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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节问林知府:“府尊,可以吗?再说,学生只打算考头一场正场,后面两场也不打算参加。”
文同知又开始皱眉头了,喝道:“吴节,你真以为你能一场过关?”
林知府越发觉得吴节有意思了,哈哈一笑:“士贞果然是锐气十足啊,其他考生要看你的试卷也没什么大不了。科举之事虽然是顶天大事,但比起考生个人的功名和为国家取才而言,教化地方,昌明礼教才是我等地方官应该做的。既然你有信心一场过关,本官就让你只考一场。至于能不能过,就看你的文章写得如何。本官也不会因为你的才气和名声就放松。这样,为了公开公正,你不进考舍。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写稿,本官和文同知、府学教授共同阅卷。并贴在府学大门口,公失于众。你看这样可好?”
的确,童子试的前两场都不严格,考官可以随意更改规则,考生也不觉得又什么不对,就当是后面几场关系到功名的正规考试的热身。
童子试的第一场写八股文才是正考,文章若写得好,后面几场的成绩却不要紧。至于后面的策论、试贴诗什么的,则有些像后世考试的附加题,只当个参考,不计入总成绩。
吴节一听,正中下怀,就道:“学生同意。”
“好!”众生也同时叫好。
很快就检查和核对完身份,考生们也都陆续进场,找到自己的考舍。
吴节的考场设置却有些奇怪,没有单独的考舍,而是露天摆了一张桌,位于主考官办公的大厅堂前面的小广场上。周围都是考舍,可谓众目睽睽。
吴节这样的考生,有明一百多年还是头一遭,非同一般。
很快,卷子就发下来了。
题目不出吴节所料,这次考试基本没有任何悬念。
只不过……
第六十三章炫技
一众考官员坐在大堂之中,都是笑眯眯地看着坐在小广场正中的吴节。
吴节面前是一张不大的小方桌,上面摆着文房四宝,旁边是一个灯架,上挑一盏灯笼,光线显得有些幽暗。
现在不过是卯时,也就是后世北京时间四点整,天黑得厉害。有冷风一阵阵吹来,让他衣袖飘飘,看起来倍感有趣。
众考官都无声地笑着,只文同知是一个严肃之人,板着脸,不解地问林知府:“大人,吴节自有考舍,又为何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答题?”
林知府抚须正色道:“前一阵子,吴节有抄袭的谣言传出,虽然锦江夜宴之后,这个诼谣不攻自破。可惜当时只本官和不多的士子在场。以吴节的才学,过府试这关应该不难。不过,府试不太正规,可谓我等一言而决的事情,只怕不能服众。何不让他就当着全府考生的面作卷,再将卷子贴在考场大门,大家自然没有任何话说?”
众考官都点点头,道:“如此甚好。”
文同知却不以为然,心道:这个府尊本不是进士出身,平日里在官场上与人交往,总觉得有些尴尬。上任以来,总喜欢弄些士林佳话什么的。今天却搞出这么一出,真是……真是让人无语。
这个念头已经有些诛心了,文大人本是谦谦君子,当下也不多想,只得闭上了嘴巴。
卷子已经发了下去,吴节一看,这卷子是比县试时要正规许多,已经达到了章试和秋闱的标准,看起来,林知府对这次考试相当看重。
同秋闱时的卷子一样,今科府试的卷子长二十几厘米,宽十五六厘米左右,一共三页。
上面打了红色暗格,每页就行,每行二十五个字。古代写文章不需要打标点,也就是说,这篇文章一共九百来字,考生必须在这个篇幅里把需要写的内容写完。
写作文这种事情,初学者因为阅读量不够,或者学养浅薄,只觉得下笔艰涩,好象没可写的东西。这个时候,先生一般都会要求学生每次作文必须达到一定字数,即便是胡编乱造也要凑够分量。
等到学生的阅历足够仿佛,学问到家了,笔头也磨得圆熟,提起笔来就是洋洋洒洒千言万语,像收也收不住,却抓不到重点。
到这个时候,先生又会要求学生尽力将可有可无的字句删除,将无关紧要的内容划掉,以便突出主题。因此,到这个时候,先生又会要求学生用最可能少的字表达最丰富的内容。
如此,文章才算大成。
到了科举考场上,一篇八股文分为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个部分。
这份卷子不过九百来字,也就是说,没个部分都只有区区几十百余字的回旋余地,对考生对笔墨的控制能力要求极高。
对此,吴节倒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反正他最近背了不少范文,随便拿一篇出来就足够过关的。现在只需要考虑一下,究竟那篇才能对了知府大人和一众考官的胃口。
今科府试第一场是一篇八股文,题目是《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同真实历史上一样。
这一句出自《孟子》,意思是:这浩然之气,最雄大最刚强,用正直去培养它,而且不去有所伤害,那它就会充塞在天与地之间。
也是孟子思想中最具代表性的句子,任何对国学有所涉猎之人都是耳熟能详。
同样,这个句子在古代也经常作为八股文的题目。
就吴节手中的范文来看,至少有一百篇,从状元范文到普通乡试的卷子都有。
现在,他只需要选一篇合适的誊录上去就可以了。
可着手头的资源有限,名家名篇用一篇少一篇的原则。状元范文和名家作文就算了,吴节本打算随便弄一篇乡试文章上去,可想了想,却总觉得有些不妥。
至于什么地方不好,他也说不上来。
提起水壶往砚台里注了点水,吴节慢慢地磨起墨来。
刚开始的时候,他心中还略微有些乱,磨起墨来也没有章法。可随着墨锭一圈圈在砚台里划动,心也渐渐地静了下来。只觉得所有的心绪都顺着这些奥妙的圆一点点被磨碎了,糅合在这天地之间。
一时间,再没有半点烦乱,只霍霍之声连绵而来,不可断绝。
心也被彻底熨贴了,流畅了。
“怎么这么安静。”吴节本已沉浸在这特殊的氛围之中,突然意识到这突如而来的静谧,猛地抬头四下看起,却见周围的考舍中,所有的考生都没有动,而是呆呆地看着自己。好象正在等着他率先动笔。
“敢不为天下先!”
一个声音猛地在心中炸想,吴节差点跳了起来,立即明白自己究竟该写什么样的文章了。
是的,八股文虽然在后世名声极坏,被认为是禁锢思想的第一杀手。甚至有人说,这玩意儿一无思想,二无引人深思的地方,三,缺乏优美的词句。
可就吴节所看过的那些名家八股文章,却文字严格,意境深邃。
八股文好手中的王眼明和张居正的作品,简直就是一件艺术精品。
正如《儒林外史》中所说,八股文章若做的好,随你做甚么东西,要诗就诗,要赋就赋,都是一鞭一条痕,一掴一掌血。若是八股文章欠讲究,任你做出甚么来,都是野狐禅、邪魔外道。
文学作品,或者说写文章都要符合艺术规律,而八股文因为有严格规矩,要求写作在这这个规矩中尽量显示出自己的才华,这才是真本事。八股是考试文体,考的是文字驾驭水准和逻辑能力。
说穿了,就是炫才。
林知府刚才之所以搞出这么大动静,让吴节在众目睽睽下作文,想得就是要让吴节尽力的炫耀才华。
“如此说来,林知府是要让我吴节做头名案首。”吴节心中一震:“若不抄一篇足以让所有挑刺的人都哑口无言的文章出来,岂不要辜负了知府的期许?”
“才华,我吴节缺吗?”
“好普通的文章我就不抄了,要抄就抄名篇。以绝对的势力,一路压服!”
吴节磨完墨,猛地站起身来,一口气将身边那盏灯笼吹熄灭。
然后提起笔,摸黑在纸上写了起来。
“天下之人莫不有气。气者,心之发而已。”
这是破题。
一蹴而就。
第六十四章文魂
“天下之人莫不有气。气者,心之发而已。”
天下之人,心中都有浩然之气。所谓浩然之气,就是刚正之气,就是人间正气。
人之初,性本善,自然豁达光明。
浩然之气者,只需秉着本心行事,就能自然而然生成。
这就是“心之发而已。”
这就是吴节这篇文章的破题。
可惜因为吹灭了灯,却没有人能够看到。
正值黎明时分,四周一片漆黑。只考舍里有星星点点油灯,望之如璀璨的星河。
晨风中,吴节挺身玉立,奋笔疾书,大袖瓢飘,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度。
看到他吹灭了灯笼,文同知一惊,猛地站起来,正要大声呵斥。林知府却一笑拉住他的袖子:“且看看。”
文同知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考卷中引有红色暗格,每个字的大小都是规格。这黑灯瞎火的,换成普通人,根本没办法把字填进格子里,一不小心就会使得这份卷子彻底报废,失去了考试资格。
只有那种对书法有极深造诣的人才能笔随意转,从容潇洒而不逾矩。
文同知当年读书的时候在书法上也磨练了许多年,这人学习书法,一开始讲究是笔下重若千斤,每个字下去都需力透纸面。当初,他为了锻炼腕力,还在手上棒过小沙袋。
待到手上有力了,才谈得上笔锋和劲道。
然后,就该训练对每个字的间架结构的熟悉程度。这个时候要求写核桃大字,等有了一定认识之后,才能开始写蝇头小楷。
这样三五年下来,不管是大字小字,写出来都是法度森严,密不透风,宽可走马。
所以,对一个合格的书法家而言,即便是蒙上了眼睛,也能在一粒米上写字。
看到吴节在黑漆漆的夜里作文,文同知这才大为吃惊。当初,锦江夜宴他可没去参加,无缘见识吴节的那一手张旭狂草。此刻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气:看来,这个吴节在书道上已经浸淫了多年,否则也不敢如此拖大。
但书闭目写字,文同知自认也能办到。可现在是在考场上,你得一边斟酌文辞,一边答卷,一心二用,一不留神,就将卷子写废了。
吴节此举,难道他在一瞬间就已经打好了腹稿,这才流畅地写下去。
一篇八股文章,只一刹那就想好了,即便是七步成诗的曹子建也不过如此。
这个吴节,难道真是天生的怪才?
文同知深深震撼。
同样感到震撼的还是同期的考生,吴节正好坐在小广场的正中,被一圈考舍围在正中。他的一举一动都被超过两百人同时看到。
没有人敢于动笔,甚至没有人磨墨,就那么盯着吴节看。
只觉得天地之间只吴节一个人在苍茫的晨曦中,深沉的黑色中高袖回舞,极像一个从滚滚汉字长河里跃将而出的文字,不断变换,与神同行。
是的,汉字最早只被掌握在祭师手中,刻在甲骨之上,是用来与天地沟通的,自然而然就带着一股魔力。
而吴节在这片亘古一般的夜色中,就是那一颗即将发出光芒的文魂。
“行道之人,一朝之忿而斗焉,以忘其身,是以气也。方其斗也,不知其身之为小也,不知天地之大,福祸可畏也,然而是气之不养者也。”
这是承题。
“不养之气横行于中,则无所不为而不自知,于是有进而为勇,有退而为怯。”
这是起讲。
然后是“其进而为勇也,非吾欲勇,不养之气盛而莫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