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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他的厉害处,又想到自己正在追求唐小姐,若杨宗之对自己有成就,事情只怕大大不妙,吴论心中越发慌乱。
第四十九章青山遮不住
不觉中,吴节和吴论身边空了下来,仿佛是下意识的,所有人都远远地避开了吴节。
可议论声依旧小声传来。
“看起来杨宗之先生好象对吴节很欣赏的样子,难道……”
“难道什么?”
“难道唐家诗会上吴节所做的一诗一词并非他人代笔。否则以宗之先生烈火般的性子,怎么可能与吴节平辈论交。”
“有道理,不过,这事不是从唐家传出来的吗,真让人想不明白啊。”
吴节听得心中得意,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今次真是阴差阳错遇到了杨宗之,还同他下一盘围棋,看样子要想洗刷我身上的冤屈,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他突然想起一事,忍不住有些担心起来。
自己与唐宓有婚约在身,论起辈分来,我还得喊杨宗之一声舅舅。他要同我平辈论交……这辈分乱得。
又看了一眼身边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吴论,听到周遭的议论,吴节心头阵快意,忍不住微笑起来。
笑容落到吴论眼中,吴论一咬牙,哼了一声:“节弟,想不到宗之先生对你青眼有加。不过,宗之先生是个好面子的人,你与唐家又有婚约。抄袭诗词一事关系到唐小姐的名节,宗之先生心胸宽广,不与你计较罢了。”
吴论这一句说得很是阴险,也很直白:你吴节抄袭唐小姐的诗词,与她私会,传了出去对唐家名声不好。为了唐家的面子,杨宗之不得不把这个场面撑下去,自然不会提吴节抄袭一事。
这番话落到众人的耳朵里,大家都是恍然大悟,看吴节的目光里多了一分鄙夷。
吴节嘴角一翘:“吴论,是非曲直,众说纷纭,我自然是百口莫辩。不过,吴节行得正坐得端,你的一面之辞也只能蒙骗世人一时,却骗不了一世。吴论,如果我没猜错,这个谣言是你放出来的吧。”他淡淡一笑,心中对吴论极为怀疑,只有这小子有做案动机。
吴论得意地笑了起来,将嘴凑到吴节耳边:“吴节,老实对你说吧。这个谣言就是我传出去的。明人不做暗事,承认了又有何妨。”
“好手段,不过未免有些下作。”吴节摇了摇头:“你也是蜀中才子,何至于此?”
吴论低低的声音愤怒起来:“吴节,你好好地在南京住着,回四川来做什么?我与唐小姐青梅竹马,凭什么你要来插一杠子?”
“你与我有过节不要紧,可如此损害唐小姐的名节,我却容你不得。”
“呵呵。”吴节低低的笑声依旧在耳边响起,“容不得我又如何。节弟,你还是好生操心你自己的前程吧,马上就是府试。知府大人是个正直君子,他对你的恶感极甚,看样子,这一科府试你是过不了的了,也只有等以后再说。可惜啊,今年是秋闱的日子,错过了就得再等两年。唐夫人亲口允诺,只要我吴论得了举人功名,就将唐小姐许配给我。你一个连秀才功名也没有的童生,拿什么与我这个举人老爷斗?”
吴节不屑一笑:“知府大人或许对我吴节有成见,可只需宗之先生代为陈情,要洗刷我身上的污名也不难。”
“你想得倒容易,那一诗一词究竟是何人所作,谁也闹不清楚。只怕宗之先生手头也没有过硬证据证明这一点。山长名士风范,你那点些须小事,还不值得他在知府大人面前提起。节弟啊节弟,真好天真。没错,宗之先生是知府大人的座上宾。可知府大人已经对你有了成见,即便让你进了考场,也未必录取你。山长乃海内有数名士,总不可能径直让知府大人放你过关吧,如此一来,彼此都没有面子。”
“哦,这样啊!”吴节轻叹一声:“送你一句话:机关算尽太聪明。再送你一句话: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吴论一楞:“你什么意思?”
吴节:“不过是一诗一词,游戏之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不是我做的好了。此等诗句,吴节举手就有,张嘴就来,何畏人言琢谣。”
吴论脸一变,看了看四周,心中突然一凛:马上就要开席了,文人雅集,必然诗酒唱和。这厮才华出众,等下若真的又写出几首好诗来,我以前所花的工夫岂不白费。
还有,今天这场宴会原本就是为林公子扬名之用,在座各人也都有了默契,不专美于前。怕就怕这小子不识趣,想借此机会替自己正名,却是大大不好。
不得不忍受,吴节的诗词已是当世一流,以他那日在唐家书院所作的一诗一词来看,就算随意写几句,也足以压众人一头。
不成,我得让他没有机会出风头。
你不是诗词了得吗,我就让你有劲也使不出来。
心中有了主意,吴论阴阴一笑站起身来,急冲冲地朝竹林中走去。
看到吴论行色匆匆的样子,吴节知道小子肯定又想出了什么坏主意,不过却不放在心上。
通过这段时间在现实社会的苦修,他已经背熟了不少唐诗、宋词,八大家散文。因为丢失时间的事情一再发生,生存压力之下,自己身上所有的潜力都爆发了出来,比起当以前高考时那几天状态还好。
今天这个宴会,不过是赋诗作词,还是对对联、联句,甚至行酒令,吴论都有信心夺得头彩。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注定没有市场。
对此,吴节有强烈的自信。
不片刻,吴论就陪着一个青年士子出来。
众生都站起身来行礼,听他们话,吴节这才知道这个青年士子是林知府的从弟林廷陈,这次宴会就是为他专设的。
林廷陈风度翩翩地同众人应酬几句,请大家各归原位,又说这就去请兄长林知府和杨宗之先生出来与大家见面。
众人又是一阵激动,只吴节一人做在偏僻的角落,也没有人理睬。夜幕已经降临,灯光中,吴节消瘦的身影挺得笔直,遗世独立,斯人憔悴。
只吴论看过来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得意。
吴节微微一怔。
又过了一阵子,成都知府林弼和杨宗之也出来了。
第五十章出了点小意外
林知府和杨宗之同书生们应酬了几句,各自分宾主坐下。
一声“开席”,热腾的饭菜流水一样端上来。
可众人的心思却不在晚饭上面,都主动起上前敬酒攀谈,望江楼中的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林弼林知府今天没有着官服,只一身随意的儒士长袍,做书生打扮。实际上,林知府虽然不是进士出身,个人的学问却是极好,只不过运道使然,一直没能进士及第。正因为人生中有这么一个不圆满,林知府素来喜欢提携后辈,在蜀中士林中颇有威望。
至于杨宗之,因为随父亲在云南流放,也没有功名。
这二人倒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谈笑甚欢。
因为着了便装,林知府说起话来也随意,至于杨宗之,也是一个放达之人。不觉酒过三巡,二人都斜依着锦墩坐在竹席上,时而抚掌大笑,时而高声长啸,一派名士风范。
吴节在旁边看得有趣,在他心目中,明朝士大夫和官吏科举出身,都是一本正经的道德先生,却不想这二人如此做派。若再袒胸露腹,伸手进衣服里捉几颗虱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穿越到晋时的竹林里,或者王羲之的曲水流殇。
再看看周边的竹子,倒也应景。
这次宴会没有高低尊卑之分,让人感觉舒服。
只可惜吴节心中有事,见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心中却有些着急起来。
而那吴论和林廷陈看起来好象很熟的样子,二人坐一起来嘀咕半天不说,那吴论还在人群里穿梭,时不时在别的士子耳边低声说话,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天彻底黑下去,突然有牛毛细雨纷纷扬扬。朦胧中,灯笼的光芒越发明亮。
终于有士子按耐不住站起身来,朝林知府和杨宗之一作揖:“今日我等得知府大人之邀,于望江楼畔做诗酒之会。在座各位都是我府青年才俊,又有宗之先生这般大贤,如此良宵美景,有酒无诗,却是憾事。”
林知府已经喝得发鬓散乱,形骸放浪,哈哈一笑:“如此也好,我等文人雅集若无诗词,岂不与酒饭饭肆里中贩夫走卒相同。玉立,你说呢?要不,你给大家出个题目?”
他虽然喝了很多酒,心中却是明亮。这些书生今天是卯足了劲要在他和杨宗之面前显摆,也罢,就不扫他们的兴了。
还有,廷陈也一直在我面前说是要会会蜀中的文友们,正好借这个机会让他同大家结识。
杨宗之一笑点头:“就依林大人所言,杨宗之就给大家出个题目,索性用这次夜宴为题,无论是五言还七言,尽管作就是了。”
林知府:“好,就听玉立的,以夜宴为题,谁先来。”目光就落到自家从弟林廷陈身上。
心道,廷陈这几年在贵州老家苦读,听人说他在学问上长进极大,更有才子之名,今天正好考较于他。
听到要开始赋诗,独自一人坐在角落的吴节提起了精神,暗自思索,看能不能从唐诗三百首中找一首适当的。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却突然看到林廷陈和吴论相互递了一个眼色。
心中不觉一凛。
果然,林廷陈上前朝杨宗之一拱手,恭敬地说:“晚生久闻宗之先生大名,心下仰慕。宗之先生家学渊源,已故的杨大学士更是一代词宗,我等后辈怎敢在你面前吟些不堪入目的诗词。晚生倒有一个提议,还望先生应允。”
杨宗之一楞:“贤侄你说。”
林廷陈道:“有先生在,我等后辈是不敢班门弄斧的,要不这样,请先生即兴吟诗一首,题在这望江楼的墙壁上,将来也好成为我成都的一景。先生一向喜欢提携后辈,不如我等就依先生诗句大意,做一篇短文为序,与先生的大作一起题刻于上,借先生的一点光彩。”
“此言大妙!”林知府眼睛一亮,猛地从席子上站起来,以手抚额,大笑:“好,实在是好。文章诗词,自然要传诸后世。宗之你也不要推辞,有你的提携,后辈们也可借此扬名。”
“好!”众生也是一阵附和:“宗之先生不切莫推辞,让我等失望!”
纷纷上前作揖恳请,杨宗之大名如雷灌耳,今日若能见到他的新诗,怎么不令人激动?
“这样啊,老夫岂不喧宾夺主了?”杨宗倒有些惊讶。
“原来是作文啊!”吴节在下面不觉皱了一下眉头,他本以为这次夜宴会照例让大家做诗的,却不想根本就不是这么会事。刚才林廷陈话应该是吴论出的鬼点子,免得让我吴节在诗词上夺了别人的风采。
也只有吴论才清楚我在诗词上的造诣,他弄出这么个诡计,就是想限制我的强项啊!
见众人实在太热情,杨宗之也不好推脱,笑了笑,微微颔首:“也罢,老夫就献丑了。”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提笔蘸了墨走到望江楼的粉壁前,低头沉思片刻,才用力落笔。一手奔放的行书,刚劲有力:“青郊歇马拂吴钩,萍聚天涯共白头。久客剑南惟命酒,长谣故国一登楼。”
“好!”众人总算是见到杨宗之的新作,偏偏又如此精妙,除了赞叹,也只有赞叹。
此诗表面上是写与友人共饮,实际上却是自伤身世。杨宗之那一腔的时运不济,命运多舛跃然而出,让人不禁心中感慨。
“好个萍聚天涯共白头,玉立啊玉立,你我都老了呀!”林知府也也是长声叹息,用手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