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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轩!其势之猛烈,宛若雷鸣电闪,暗青色的剑毫不拖泥带水地直指墨轩而去。
“护驾!”
“保护陛下!”
所有人都慌成了一团,方才围着秦瑶的人惊恐地发现皇帝身边只剩不为数不多的守备,虽然
也是几步一哨,但是对方是迅猛至此的杀手!这惊变,让所有人惊慌失措,此时、此刻、此地是
朱墨验兵典,底不是朱墨最为精锐的军队,是能以一抵十,让别国闻风丧胆的常胜军,有谁能想
到有人胆敢当着八千精锐的面公然弑君?
几个武官是新任的,对守备布置还不是很娴熟,即便是墨云晔亲自调教的人才,在危及至此
的关头还是没有长久培养的默契,禁卫军和守卫,将士与宫中守备,这些人的掌控人平日是不会
碰头的,加上新宫上任,不可能有默契,而验兵典是唯一一个可能把这些人聚集起来的机会,当
这些人一起有动作的时候,场面已经不是一个乱字可以形容。
黑衣刺客剑如流鸿,转眼间已经斩杀守卫无数,只片刻工夫,领军台之下又涌上十几个同样
的黑衣蒙面人,顿时刀剑相抵的声音响成了一片,八千将士中有坚持不住的,已经乱了阵脚。
青画的唇已经被她自己咬出了血,因为“夺天舞”已经到了最末,她的身体已经彻彻底底脱
离了自己的掌控,明明已经累到了极点,看起来却是身轻如燕,在领军台上如同翩飞的蝴蝶,衣
抉飘扬。
她望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墨云晔,然后静静地、小心翼翼地闭上了眼,等待这出“夺天”、“思
慕”戏中最为关键的一步到来;“夺天舞”只剩下最后三式,青画发现自己听不见场上喧闹,听不
见刀剑声,听不见“思慕曲”,万籁俱寂,所有的事情,就只差一步,那一瞬,青画忽然想起了一
件事。
很久很久以前,当她还是宁锦,墨云晔还是那个温文的王爷,在那王府的紫藤花架下,他曾
经问她,锦儿,假如有一天本王待你不好,你会如何?
年少的宁锦咧着嘴笑,先劫色,后要命,浪迹天涯,再找一个。
墨云晔笑得眼睛成了月牙,拿着扇子戳她的脑袋,傻锦儿。
其实有许许多多的事,现在想来都是有端倪的,只是那时的宁锦太过天真、太过憨傻,而今
生,青画只能扬起苦涩的笑,闭着眼挥出最后一记抛袖;舞罢,剧痛如期而至,她不需要睁眼就
可以想像得出,此时此刻肩口的疼痛是一把刀,直直插入,她重重地呼吸,却是越来越痛,到最
后只能无力地瘫软在领军台上。
第五章
在朱墨,比墨轩出事更容易牵连武官的是外使出事,而外使中最容易让青云好好利用,借机
挑起事端的,是她青画,青云未来的太子妃,墨轩不过是个引,“皇帝遇刺”为的是让事件看起来
最严重,真正最关键、最起作用的其实是这一剑;她位不重不高,却微妙,她有未来太子妃的名
头在、有忠烈之后的名号在、有帝师司空徒弟的身份在,她这大庭广众之下挨的一剑,足够让青
持以青云太子的身份,要胁朱墨朝廷惩办守备武官。
她所做的,仅仅是把某些可以利用的东西串成一条线,赌注是她自己。
“思慕曲”响完了最后一个颤音,青画躺在地上强撑着睁开眼,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看到的最
后一眼,是墨云晔的手揪住了自己的胸口,指尖发白,他瞪圆了眼,眼里似乎有疑惑,目光却是
直直地落在她的身上,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一般,他骤然站起下身,剧烈的动作带翻了七弦琴,
琴弦尽断。
“青画!”领军台上乱成一团,没有人想到,青画倒在地上的时候,第一个叫出声的会是墨
云晔,恐怕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叫出这一声,只是……失控,莫名其妙的、毫无源头可言,
也许是看见了血,却又不仅仅是因为血。
本来不能视物的眼睛在“思慕曲”到未了的一瞬间,突然看见了强烈的光,他吃痛地眯起眼,
第一眼见到的,是那个他怎么都看不透的女子最后一式舞姿,几乎是同时,一抹寒光划破长空,
一柄剑刺穿了她的肩膀,他甚至能听到锦帛被撕裂的声响,那一刻,他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就像
是奔跑的人滑倒的一刹那,明明还没有落地,却慌张得浑身都会酸痛起来,这感觉,和上一次在
摄政王府里一模一样,明明是毫无关系的人,明明她恨他、恶他,却……下不了手、见不得血、
看不得伤。
甚至,他还为她一次次的挑拨给自己找了借口,留下她性命,洛扬的死、秦瑶的毒、“念卿”
的挑拨、尹欢的查案,乃至于火烧西院!她一天天成长,他一日日……厌恶自己,而如今,她就
倒在他眼前,血流了一地……
墨云晔控制住了自己,他没有上前查看,只是面无表情地站着,被一群禁卫围在中间,不知
怎么的咳嗽了起来,良久不止,他的眼死死地锁在被御医包围的青画身上,眼神莫测。
就在刚才,他问她,青画,十岁之前,你在哪里?可惜,她落荒而逃。
短短十数步,隔着禁卫与御医,其实很远很远,只要这样一想,墨云晔就发现自己止不住咳
嗽,仿佛连肺都要咳出来,痛的不只是咽喉。
“来人!”他沉道:“传令下去,禁卫剿清残余刺客,兵将原地待命,侍卫把守出口。”
“是。”
“增派御医,找宫外名医进宫!”最后一句,他是咬牙狠道的,眼里有一抹藏得很深的慌乱。
验兵典,终究被血染透了。
青画作了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十多年前,那个穿着粉色纱裙的时候,小小的粉团子趴在窗
棂上,瞅着阴暗的屋子里那个黑漆漆的盒子,揪着自家爹爹的胡子奶声奶气问,爹爹呀,那个里
面装的是唱戏的皇帝穿的衣服吗?皇帝为啥要送到咱家来?要让爹爹做皇帝吗?
那时候,宁相白了脸,拉过粉团子的手狠狠拍了几记才警告,锦儿,不许乱讲!
粉团子委屈得想哭,泪汪汪瞅着自家爹爹,末了,换来爹爹叹息一样的一句,伴君如伴虎,
就是提命、忠也是提命啊……锦儿,所以爹爹从不让你入宫与皇子为伍。
粉团于怯怯噘嘴,那、这个皇帝衣服锦儿不能拿来玩罗?
宁相把她搂在怀里轻声叹气,锦儿,那个黑盒子见光的那一天,就是爹爹命丧的时候,爹爹
希望……那时候你已经成家,不在宁府……
这些事,早就沉浸在了青画记忆的最深处,却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候,原原本本地返还了:
青画被记忆惊醒过来的时候,脑海里还是回荡着“思慕曲”,就像是魔音环绕一般,挥之不去,首
先入眼帘的是轻纱垂幔,熟悉的景致她花了好些时候才辨认出来,这是闲庭宫里她自己的房间。
青画知道自己的伤势其实并不重,那些刺客都是专业的死亡,这点儿分寸还是拿捏得准的,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手腕,立马被浑身的疼痛折腾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不仅仅是肩上的剑伤,还
有一场弹精竭虑的“夺天舞”带来的酸痛。
“郡主醒了!郡主醒了!”守在床边的小宫女发现了她的动作,惊喜地朝房外跑了开去,不
一会儿,几个熟悉的身影就进了房里,墨轩、想容、书闲一字儿在床边排开了,墨轩欲言又止,
想容红肿着一双漂亮的眼,书闲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伤心或者哀怨,只是噙着一抹安抚的笑,
目光里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光泽,三个人里,居然是书闲最为镇定沉稳。
墨轩似乎是在斟酌用词,半晌才道?这是……你的计划?”
青画躺在床上看了一眼包扎完好的肩膀,轻轻点点头。
“接下来呢?”
接下来?青画几乎想笑了,这个皇帝没有半点儿皇帝的城府,但是他的父皇却能把皇袍送到
自己亲信的丞相家里,如此的城府,也在墨云晔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她凝神闭眼,再睁眼时
已经没了嘲讽,她轻道:“追究有人在验兵典上企图弑君的责任,给青云郡主遇刺最大力度的交代,
严办新任武职的官员责任,该免的免、该斩的斩,如果墨云晔阻拦,就让青持太子施压。”
“验兵典上染血,找些会唱词谱曲的,宣扬朝中妖孽横行,国将不国,到民间去唱……还有,
彻查当年宁府满门抄斩的事,审墨云晔的侧妃,查她的底细……”
长长的一段话,青画分了几次才说完,墨轩与想容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两两相望,没
有应答,良久,墨轩才道:“你什么时候开始为今天的事情作准备的?”
“不久前。”
“多久?”
“不知道。”青画闭上了眼,“我不记得了。”
“陛下,画儿还需要好好休息,陛下您也得快些去解决接下来的事情……”书闲柔婉的声音
如同久旱甘霖一般地响起,带着说不出的安抚,她看了青画一眼,微微一笑道:“就让画儿先休息
几日吧。”
显然,书闲的安抚起了作用,墨轩紧皱的眉头松懈了下来,他颔首微笑,“郡主好生休息,朕
与想容会处理好这些事。”
“等等!”墨轩出门的瞬间,青画想起了一些事,支撑着坐起了身,对着回头的墨轩又加上
一条叮嘱,“对外……一律称我伤重垂危,真实伤情……只告诉青持一人就够了。”
“好。”
对外宣称伤重垂危,是为了计划更好的手段,对青持不隐瞒,是因为她已经隐瞒了他太多的
事,这次的机会其实是她先斩后奏,否则以青持的脾气,又怎么会允许她拿自己的身体去换一场
赌局胜利?要是他误听谣言认为她性命垂危,她不敢想像他会成什么样子……
验兵典在一片混乱中结束,然而整个计划却只是打开了匣子,剩下的事才是最关键的,青画
恼怒自己的伤势让她只能躺在床上,哪怕身体允许她可以支撑着去听墨轩审问墨云晔的党羽,情
理却不允许;她现在是“伤重垂危”,只能待在闲庭宫里,所有的事情进行到最紧张的时刻,她却
只能远远观望。
转眼间,十二个时辰过去,青画盯着乌木雕刻的床上精巧的纹路,发了一天的呆,没有人探
望,甚至没有多余的宫女进出,闲庭宫里静得像是无人之境,她知道,墨轩定然是下了不许探望
的命令,这是为了配合她“伤重”的说法,宫里的消息向来是如同春后的野草一般蔓延的,十二
个时辰,足够消息传遍整个都城。
青画想过青持会阖进来探望她,想过书闲回来陪她说话,然而,他们没有一个人进房间,第
一个进来的人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甚至不是墨轩、杜蕊,而是……墨云晔。
她出神了一整天已经昏昏欲睡,眼睛只留了一条细细的缝隙,勾勒着床上的轻纱褶皱,一只
纤白的手掀开了垂幔,随之而来的是一双通透的眼,三千如墨发丝,墨云晔。
他的眼眸漆黑,如同最深邃的寒潭,他……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与往常不同,他的眼里
有狂骛的光芒,像是审视猎物一般,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不开口、不通传,甚至没有多余的动
作,只是如同鬼魅一般地站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