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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哼了一声:“湖北乙榜第十六,怎么样,还算不丢人吧?”
吴论心中得意,将手往后一背,昂起头来。
“扑哧,不过第十六名而已,傲气成这样?”立即有人大笑:“姓吴的,你这么低的名次也敢在士贞面前拿大,人家可是今科顺天府乡试头名解元!”
“哈哈!”众人笑得更欢,有的人眼泪都笑出来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摆明立场
“啊,解元!”吴伦身体一颤,失声叫道:“怎么可能?”
内心之中,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吴节在四川参加童子试时的试卷他没见过,自然不知道吴节的八股文章作得如何。虽然吴节的诗词非常厉害,但考场之上,可不考你的才情。
一省的乡试解元厉害到什么程度,任何一个读书人心中都清楚,用过五关斩六将来形容也不为过。中举人或许有侥幸一说,但一省的乡试案首那可是读书人的表率,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所作文章自然是经得起考验的。
不可能啊,吴节怎么可能厉害成这样?
吴论心中有一个声音轰隆着响。
不过,在座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举人,想来不会说假话。
看来,吴节中顺天府解元一事应该是真的。
看着众人目光中的讽刺和脸上的冷笑,强烈的颓丧伴随着嫉妒让吴伦几乎要发狂了。
本以为自己中了举人,又偶遇吴节,可以当着这么多士子的面将他狠狠羞辱,将过去的恩怨通通找回来。
却不想受到更大的侮辱。
不,绝对不能就这么服输。
吴伦一咬牙,恶狠狠道:“不过是中了个解元而已,这天底下,中解元却终身没有考中进士的多了去。吴节,我承认你运气好,但这又怎么样?你这个傻子,懵懂了一辈子,也就是回四川老家时才清醒过来,开始读书的。这科场上,考的是学养靠的是十年寒窗的积累。我就不信,你不过读了一年书,就能考个进士出来。如此,岂不是笑话?”
“什么,吴士贞才发蒙一年,就……就……”院子里众人都是心摇魄动。被这个惊人的消息震得无法呼吸。
吴伦:“哼,你这个傻子,我不知道你走了什么门路中得这个举人,若真要比,咱们会试场上比。”
他一口一个傻子地叫,让吴节心中恼火,面色一沉:“吴论,脸是别人给的。却是自己丢的。”
“咯咯,理屈词穷了吧!”吴伦咯咯地冷笑起来。
这时,突然有个举人大声叫起来:“发蒙一年,就中了顺天府乡试头名解元,又写得一手震古烁今,如天上繁星般耀眼闪亮的诗词。难道这世界上真有天才一说。难道吴士贞你是下凡的仙人?”
“啊,绝对是这样的!”
士子们都轰动起来,有人放声大笑,指着吴伦:“可笑啊,可笑,你却不知道如今的吴士贞的名气响亮到何等程度,反诬赖人家走了门路中的举人,血口喷人,人品低劣。果然是士林之耻啊!”
“估计你也就是个刚进京城的土包子,还不知道最近的京城出了这么一桩大事。吴士贞于小阁在诗词切磋十场,都赢得酣畅淋漓。尔不过是一个无耻丑类,竟在士贞面前说这样的大话,还说什么要在会试场上一分高下,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众士子也都是一阵大笑。
吴伦突然想起自己和景王刚进京城时,同景王以前的几个旧人攀谈时听人说起的这桩文化盛事。说是一个叫吴节的举人与小阁老连番比试,暴得大名。已隐约有当今文坛宗师的趋势。
当时他还往心里去。也没将这人的名字联系到吴节身上。吴节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已经是过去时了,自从他被锦衣卫带走之后。吴伦以为此刻的吴节大概会在边塞给披甲人为奴,或者在某一处工地上做苦力,这辈子算是毁了。
就算运气好,被那个什么万文明关照,可杨宗之一案乃是皇帝亲点的,估计也是找个地方隐姓埋名,苟延残喘了。
因此,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吴伦并没有朝吴节身上想。认为这个伍洁或者武阶应该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山人,这样的文坛宗师有机会倒可以结识一下。
却没想,这人居然就是吴节。
而自己在他面前说了这么多大话,传出去,岂不是笑话?
院子里的都是有举人功名的读书人,是这个时代的精英。有的人为了准备考试,已经在京城住了十多年,交游广阔,文友同年遍及天下。也许真要如他们所说,也许用不了两天,自己今天所闹的笑话就要传遍整个京城,成为士林的笑柄。
一种沉重的挫败感涌上心头,吴论狠狠地咬着牙齿,直咬得腮帮子上两根青筋突突跳动。
“不能,绝对不能就这么服输!”
“人争一口气,佛为一柱香。”
“即便受到再大的屈辱,也要咬牙坚持。否则,那才是名声扫地,再无颜在士林立足了。”
“罢,今日也合着是我吴伦踩着狗屎了,被他狠狠羞辱。可若就此投降,灰溜溜离去,王爷会怎么看我,还谈何前程谈何大志得展?妈的,无论是功名还是士林的人望,我吴伦是比不过你。可是,当着王爷的面却由不得你如此猖狂。你吴节刚才殴打王爷的护卫和随从,又将他老人家惊吓成那样,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今日,自有王爷为我做主。”
想到这里,吴论顿时气急败坏,大喝一声:“好个吴节,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欺骗了所有人,今日,你得罪了我们,此事却不能善了。你知道刚才得罪的是谁吗?”
说完话,他大步走到景王的面前,一施礼:“黄先生。”
吴节瞳孔一缩,突然明白这人是什么身份。皇族,又是从湖北来的,随身带着太监,不是景王还能是谁?
据他所知,进京过年的藩王,嘉靖只准了景王一人。
吴节淡淡一笑:“黄先生,据说你身上还背有案子没有了结,这次进京是来过年的吧,也不知道想在城中住多久?”
景王神色大变,狠狠地看着吴节:“你什么意思,你知道我是谁吗?”
吴节:“自然知道,你这个黄也是假名,让我猜猜,你姓景。景先生,我劝你过完年还是早点回家去吧,可没人喜欢在这里看到你,别弄得一家人都不高兴。”
景王出现在楚腰馆一事,绝对瞒不了多长时间。当着这么多士人的面,吴节觉得自己应该同这人划清界限。再说,自己刚才打了他的太监,已经与他翻脸了。再说,吴伦既然做了景王的幕僚,肯定会对我吴节不利。
将来,免不了要发生冲突。
与其如此,不如直接摆明立场。
景王面上带着恼怒,目光中全是邪火:“好个吴节,我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别的且不说,刚才你殴打我随从这件事,咱们可没完。”
吴节还没说话,吴论就在旁边歇斯底里地叫嚣道:“对,这事得拿个说法,都不许走,黄先生,将他们都拿下,重重治罪。”
第二百九十三章耳光响亮
吴伦居然说出要拿人的话来,并要将院子里的所有举人都一网打尽。
话说到这里,那个黄先生有官职在身已是昭然若揭。
这句话一说出口,吴伦就恶狠狠地看着吴节:等着吧,等着吧,王爷肯定会为我做主的。王府的车驾和护卫都在外面侯着,只需一声令下,立即就会冲进来要你好看,一顿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
王爷如今得了天子诏书进京过年,想来他已经重得恩宠。收拾你一个小小的举人,皇帝肯定不会说什么。他在湖北侵吞了那么多土地,皇帝不也默许了。
还有这里这些酸丁,也都要收拾了才解我心头之恨。
听到吴伦这不过脑子的叫嚣,吴节心中却是一声长叹:这个吴伦当年在新津县的时候,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青年俊才,诗词文章了得,人也聪明。今日怎么犯这种傻,当着这么多举人的面前喊打喊杀,真是胆气惊人。别说一个小小的景王,就算是嘉靖皇帝这种刚强的君王,也不愿轻易对读书人和文官们使用廷杖。
明朝的读书人可不怕被人打屁股,你身份地位越高,他们越来劲,这可是一个获取刚正不阿,正人君子大名的好机会。
如何可能放过?
果然,就有举人哈一声大笑起来,指着景王骂道:“看你的模样,应该是朝中大臣,或者外省进京的官员。明人不作暗事,报上名号来。”
“哈哈,官老爷要大发淫威,视我等读书种如同草芥,来啊,就算你有十八般武艺,万千刑具,我都受了!”
“各位,各位。国家养士百年,仗节死义就在今朝!”有人将这次小小的骚乱上升到在朝廷领廷杖的高度。
一时间,千夫所指,群情汹涌,惊得景王面容惨白,嘴唇不住地打哆嗦。
吴伦大声呵斥:“退后,退后,否则直接打死!”
见场面实在太混乱。吴节朝彩云递过去一个眼色。
彩云会意,扶着依依退回房间里,却见一颗脑袋伸出来,关切地看着吴节。
“哈哈,好威风,好杀气。竟然要将我等通通打死,真当这里是左顺门吗?”一个年纪有些大的举人大笑着走到景王面前,指头几乎要指到他鼻子上了。
这人已经在京城住了二十来年,一直没能中进士,但手头的人脉却非常深厚。心中也不畏惧,径直厉声呵斥:“这位大人,报上你的姓名官职。老夫同检察院的总宪大人系出同门,今日之事无论如何得请总宪大人写个弹劾折子,好好同你理论。”
所谓总宪就是监察院的头儿。天下言官御使的首领,多半由刚直强硬的官员担任。这些言官们引领着舆论风向,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是皇帝,他们也敢破口大骂。
吴伦也是气急了,不知道好歹,一拨他的手:“乱指什么,你这个老杀才,黄先生也是你能指的?周护卫。动手。将这个狂悖之徒拿下!”到这个时候,他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到丝毫读书人的气息。近乎于一个泼皮无赖。
那个姓周的护卫面容通红,却没有动手。
话音刚落,突然间,“啪!”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到吴伦脸上,动手的竟然是景王。
见到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吴伦也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着景王,期期艾艾:“先生……你……你这是……”
“什么这是那是,你这个混蛋!”景王出离的愤怒了,咆哮一声:“你这白痴只知道给我添麻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先是蹿着本……我来见这个什么名妓彩云。妈的,是你想见她吧。读书读坏心窍的笨蛋,这种只知道吟风弄月的女子能看不能睡,又什么意思。如今又惹了这么读书人,弄得老子人人喊打,滚蛋!”
他粗鲁地骂了一声,用袖子捂着脸朝门外冲去。
景王这次为了进京过年可是动了一番心思的,在此之前也撒下大笔银子在朝中运作,让人替自己在皇帝面前求情。
他这次进京之后,就没打算再离开。
只有厚着脸皮赖在朝廷中枢之地,一旦父皇仙去,才能够在第一时间有所动作,才不至于呆在湖北那千里之外束手无策,坐以待毙。
队伍进入顺天府境内时,朝中就有一个重臣写信过来,叮嘱景王做人作事要低调,不能引人注目,免得激怒了朝中的清流。
因此,他进京之后也将以前的狂妄和嚣张收敛起来,一意隐忍。
可没想到,吴伦却在这里搞了这么一出。惊动了这么多读书人,其中甚至还有监察院总宪的同年。
对于朝中清流和读书人的厉害,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