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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行人由矮壮汉子的死状已看出杀他之人一定是位高手,所以有这一番话。此时幽
求已摘去竹笠,十日帮众人并未见过幽求此人,眼见他虽是头发全白,但容貌却是在三四旬
之间,心中都以为幽求武功虽然不弱,但想来也不至于太高,仗着人多势众,定可取胜!
幽求淡淡地道:“十日帮本就不该在江湖中立足!”
精悍老汉眼中精光晕闪,道:“好!好!”连道两声好,反手一抄,软鞭已在手中,顺
势一扬,软鞭便呼啸而出!
因为知道对方身手了得,所以他一出手便用上了生平最高武学!
幽求眼见软鞭呼啸而来,却仍是从容地坐在床沿上,对小木道:“娃娃,看清了,使鞭
的人只配去放牛牧马!”
说话间,无指双掌倏出,对方闪电一击的软鞭竟避无可避,赫然已被幽求的一对肉掌夹
在其中!
一股强大无匹的内力顿时沿软鞭疾涌过去!
精悍老汉“啊”了一声,右手一痛,已不由自主地把手松了开来!
甫一松开,便见得破空之声响起!
那柄软鞭在幽求内力的催运下,已如毒蛇般向他飞噬反扑!
其疾其快,直如惊电过空!
精悍老汉大惊之下,已无暇闪避!他只有以手疾抓,企图也如幽求那般将软鞭抓住!
抓是抓住了,但当他的手抓住软鞭时,软鞭的前半截已由他的眉头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头
颅!
一种胀胀的疼痛顿时由眉心处扩散开来,弥漫全身!
精悍老汉的眼睛睁得极大极大,向后倒去!
似乎他至死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这么快便已送命!
二声暴喝,左边那脸色微黄的人与右侧红脸汉子同时出击!
因为他们已明白幽求的武功已远在他们的意料之外!若单打独斗,根本没有一丝胜算!
他们却不知道即使这般朕手攻击幽求,也一样没有一丝胜算的希望!
只听得幽求道:“枪法愚钝如猪,该死!”
那使枪红脸汉子的枪不知为何已不在他的手中了,而是扎进了他自己的胸膛!
又听得幽求道:“这等人渣也敢用剑,真是可恨,该杀!”
一道血光标射而起,那使剑者的喉头已多了一道深深的划痕,他便如同朽木船向后倒去!
自始至终,幽求似乎一直坐在床沿边,没有挪动分毫!
他腰中的剑更是没有出鞘!
举手投足之间,对方三人已立即送命!
幽求一声怪笑,对小木道:“娃娃,记住一点:技不如人,便随时可能被杀!”
话音甫落,他的双掌在床沿上一拍,人已如鹰般飞出!
这时,外边的十几个人见三个为首者转瞬间已送了命,心中已生怯意,正待要撤,却骇
然发现幽求已疾扑而出,顿时众入一片慌乱!几个人试图抵挡,而更多的人则抽身就跑!
但无论是试图抵挡,还是抽身而逃的,其下场全部一模一样!
那便是一—死!
幽求似乎存心要让小木记住他方才的那句话,身形之快,已如一阵旋风!
旋风过处,上楼众人当场毙命,没有任何的例外!
这已不是搏杀,这只是一种屠杀!生命在这一刻,成了幽求手中的玩物!
眨眼之间,十几个人已变成十几具尸体!
更有一具横挂在走廊边上的栏杆上,因为此人欲跳下楼去逃生,却终是快不过幽求!
幽求已是一阵死亡之风!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声佛号响起:“阿弥陀佛!”
乍听得一声佛号,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一种别样的力量,纵是狂傲如幽求者,亦自暗自
一震!
转身望去,只见通道那头已有一位僧人向他走来,因是在夜色中,无法将对方的容貌看
真切,不过隐约间却能感觉到这僧人长相甚丑,若不是那一声佛号及他的秃头,再加上身穿
一袭袈裟,多半会被人认作是市井之徒。
幽求心中顿生不屑之意,待到此僧人走近了,只见他脸上肌肉虬张,双目一大一小,似
乎总在斜睨他人,连合什于胸前的一对手掌也是粗糙丑陋!
更奇的是他胸前所挂的那串佛珠,不像是寻常僧人一样把它串得满满当当,而是稀稀拉
拉的不过半串,垂于胸前,粗粗一数,至多不到二十颗!
幽求眼见这僧入形容古怪,不由皱眉暗自惴度此僧的来历。
那僧人在幽求面前站定,望了幽求一眼,道了一声:“可怜,可怜。”
边说边摇头,似乎对幽求充满了同情。
幽求又怒又奇,不由脱口道:“和尚,这些人举手投足间便被我取了性命,你不道他们
可怜,却道我可怜,真是可笑可笑!”
那僧人摇头道:“错了,错了,这些人活在世上便如同一群臭虫而已,或生或死,都无
甚可怜之处!”
幽求见这增人说被自己所杀的人不过是一些臭虫,大为高兴,于是道:“那为何我杀了
人反倒可怜了?”
那僧人道:“杀人终是不快之事,杀一人心中便有一份不快,杀二人便有二份不快,杀
三人便有三份不快……”
幽求料到这僧人大概会“一二三四五……”一路说下去,赶紧打断他的话头接道:“这
儿共有十五个死人,杀了十五人便有十五份不快,是也不是?”
“不是!”那僧人毫不犹豫地道。
幽求“啊”了一声,他生性狂傲不羁,自视极高,其他人根本不被他放在眼中,这时却
被此古怪僧人吊起了胃口,忍不住问道:“那……又该有几份不快?”
那僧人竖起一根指头,道:“一份!”
正 文 第六章 导善和尚
第六章导善和尚幽求一呆,一时不知是僧人太糊涂,还是自己大愚钝,无法领悟对方话中之意。
那僧人接着道:“如果清晨起身,你需要吃一碗饭,那是为何?”
幽求思忖道:“多半是我饿了。”
那僧人又道:“如果中午你又吃了一碗饭,那又是为何?”
幽求道:“多半我又饿了。”
那僧人竟又要接着说:“如果晚上……”幽求赶紧打断地的话,道:“如果晚上我又吃
了一碗饭,那是因为我第三次饿了。人生在世,一日三餐,有饿有饱,便是如此。”
僧人喜形于色,道:“不错,不错、可若是一个人一日之中吃了十几次饭,那是否还是
因为他饿了呢?”
幽求一怔,随口道:“那……多半不是。”
僧人一拍手掌,大声道:“不是多半不是,而是肯定不是!所以,今日你杀了十几个人,
不是因为你心中有十几份不快,也不是因为你不快乐了十几次,而是因为你心中有一份大大
的不快!试想一个人心中有一份大到能促使他一口气杀了十几个人的不快乐,那么这个人岂
不是可怜至极?”
幽求见他七弯八拐竟又转到杀人之事,不由好笑,但当他听对方说他“可怜至极”时,
却一下子怔住了!
他想大笑一声:我幽求怎么会可怜?我武功盖世,取人性命如吹灭一盏灯,又怎么会可
怜?
可不知为何,他却笑不出来,只觉得心中有一种火热的东西在冲荡,无论是身是心,都
说不出的难受!
倏地,“哇”地一声,幽求竟喷出一口热血!
这是先前受到水红袖最后一击时所受的伤,正因为如此,当他击败水红袖后,自己也同
时撤身而走。幽求心高气傲,以至于受了伤也不愿让他人看见,甚至包括小木这样的孩子。
他一直以内力将这份伤势压住!
没想到这僧人疯疯癫癫的几句话,却使他心神大乱,真气走岔,伤势一时没有压住。顿
时喷血!
那僧人目睹此况,似乎并不吃惊,而是道:“你有伤在身,却不愿让人知晓,那更是大
大地可怜了!”
此言正中幽求心事,他顿时说不出一句话来。
僧人脸上忽然有了笑意。
他低下头来,仔细地将胸前的佛珠数了一遍,末了,自言自语道:“十七颗……唉……
终于可以取下一颗了!”
说着,他竟真的开始解那佛珠的系绳,要取下其中一颗佛珠!
这时,幽求忽然道:“如果我心中有不快,却连人也不能杀,那我岂不是更为可怜?”
听得此言,那僧人忽然脸色一变,再无笑意,而是沮丧至极!
他这时本已将其中一颗佛珠取下,这时却又连连叹息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这一
颗……这一颗终还是又要挂回去了……这倒怪了……可是……唉!”
边说着,他已将那一颗佛珠串了回去,同时又探手入怀,摸索了一阵,竟又摸出一颗佛
珠来,再将这一颗佛珠也串入。
幽求见他言语举止都古怪至极,饶是他一生见多识广,仍是大为不解,忍不住问道:
“和尚此举何意?”
那僧人叹了一口气,方道:“我师父……哎呀不对,是有那么一个和尚,十年前将一颗
佛珠挂在我胸前,说是如果能感化一个恶人。那么便可以摘下这颗佛珠去见他;他便成了我
师父;如果我去感化一个恶人却不能成功,那这颗佛珠非但不能取下,还得再挂上一颗……”
说到这儿,他又叹了一声。
幽求哈哈一笑,道:“可你胸前现在却有了十八颗佛珠,自是因为你没有感化几人!”
他见这僧人似乎大智慧愚,又似大愚若智,实是天下罕见,独一无二,一时间倒忘了自
己的伤势。
那僧人道:“不错!这十年我东奔西走,行遍大江南北,关中塞外,胸前的佛珠却一颗
颗多了起来……”
说到这儿,他忍不住又摇头又叹息。
幽求正待说“你不必求那人做你师父了”,却听得小木的声音突然响起:
“能够被感化的就不是恶人了,所以你师父……不,是那个和尚当年这么对你说,分明
是给你出了一个解不开的难题!”
小木是因为恨幽求残杀且冥顾不化,方如此说,意即幽求这样的人是真正的不可感化之
恶人。小木见那僧人言行与寻常僧人大不相同,既不自称“贫僧”,也不称他人为“施主”,
所以他也直呼那僧人为“你”。
僧人闻言一呆,眉头却已皱起:“能被感化的就不叫恶人,不能被感化的才是真正的恶
人……咦?那么无论我感化了多少人,被感化的人全非恶人,那我岂非永远也无法摘下一颗
佛珠?”
说到这儿,他忽然上前一步,跨到门旁,向小木合什道:“我又遇见了一位师父!师父
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说着,他竟真的跪了下来,恭敬地叩了一个响头,方自站起!
幽求顿时傻了!
好不容易他才回过神来,大声道:“和尚,你为何要拜一个十岁小儿为师?”
僧人道:“这有何不可?我不但拜小儿为师,还拜老儿为师,拜女儿为师,拜尼姑为
师……”
幽求惊愕至极,忍不住大笑几声一一他自觉若不笑几声,恐怕会神智不清了!
僧人也大笑几声——却不知他为何而笑!
笑罢幽求道:“和尚,你是老夫所见过的最糊涂的得道高僧!不知高僧法号如何称呼?”
他口中称对方为高僧,心中可半点也没有将对方当作得道高僧的意思!
那僧人也不以为意,答道:“贫僧法号无师!”
这是他第一次自称“贫僧”。
幽求忍不往又笑了!好不容易才止笑道:“无师?无师……有趣,有趣!和尚,你处处
认他人为师,法号却称为无师,不知是你糊涂,还是你师父——不对,你注号无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