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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认出她来,更无法像当初那样跟她有说有笑,即便是斗嘴也还是屁颠屁颠的跟在她的身后,忠心不二,可他们至少可以像现在这样厮守在一起,可以这样安然的抱在一起,享受哪怕是片刻的安逸。
可我呢。我默默地坐在那架筝旁,伸手轻轻拨动琴弦,在指尖玩弄着层层叠叠的音符。
我弹得不大好听。至少这几年没碰,手都生了。
今儿个是四月十六,是魏如玠信上说将要直击南宫韶和的日子。他说的云淡风轻,可我却知道这寥寥数语的无比沉重。魏如玠是替我去对付南宫韶和的。他这么做,都是为了我。如果他自私一点,大可不必管我。甚至可以直接投靠南宫韶和,以他的聪明才智,再凭着与南宫韶和的交情,他立马就可以成为南宫韶和的幕僚,荣华富贵,怎会少去半分。
可他没有。如今,他依旧失去对付南宫韶和了。当初他的武功被废。如今仅仅四年而已。此去,有何尝不是拿命来赌?
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可以感受到孩子的拳脚轻轻摆弄,甚至可以感受到他(她)的心跳。我笑着对他(她)说:“孩子,若不是有了你,现在的我一定在长安陪着你的父亲呢。今天过去,你父亲就要回来看我们了……”我忽而不知道如何说下去,我的鼻子已经发酸,我再也如不住,滚烫的泪水终于顺着面颊滑下。
我突然后悔了。我的帝王霸业,我的锦绣河山,凭什么要别人冒着生命的危险去替我夺来?!
想到这,我猛地从座上起身,有些发了疯一般在屋里踱步。
慕容秋忽的跑过来,一把抱住我的肩头,迫使我冷静下来。她声音颤抖的在我耳边低语道:“你这死丫头,又在发什么羊癫疯?我可懒得管你,可万一这孩子有什么闪失,你要我如何向魏如玠交代?”
我哭着咆哮道:“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我不该同意他去长安找南宫韶和,他那是去送死!”我无力再说,口齿不清的念叨着,乏力的倒在慕容秋的怀里。
她轻轻地用手拨弄着我的头发:“你信不过魏如玠,我还信得过呢,他有勇有谋,断不会直接去跟南宫韶和硬拼。更何况还有尚兮呢。我和他自小一起长大,他是怎样的人,我还是很清楚地。他素来运道极好,断不会就这么轻易败下来。更何况,他这样孝顺的孩子,不替他父母亲报了仇,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呢?”她继续好言劝慰着我,我却哭得如同一个泪人儿。她和苏幕焉不能直接面对南宫韶和,这一点是我们之前就明白的。首先他俩的武功南宫韶和了若指掌。去了也是送死,再者就怕到时候南宫韶和以其他二人的性命碧苏幕焉交出秘方。那时候压制南宫韶和的筹码,就没有了。
窗外的樱花花期短,徒留下满地的粉色,落英缤纷。
……
宣德中殿外,竟然只有几个身形羸弱的小太监把守。
金色镂空的大门缓缓开启,明媚的春日阳关撒入中殿,轻盈的拂去沉寂已久的黑暗。
清脆的脚步声叩响在光洁的地板上,分外清晰。
两个修长的身影渐渐显现在门口,被阳光簇拥的男人宛若少年般灿烂明媚。
魏如玠换了一袭汉人的衣服,白衣白发,衣袂飘飘。
冯尚兮一身青色长衫,腰间佩剑的剑鞘上镶嵌着红色的宝石,灿若星辰。他双臂各抱一个灵位牌在怀中,面色冷戾而孤傲,额前的发丝在微风中轻轻拂过妖冶的刺青。
两人止步于门槛前。魏如玠侧首,冷声到:“你若是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冯尚兮轻佻一笑:“英雄惟罹死不得其时,不得其所,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只要我能杀了他,今儿就没准备活着出去!”
两人相视一眼,不再多说,只将目光投向空荡的中殿里。
红色的地毯一路向上,绕过两只金铸的狮子,之大一方金碧辉煌的龙椅。
南宫韶和身着玄色长袍,头戴皇冕,面无表情的坐在龙椅上,修长的食指悠闲地轻轻叩响金色的扶手,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迸发出锐利决绝的光芒,轻蔑的俯视着出现在门口的两个人。
“来了?”他笑着开口,“怎么不敢进来?怕朕招待不周?”南宫韶和笑意灿烂。“朕今日准备举行登基大典。不料你二位早早的便要来了。甚好。以你二位的血替朕祭天,朕深感欣慰。”
“来了。”魏如玠的声音回荡在打殿中,“您的大喜日子,怎么能不来粘粘喜气?”
冯尚兮不声不响的将手中的灵位牌放在东面的铜制高台上,俯身扣了三个头,而后起身,转而将目光扫向龙椅上的南宫韶和,戏谑不已的笑意随即掠过他的琥珀色眸子。
智取,智取,一定要智取。冯尚兮在心中暗自念叨着,南宫韶和神志不清,那么就应该让他迷糊,继续让他迷糊。
冯尚兮一掀衣摆,当即单膝跪地,高声道:“草民冯尚兮,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宫韶和朗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好好,好,不错,朕喜欢,好你个冯尚兮,朕杀了父亲母亲,杀了你的新婚妻子,你不仅不生气,反倒替朕贺喜来了。不过说来你亦是朕的姐夫,朕与淑和姐弟一场,她死了朕也应该将她厚葬雨骊山皇陵啊。你知道朕心里想着什么,难怪凭着自己的三脚猫功夫,就直接找上门来了,原来是投其所好!朕记下了,有赏!”
魏如玠不做痕迹的看了冯尚兮一眼,暗自点了点头。正如他们三人之前所拟定的计划,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当以不变应为万变,同时也要明白随机应变。
“只是草民有个疑惑,不知当讲不当讲。”冯尚兮忽而抬头道。
南宫韶和微微诧异:“但说无妨。”
冯尚兮霍地从地上站起身,向龙椅迈过几步,笑着问:“敢问陛下您的名讳是什么?是南宫韶和?南宫山和?南宫淑和?还是南宫碩和?又是谁传位于您呢?是高祖皇帝,成祖皇帝,文帝,明帝,还是惠帝?这儿是哪里,是广德殿,宣德殿,还是承德殿,武德殿?”
南宫韶和神色微恙:“你在胡说些什么……”
“啊……”冯尚兮阴阳怪气的笑起来。语速极快,“我明白了,你不知道,你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可你居然是皇帝!那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谁?我又是谁?他又是谁?你为什么要当皇帝,为了这个天下奇Qīsūu。сom书,为了大邺王朝?不,不对,现在是大邺帝国?大邺帝国建于何年何月,又将亡于何日何时?我又为什么会来找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你?是你来找我还是我来找你亦或是你自己找你自己还是我根本就不为什么所以过来找你?你说啊,南宫山和?”
南宫韶和猛地捂住耳朵:“你给我闭嘴!我不是南宫山和……”
“哦……那你是谁呢?”冯尚兮继续巧舌如簧。“南宫山和又是你什么人呢?你哥哥姐姐还是弟弟妹妹?可当初南宫山和才是真正的皇位继承人啊,你是从哪儿来的孽种,怎么就忽而成了皇帝了呢?不对,是你找上了皇位还是皇位找上了你亦或是你生来就是要当皇帝的还是你装疯卖傻才得以苟活所以才有机会借刀杀人以谋一己之私冒天下之大不韪而今踏破河山?否则你为何要杀了窦贵妃,囚了皇太后禁了南宫碩和害了高寺废了孔春残了郭如花,逼迫苏幕焉和慕容秋?又为何要杀掉我冯氏万万条性命乃至我的亲身父母以满足你日益膨胀的野心呢?你说啊,南宫山和?”
南宫韶和猛地吼道:“我再说一遍,我不是南宫山和!他早年就被父亲救了下来,被关在清河书院藏书阁的密室中多年不见天日,几年前我亲手杀了他,我怎么可能是他!”
“哦……”冯尚兮呈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原来你做了这么多亏心事你自己心里也是明镜高悬昭然不二啊。你手下那么多冤魂,那么多孤魂野鬼。难道你夜半无人之时就不知道心虚吗?你是会害怕吧,不管是朝廷上也好夜溟教里也好,你倒是可以掰着手指头好好数数你究竟害了多少人?今儿个我来了,就不怕你手下再多一条鬼魂。我就是死也要缠着你不会让你好过,这一点我今儿就把它说在前头,你好自为之……”
话未说完,南宫韶和怒目圆瞪,双眼似是要喷出火来。他双手颤动着揪着自己的长发,猛地从龙座上起身,将手伸向冯尚兮的方向,稍稍运气,瞬间,冯尚兮的身子便被抛出数尺,重重的摔在地上。南宫韶和一步一步的顺着红糖从金色的楼梯上走下,脚步竟然有些踉跄,似乎被冯尚兮的胡言乱语迷了心窍,他甩了甩脑袋,忽而盯着伏在地上的冯尚兮冷声到:“我让你再说!我让你再说!”
冯尚兮二话不说从地上爬起来,用袖子揩干净自己嘴角溢出的血,他继续道:“不错不错,陛下的武功真是扶摇直上,草民自叹不如。不过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你这一辈子也就是这个样子了,你想当皇帝?做梦!你杀了我?还是我杀了你?还是我自己送死来了?就算我今儿个不杀你也终有一天会有人替我杀了你,所以你不要痴心妄想了,哈哈哈哈哈……”冯尚兮的笑声在大殿中回荡,然而这笑声无疑是彻底激怒了南宫韶和。
南宫韶和怒喝一声,陡然向冯尚兮出手,机会来了,魏如玠两步向前,一招挡住了南宫韶和的进攻,趁着这个空挡,冯尚兮把剑而起,冲锋而上。此刻的南宫韶和心智早已被冯尚兮搅的一团糟,他顺着冯尚兮手中的剑紧紧相逼,咬牙道:“冯尚兮,本座今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不料当他正欲对冯尚兮下手的时候,冯尚兮忽而璀璨一笑,道:“教主你错了,我不是冯尚兮,他才是冯尚兮。”
南宫韶和猛地住手,他诧异而又茫然的看了看冯尚兮,忽而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来。他甩了甩脑袋,然而死讯依旧无法清晰开来,这时候只听身后另一个声音道:“他说的对,他不是冯尚兮,我才是冯尚兮。”
南宫韶和猛地转身,只见魏如玠一身白衣,神态冷清。
“胡说!你根本不是冯尚兮!”南宫韶和的声音颤抖起来。
魏如玠依旧安然道:“教主糊涂了,我就是冯尚兮啊。”
“你,你是冯尚兮……”南宫韶和试探性的问。
魏如玠点点头。
愠色浮上南宫韶和的面庞,他的手开始握成拳头,这时候冯尚兮忽而用剑在他的面前晃晃悠悠,笑道:“错错错……方才是耍你玩儿的,我就是冯尚兮……”
南宫韶和彻底迷糊起来,他只感到两个男人的影子在他的面前摇晃,交错,时而是两个人,时而又是合二为一……他想要动用自己的武功,但他忽而发现自己竟然无法集中精力。
真是奇怪了。
自己怕是着了这两个人铺下的陷阱了。
“我不管,今儿个你们两个都得死!!”南宫韶和迫使自己镇定下来,他双手运气,只见一团白色的气流在他的掌心渐渐汇聚,顺着他手上的力道缓缓下移,越来越大。
魏如玠与冯尚兮对视一样,两人同时纵身一跃,一左一右,用内力压住南宫韶和汇集的白色气流。
“不自量力。”南宫韶和说着双手向外一张,之间那白色气流陡然喷涌而出,将另两人迅速甩了出去。魏如玠落地连退数步,渐渐趋于稳定,而冯尚兮则是以剑撑地,保持平衡。
……
我安然的坐在院落里,阳光透过樱花树洒落在石凳上,疏疏落落。
慕容秋正在舞剑,孔春坐在我对面的木制轮椅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