲述他的一生……
他生在一个没落的地主家庭,在1937年的夏天,正是这个国家迎来黑暗的时候。本该是小少爷的命,却和荣华富贵无缘,连安稳的日子都成了奢望。在他幼年的记忆中,只有枪声炮声,疾病和死亡。他跟随家人在战火纷飞的乱世中不断逃亡,从北方一路南下,躲到西南边境的小城,连温饱都成了问题。
亲人一个个离他而去,母亲改嫁的了,兄弟姐妹有的死了,有的走散了,最后了无音讯,也就当成死了。
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的他在一个个村落中流浪,乞讨,最后晕死在一间铁匠铺外。师傅心好,就收留他当学徒,钱是一分都没有的,但是管饭,在那个年代很少饿肚子算是非常幸福了。只是好景不长,十六岁那年,他跟师傅去一个农场送铁器,路上遇到一伙土匪。这些人是残兵败将和社会流氓组成的小团伙,专干走私军火和鸦片的勾当,心狠手辣,又不怕死,连当地政府也没办法剿灭。
师傅被当场打死了,土匪抓了月夜,没杀他,因为要利用他来运毒。
他们把他折磨得浑身是伤,剖开腹部再草草包扎起来,过边境时谎称孩子贪玩捡了个雷管把自己炸了,现在要抬回家救命。血淋淋的少年谁敢阻拦,连人带行李,就这样放他们走了。
没有利用价值的月夜最终被弃尸荒野!
那伙人走的时候,甚至没有给他一个痛快,让他躺在野地里等死。不是活活痛死,就是失血而死,或者被野狼分尸。他在极端的痛苦中熬了一整夜,居然没死,最终等来的不是死神,而是满头紫色长发的梵歌。
那时的愤怒之神长得极美,他在他身边蹲下,露出好奇的表情,捡了根木棍捅他的伤口,一边笑一边问:痛吗?
月夜说我痛得受不了了,你行行好给我个痛快吧。神摇摇头,又说,你死都不怕怎么还怕痛,难道比起皮肉的痛苦死亡更容易忍受?
怕,我想活命,但我真的快痛死了!
真有意思,天界的生活太无聊了,我愿意让你活下来给大家找点乐子,不过你得先让神们看看你的价值;我可以治好你的身体,但也能随时取走你的性命,记住这一点,别让我失望;看,那些都是你的仇人,杀你最亲的师傅,不断折磨你的人,你要怎么对付他们?
报……仇……我要报仇……
不够啊,你的愤怒还不够,声音跟小猫一样,就凭这样怎么复仇?再来,大声说出你的愿望。怒吼吧,让仇恨充满你的血液,从头到脚都燃烧起来,快,这点怒气可不够你活下去!
报仇!杀了他们,杀!
好孩子,就是这样,把你的力量展示出来。告诉我,你恨的是什么,你愤怒的是什么?
我恨他们折磨我!
还有呢?
我恨他们杀了唯一关心我的师傅!
继续。
我恨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害了这么多老百姓!
孩子,别局限在他们身上,想想更多的。
我……我恨抛下我的母亲……
噢,就是这样,说出来,把你心中的怨恨全部发泄出来。不要害怕,张开你的嘴,咬牙切齿地说吧!
我恨所有幸福的人,为什么他们有好的生活,安居乐业,而我就得忍受饥寒交迫,受人歧视。我恨夺走本该属于我的一切的人,我恨那些冷漠的目光,我恨这个世界!
可怜的家伙,瞧瞧,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跟我来,不要犹豫,让所有人感到你的愤怒,让他们恐惧,忏悔自己犯下的罪行。去,去报仇,用这把剑,让我看你的仇恨能达到什么地步。屠杀吧,发泄吧,复仇吧,把你的痛苦千百倍还给他们……
杀!杀!杀!
月夜没有说这个故事的结局,他撑着下巴,目光望向远方,只是风轻云淡地抱怨了一句:“那年月吃不饱,营养跟不上,害得我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长不大真是终身的遗憾。”
“你杀了他们?没有犹豫或者哪怕一点点后悔吗?我知道这样问会显得很圣母,可是杀人这种事总让我感到很恐惧,即使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梵歌本来就是专司愤怒的神祇,他会煽动人报仇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韩鄀元不敢相信月夜会杀人,从他的外表根本看不出来。
“会感到害怕其实是好事,这并非懦弱,反而能证明你本性善良。我曾经也下不了手,但苦难会把人逼到绝境,等你万念俱灰就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了。哈哈,我对那些土匪何止是杀,完全是赶尽杀绝,七十二条人命,只有个刚出生的婴儿我没下得了手,放了她一条生路。”月夜说这些的时候神态自若,完全看不出丝毫不安或者悔意。
也许对他来说,有缘由的杀戮并非作恶,而是因果报应。
顿了顿,他又抬头,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你知道那孩子是谁吗?”
他会故意把话题引到这里,可见婴儿的身份不简单,韩鄀元自然想知道前因后果,摇了摇头,决定听下去。
“这孩子的父母是谁,我也搞不清楚了,不过她脖子上挂了块玉牌,刻着赵字,我就给她起了个名字叫赵亭亭,有亭亭玉立的意思。”这个名字从月夜口中吐出来之前,韩鄀元还没有那么在意,只当听了个颇有传奇色彩的故事。
然而,当他听到这三个字时,终于无法平静了。他激动地站起来,却又不敢轻易接话,只是用眼神询问,小心翼翼的样子。
讲述者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不紧不慢地说:“后来我参加了第一届神的杀人游戏,侥幸成了幸存者,活了下来,开始抚养那个女孩。我的身体虽然不再成长,可是心智却越发成熟,也知道自己做过什么,所以对她有愧疚之情,决定用余生弥补她,给她最好的生活。我们相依为命,日子虽然清苦,却很幸福。就这样过了十几年,亭亭渐渐长大了,不但聪明伶俐还出落得美貌动人,而我不敢告诉她真相,不敢说我就是杀害你亲人的人。可是,有一天,她终于知道了全部事实,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给我下毒,逃了。”
“然后呢……”韩鄀元脸色发白,嘴唇哆哆嗦嗦地抖,不愿听不敢停,可是说不出那个不字。
“我死不了,在床上躺了几天就恢复了,开始四处找她。不是为了报仇,只是担心在那个混乱的年代,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会遭遇不幸。”月夜叹气,分不清他到底在惋惜什么:“一年后,我在一个偏远的村寨找到她,虽然才15岁,可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她的儿子你应该很熟悉……他姓韩,叫韩伟生!”
“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维持少女形象的月夜站起来,脸上却隐约有种慈父的表情。
他给了韩鄀元一个拥抱,郑重地说:“我一直在暗中保护你们,保护你的奶奶,你的父亲,还有你。当然,我也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比如在你成长的道路上安排一些路标,指引你朝我们希望的方向走,即使这个目的地对你来说并不是好去处。原谅我,我没有选择。”
“这么说,梵歌在六十年前就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