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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后半段的机会却少之又少……
“思慕”的前半曲清新淡雅,做为激励三千将士的军乐,一般人是很难想像的,它缠绵悱恻、
清丽高雅,处处透着儿女情长,没有人会把这么一支透着脂粉味道的曲子当作是沙场上的乐章,
却不知这正是“思慕”的高明之处,就像宁相曾经解释的那般,前半段儿女情长是让士兵忆起家
中老小,安定军心躁动,后半段才是冲锋陷阵时候的战曲,一柔一刚交织,兵士所有的血性都会
被鼓动起来,为情、为功名利禄、甚至是单纯为了杀戮,怎么都行。
沙场上需要忠君爱国、需要儿女情长、需要追名逐利,但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也不是最重
要的,任何情感都比不过本性使然,沙场上,只需要杀戮的欲望就可以了;一帮豺狼永远好过一
帮江湖义士,墨云晔恰恰是利用了这一点,而谱写成传说中的战曲“思慕”!
山丘上有野风,卷起落叶无数,弹琴的人,几乎让人看不清。
青画知道自己该配“夺天舞”,但是却心有余而力不是,她不动,只是用心去听墨云晔每一次
拨弦产生的颤音,这是她第一次逼自己去适应这个诡异的曲子,逼自己去记住这曲子的每一次升
调、每一次转弦;一曲罢了,她脸色微显苍白,心里还残余着一些血腥的味道,如果她是仇敌面
前的将士,恐怕早就挥动手里的刀剑去厮杀,死而无侮。
“郡主,这便是“嗯慕”全曲。”墨云晔的声音很恬淡。
青画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记住了。”接下来,便是正式的演练,山丘之上唯一的空地成了
青画的舞台,她闭上眼,仔仔细细去回忆想容所教授的“夺天舞”,琴音一起,她便迈出了第一步
起势。
她的动作称不上流畅,不管是宁锦还是青画,都不是软绵绵的娇娘于,毒虫毒草、仗剑江湖
的日子要比莺歌燕舞来得容易许多,她不擅长,所以跳得绝对称不上让人惊艳,身体被一股奇怪
的力量牵引着,其实她根本不需要思考,只要放任身体自主,就可以自然而然地去配合思慕曲。
她忽然记起宫里老人们讲的一个传说,“思慕”、“夺天”本来就是相生相克、相依相辅的,没有“夺
天”的“思慕”不过是个好曲,没有“思慕”的“夺天”不过是个漂亮的剑舞,这两者,分则俱
平庸,合则沙场无敌。
沙场上如何,青画并不知晓,她只知道自己跳得不好看,可是想容和杜婕妤的目光却从一开
始就没有动过,她们就像没了魂魄,可她也知道,能让她们如此的绝对不是她这拙劣的舞技,很
有可能,是另一种蛊惑人心的东西……
弦音骤然停止在一个高处,余韵尚在,绕梁三日一般地回荡在山丘上,青画眼睁睁看着想容
和杜婕妤讶然回神的模样,心里的寒意越发凛冽,她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庆幸,庆幸想容选了她
来继承这夺天之舞,假如是任何一个可能和墨云晔站在同一边的人……她不敢想,已经手握兵权
的他会利用这乐、舞相合的诡异效果做出什么事来。
好在,她永远都不会有和他合作的机会。
“郡主好技艺,云晔佩服。”墨云晔的笑声远远传来的时候,青画还沉浸在心里的波涛汹涌
之中,以至于当脚上的疼痛突然以铺天盖地之势袭来的时候,她惊觉已经来不及,酸软的腿脚再
也支撑不住疲惫的身躯,她几乎是在一瞬间瘫软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脚踝直冒冷汗。
“画儿!”想容第一个反应过来,关切地喊了一声,“你怎么样?”
青画想回答,想站起身,想至少回头去看一眼她们或者是墨云晔,但骤然加剧的疼痛却让她
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想容给的药她并没有抹,但“夺天舞”本身的蛊惑已经让她忘了脚上原
本有的疼痛,等到舞罢了,所有压抑的痛才一下子席卷了她。
“郡王受了伤?”墨云晔的声音也带了几分诧异,由远及近,大概是他站起了身靠近她。
青画几乎是本能地避开他,她倏然回头,见到的是一抹淡青的身影足下几点掠过浅草,然后
她身体一轻,被人有些笨拙地抱了起来,她抬起头,见到的是一张伤痕累累的脸,这张脸她再熟
悉不过了,是宁臣。
她不知道宁臣是什么时候跟在她身后的,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只是当她回过神的时候,见
到的已经是宁臣与墨云晔之间寒冰一样的视线交会:宁臣的怀抱很温暖,只是他的眼里却是露骨
的寒,他匆匆看了一眼青画的脸色,抬眸对着墨云晔冷笑。
墨云晔的脸上不见了春风沐雨般的神色,只剩下面无表情,“是你。”
墨云晔轻吐出这两字的时候眼神闪了闪,居然罕见地露出几分颤意,他的眼色向来如秋天澄
净的天空,这会儿看起来却像是秋叶在空中蜷缩着,澄黄的枯叶映衬着蔚蓝的天,异常干净,干
净到虚空。
青画不想去看他的神情,她的目光落在宁臣的脸上,那是一张丑陋的、刀疤纵横的蜡黄脸,
只有那一双眼沉寂柔和像是千年的深潭,这是她那么多年之后,第一次仔仔细细地去看他的脸,
也是她彻彻底底地看清他眼底的那一丝恐怖的血丝,还有依稀的些许晶亮……他的手很僵硬,比
最坚硬的红木还硬,他穿的是粗布衫,磨得她手臂微微地发疼。
青画狼狈地从他怀里挣脱下来,因着脚上的剧痛,她只能扶着他的手臂险险地用一只脚支撑
着整个身体的重量,青持没有多阻拦,而是顺势松开了手,稍稍退后了一步,把自己的手臂借给
她当起了拄杖。
这一切发生得鬼使神差,青持的突然来到、他的默默扶持、他的眼神、他的隐忍沉寂,每一
个动作、每一个神情,都像是本能一样……青画有一瞬间分不清是六年前闯祸摔伤的时候,还是
六年后的“夺天舞”后,她闭上了眼睛,彻彻底底放松了从刚才就一直很紧绷的身体,轻轻地呼
出了一口气,如果是别的时候,她或许还有精力去防备青持这诡异得让人心慌的行为,可是现在
这样的情况,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计较什么,眼下最需要应付的,是墨云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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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臣,你怎么来了?”青画轻声问。
青持沉道:“属下不放心。”
“你……不用自称属下的。”以前是宁锦无知,可是现在她是青画,她怎么可能让堂堂青云
太子自称属下?
“宁臣知道。”有时候,默契是轻丝一样的东西,抓着一梢,就能扯出一大段,青画能清楚
地感受到与宁臣相识十年的那份知己知彼,躲不了、避不开,不用思考就能知道接下去他会出现
在哪儿……
“画儿!你没事吧?”想容急急忙忙上前搀扶,却被青持巧妙的一个转身正好挡住了手脚,
她冰雪聪明,自然看得出他的防备,她定了定神,明智地退后了几步。
春风细阳的山丘顶上,顷刻间像是寒冬大雪夜般的寂静,风过耳呼呼作响,卷得落叶齐飞,
衣袂被撩起几角,猎猎作响,墨云晔的神色已经没有人能看得清,即使青画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也看不清他眼底的东西,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山丘顶上,他却仿佛和所有人划了一条线,他在那
头,遥不可及。
没有人再开口,青画听到自己的心跳,还有呼啸过耳的风,她听到风中夹带着极轻的几个字:
“你是谁?”
青画听了,几乎是本能地茫然抬头看着墨云晔,“你是谁”?她也想问自己,我是谁,是青画
还是宁锦,是人还是鬼?只可惜,没有人可以告诉她。
“你和他相识?”墨云晔的身影淡得几乎要融进风里,他问的是宁臣,眼色却落在青画身上。
宁臣沉默不语,只是盯着他眼里寒气逼人。
墨云晔的眼色越发沉寂,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青画穿得一身绿,青葱得像是这山上随便
一片刚出芽的嫩叶,她的年纪尚小,即使故意板起了脸、露出副冷淡的模样,眉宇间的稚气却还
尚存,可是这样生嫩的人,却怀着几乎可以称作阴沉的目光看着他……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
的敌意在自己身体里某个角落激起的涟漪。
这于情理不合,所以他选择姑息,或者说是无视,可是那个人出现了,那个早就消失在六年
前的人,当初在那人身体余温尚存的时候强行把她带走的人。
这是第一次,计划没有赶上变化,他沉默的目光在不远处相互扶持的两个人身上兜转了几圈,
渐渐地,一点点展开笑靥。
青画知道他这抹笑的目的何在,她了解他,他越是不确定的时候就越是这副样子,她发现自
己也想笑,浑身的精力都被抽干了一样,她倚着青持埋头低笑,抬起头时眼底已经没了方才的茫
然,对着墨云晔深沉如海的眼神,她嘴角讥诮地上扬,冷笑道:“我与宁臣是否相识,不需要王爷
惦记着。”
墨云晔没有答话,只是眼底闪过一抹细碎的光芒,就是这抹不易察觉的碎光,结束了这一天
的演练,直到下山,青画都没有再开口,墨云晔亦然。
临下山的时候,青画一次偶然的回眸,瞥见墨云晔仰头望着天空,那一身的绛紫衣衫衬着山
上青绿的叶,细嫩的草,还有五月蔚蓝的天,他的脸其实已经看不清,没有人知道他打算在那儿
站多久,也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抬着头,闭着眼,整个身影居然透着几分苍凉,刚才他
最后扬起的笑就好像是镜花水月一般,消失殆尽了。
演练完毕已经过了晌午,每个人都饥肠辘辘,好在山下早就备好的马车上还备着一些水和糕
点,几个人在山下草草吃了点才启程回宫,一路上,想容和杜婕妤都异常的沉默,青画也劳累至
极,不知不觉靠着马车的软榻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马车里虽然是棉絮的垫子,却到底还是不舒
服的,只是她实在是累极了,没过多久就失去了意识。
马车颠簸,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青画恢复了些许精神,却睁不开眼,迷蒙中她只看到一角灰
色的衣摆,继而身子一轻,她被人从一个别扭的姿势调整到舒适的姿势。
“宁臣,到了叫我。”迷迷糊糊中,她没了平日的拘谨,口气相当不客气。
“是。”那个人,是这么答她的。
一路上,醉嫣然的味道一直飘荡在马车里,那一觉青画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稳,只是等她醒来
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她不是在马车里,也不是在闲庭宫,而是在一个陌生的
房间里,身上盖的是柔软的棉絮,房间里也弥漫着一股很清心的淡香……她本能地辨别了下,那
是助眠香草燃烧的味道。
房间里开着窗户,外面已经是日出东山,雾气初散,空气中还留着一丝青草味道,依稀留有
昨晚的余露湿味。
这是哪儿?青画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遍之前的记忆,只觉得脑海里像是塞了一团棉絮,越是
想、越是堵塞得紧,到未了,已经有点疼了,她完完全全不记得怎么来到这儿、是谁带她来的。
就在她独自彷徨的时候,房间的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一抹银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