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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个东厂的档头都被打得瘫软在地,吴节心中大为同情,笑着对陈洪一拱手:“得了陛下的旨意,过来向司礼监交帐,却不想你这里这么大动静。真吵啊!黄公公呢?”
陈洪的脸色和缓了些:“黄公公不是在陛下身边侍侯着吗,难道士贞你没看到。”
吴节心中一呆:“却没看到。”他朝那三个东厂的档头一挥袖子,故意笑道:“我于陈相有公务要谈,你们呆这里干什么,还不走?”
三人自然是巴不得离开这里,可却畏惧陈洪,同时将目光落到陈公公身上。
陈洪也不想拿这三个心腹怎么样,刚才他是急怒攻心,控制不住情绪而已。此刻正好借这个机会下梯。哼了一声:“还不快滚!”
三人如蒙大赦,同时感激地看了吴节一样,相互扶助着退了下去。
陈洪朝身边的几个太监也是一挥手:“你们都下去吧,我同士贞有话说。”
“是,干爹。”
等太监们都走光,吴节将手头的帐交给陈洪:“黄公公不在找你也是一样,这是玉熙宫的帐目。我还有十来天就是会试了,早了早好,免得耽搁了考试。”
等人都走光。值房里只剩吴节和陈洪二人时。
陈洪抓起那本帐目。看也不看,就扔到非纸篓子里:“这帐没意义。不看也罢。”
吴节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吴节不解,还请教。”
陈洪四下看了看,作为东厂特务的头子,他面上难得地露出一丝畏惧:“士贞,我这次是遇到大麻烦了,要说请教,还真要请教你。”
吴节:“陈公公,有话请直说。若能力所及,决不推辞。”好不容易逮着个让东厂督公欠自己人情的大好机会,吴节自然不会放过。
陈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玉熙宫的维修工程出问题了,陈洪已经查得分明,整个工程根本用不了这么多钱。工部的严世藩和李家父子相互勾结,从中贪墨了将近一百万两银子。”
吴节抽了一口冷气:“这个工程,单出帐目上看,也没什么毛病。”
陈洪:“工部那边的做帐好手多着呢,又都是严党的人,想平帐还不简单,这事我是有证据的,怎好乱说。按说,严党要贪银子,那是他们自己找死,正愁找不着他们的把柄。可这事牵扯到李家父子,却有些麻烦了。”
他哀叹一声,一脸的恼怒:“我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早就开始查了。本打算借此搬倒严家,为陛下立一大功。可如今,却找来了大麻烦。若真办了李家,将来王爷他……咱家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陈洪接着道:“士贞,这案子咱家若办了吧,李家父子甚至王府都要恨我入骨。若不办,事情闹这么大,估计陛下也有所耳闻。万岁爷在东厂中也是有耳目的,到时候,治我一个办事不利,我也是个死字。你是陛下身边的人,又有经天纬地之才,这次无论如何得救我一次。”
说完话,就不住地拱手。
吴节这才想起李府寿宴时自己就依稀看到了陈洪的身影,估计那时候陈洪就在查这桩案子。
他突然扑哧一笑:“陈公公你想太多了,这事其实也好解决,直接报给王爷就是了,王爷自然知道该如何处置。该退银子的退银子,该法办的法办。难不成,你我还能强过裕王?再说,这也是一个让王爷知道有陈公公你的名字的好机会啊!只要据实禀告,想必王爷也不会为难你的。”
官场上的事情,坏事有的时候也能变成好事。
话不说不透,陈洪身子一凛,猛地站起身来,朝吴节一作揖:“多谢士贞指点。”
吴节一笑:“好了,我的差使也办完了,这就告辞,还要考试呢,等我中了进士,估计以后也不能进宫走动。”
说完飘然而去。
刚出西苑,就看到黄锦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将一个锦合塞到吴节手中。
“这是什么?”
“回家去打开一看,不就清楚了。”黄锦一笑,再不说话。
第三百零六章吴节短扳,科举的变数
“搞什么鬼啊!”吴节拿了锦盒,心中突然一凛,心中暗想:看黄老太监笑得如此开心,这会不会是皇帝要将会试的考卷硬塞给自己?对,肯定是的。我早就提前知道考题了,还需要你来漏题吗?纯粹多此一举,没得坏了我的名声。
将来就算是中了贡生、进士,也显不出我吴某人的手段。
但皇帝这么热心,却没办法拒绝这份皇恩。
想到这节,吴节有些郁郁不乐。
出了西苑,街边早有轿夫讨好地挨过来,唱了个肥诺:“大人,可是要回府?”
西苑乃是明帝国的政治中心,不但皇帝常年在此办公。就连司礼监、内阁都在这里设有值房。因此,这地方整日都有官员往来不息。
又因为皇城之中不能骑马,不少官员因为品级不高,没资格乘官轿,或者养不起轿夫,便有脑袋灵光的轿夫在此招揽生意,倒有些后世野的的味道:“哥们,去那里,不打表,没发票,可价格便宜啊。”
吴节整日出入西苑,早就是这里的常客。当然也懒得说话,随便上了一顶轿子,将锦盒随手扔在轿子里,闭目养神。
等回到家,天已经擦黑。刚进院子,早有连桂枝迎了上来,不用地用浮尘掸着吴节身上的灰尘。实际上,明朝的北京城生态不是太好,又处小冰河期的初期。每到冬天就气候就干燥得厉害,大风吹来,夹杂着从蒙古高原来的黄沙,再加上街道不时有驼队经过,一派北地风光。
这十来日见天都是大太阳,灰尘大得厉害。
连桂枝用浮尘在吴节身上一刷,就腾起了一小团灰尘。
“老爷用过晚饭了吗,若没有,我马上去做。蒸笼里还留了些菜。立即就能端上来。”
“不用,没胃口,再等两个时辰消夜吧。”吴节扭头看了看,问:“蛾子呢?”若是往常,自己一回家,蛾子早就迎了上来,今日却怪。
连桂枝一笑,掩嘴道:“蛾子姐有孕在身。说今天风沙有些大,一直呆在屋中,老爷这是要见蛾子姐姐吗,我这就去叫。”
说着话,就伸手去接吴节手中的东西。
“不用,让她休息吧。这天气实在太干,记得让她多吃些瓜果。”吴节将嘉靖赐给自己的乌木如意递给连桂枝,却将锦盒留下来。
“这东西看起来黑黝黝好生奇怪。”连桂枝没见过如意,不知道这什么什么东西。
吴节:“皇帝赐的,叫如意,你若喜欢就留着玩吧。”
连桂枝却不乐意了:“我说老爷,你整日间侍侯天子,从来就没得到过半分好处。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赏赐,却只是一快黑木头。皇帝富有四海。怎么这也得给些金子银子才好。”
吴节大起知己之感:“谁说不是呢,给个木头算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蛾子房间的门开了。
蛾子笑道:“桂枝你知道什么,这叫如意,吉祥如意,乌木做的,以前在南京时,太老爷手头就有一个,是黄杨木雕。天子所赐。乃是做臣子的荣耀。需供在正堂,你怎么好乱拿?若让言官知道了。上个折子弹劾,老爷就麻烦了。”
连桂枝吓了一跳,忙将如意塞到蛾子手头:“的确是,姐姐拿去供上吧。”
连老三也在旁边呵呵地笑着。
三人自去忙碌着怎么供如意,吴节回到书房,将锦盒打开。
里面却不是卷子,而是一个茶杯。
上面画着一只大红公鸡,看起来非常精神。
吴节:“这个黄锦也真是细心,知道我喜欢喝茶,送了个杯子。不过,要送也得送一套,送一只做什么。送一套……那不是杯具吗,还好还好……”
对这件小礼物,吴节还是很喜欢的,宫廷御制自然是上乘。
吴节将杯子翻过来,看了看杯底,上面霍然写着六个蓝色小字“大明嘉靖御制”,正宗的官窑鸡缸杯,这玩意儿若放在现代社会,至少上千万。但在明朝,也就是个玩意儿,不值什么钱。
当然,这种官窑瓷器,却不是普通人能够见着的……不对,这鸡缸杯看起来怎么这么眼熟?
吴节身子一震,突然想起自己先前在嘉靖的精舍中算帐的时候,嘉靖的桌子上不就放着这么一个,他当时还拿起来喝了几口,欣赏了半天。
难道这杯子就是当时那只。
对,肯定是的。
吴节眉头皱了起来,如此说来,自己在精舍中的一举一动都落到皇帝眼睛里。嘉靖这是要借这个杯子提醒自己,那考题是他有意泄露的吗?
或者提醒自己,他吴节的事情没有什么能够瞒过皇帝。
又或者还隐含有其他寓意?
……
想到这里,吴节心中有些乱。
但只片刻,吴节就镇定下来。
无论怎么看,皇帝肯定知道考卷的事情,而且吴节没有看卷子,只这一点就足够了。只要我吴节行事光明正大,自然是诸邪不侵。
他笑了笑,索性将杯子放在一边,再不去想这事。又顺手拿起一支铅笔,在纸上随意地写了一段文字。
自从吴节发明了铅笔之后,京城官场中人都觉得这东西起来非常方便。用之前不用磨墨,用之后不用洗笔。可随身携带,甚至在车上轿中船上都能使用。也因为有诸多优点,立即风行一时。
只不过,这玩意儿造价实在高昂,又是皇家御用,不是一般的衙门使得起的。也因为这个原因,能够用铅笔也直接代表了这个官员的身份。
吴节借自己在皇帝身边的便利,手头也有三四十只。
“老爷这是在写诗吗?”有人轻轻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温柔地捏揉着。
吴节回头一看,却是两眼放光的蛾子。
蛾子:“老爷最近以诗词名动天下,这还是蛾子第一次看你作诗呢!蛾子不识字,也不看不懂老爷写的诗,却不知你这首写的是什么?”
蛾子一脸的期待和崇拜,又满眼的好奇。
听蛾子问,吴节低头朝自己随手写下的句子一看。顿时楞了一下:这不正是诗吗?这还是自己第一次没抄袭,纯粹原创。
他对自己的真实水平自然是十分清楚的,在后世,吴节也就是一个普通白领,国学底子很薄。即便恶补了一年的国学,懂得平仄对仗,可正作起诗词,依旧是狗屁不通。
却不想今日随手一写。就来了这么一首,难道是灵感使然。
吴节心中惊奇,低头一看,却是一首五言。
再一看,不但狗屁不通,只怕连猪屁都不通了。
吴节老脸一红。正要伸手将稿子一团扔进废纸篓子以免出丑,突然间,他心中一震:这不是诗,而是试帖诗。
试帖诗又叫赋得体,写的时候采用五言八韵,是科举考试的一种题目形式。出题用经、史、子、集语,或用前人诗句或成语;韵脚在平声各韵中出一字,故应试者须能背诵平声各韵之字;诗内不许重字;语气必须庄重;题目之字,须在首次两联点出。又多用歌颂皇帝功德之语。
诗歌的格式同八股文相同,每韵上、下两句为一联,首联“破题”,次联“承题”,三联“起股”,四、五联“中股”,六、七联“后股”,结联“束股”。每联一股,合成八股。不追求内容。只重形式。说穿了,就是用诗写一篇八股文。
“我怎么会写这种东西?”八股文已经够讨厌的了。更别说试帖诗。
吴节忍不住苦笑。
“怎么,老爷写得不满意?”蛾子温柔地抚摩着吴节的脸。
吴节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就我刚才所写的东西来看,格式都对了,如果上考场,倒也过得去。但若要传出去,却要笑掉人大牙。”
“反正不管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