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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雅手足无措,转过头来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向我求救。
“站住!你不可以带她走!”
映儿就地站住,头也不回的说,“阁下何人,我带她回家与你何干?”
“笑话,你是天尊的人,你叫我如何任由你将她带走?”
“我是天尊的人,那又如何,难道这样我就不能将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姑娘护送回家吗?你叫我如何眼睁睁看着一个色狼对她欺骗伤害!”
“欺骗?伤害?没想到你也会说这几个字!”
“你!”映儿一急,扭过头盯着我,“秦霜月,坦白告诉你,我这次出行的唯一目的就是将她护送回家,我根本不是为你而来!你信也罢,不信也罢,不管怎样我都要送她回去。”
“雪雅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怎能任由你带走她!”
“未过门的妻子……”映儿默念着,眼中反复不断地闪着一种光。雪雅这丫头急得只跺脚,不停地嚷着,“不是这样子的!大姐姐你不要信他!”
映儿冷哼一声,“那又怎样!她是你的妻子,又不是我的妻子,与我何干。我要带走她,谁也阻止不了!你若有半分阻拦,我就把你杀死!”
“说到底,你还是来杀我。”我苍凉一笑,“我早预料你是来杀我的,没有必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把这丫头牵扯进来,我们之间的恩怨就由我们自己来解决吧。”
“是吗?把小姑娘牵扯进来,你心痛了吗?”映儿语调一变。随即响起雪雅的大叫,“啊,好痛,大姐姐快放手!”雪雅急忙挣脱开来,对着被映儿捏痛的手腕不停地揉按。我看见那地方青了一块,小丫头痛得眼泪水都流出来了。
我终于认定一个事实,眼前的人是雪蝶仙子,并非南宫映儿。南宫映儿自十年前一别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注定,今生也不会再见到她……
一直以来最不愿面对的事情终究还是来临了……
缓缓拔出剑,剑锋所向,是曾经最心爱的人。剑在微微颤抖,似乎连它也不愿面对这一幕。
“不是寂静之剑?行走江湖至今经历大小战无数,你用得最多的武功就是寂静之剑,世人还以为那是你的独门武功;而现在,你却不用它,是没有把握呢,还是不屑于用我教给你的武功?”雪蝶仙子戏谑道。
心寂静,剑寂静?十年修炼的心境一夕尽毁,如何心静剑劲?要废去一个人的武功原来也不难,只要伤透他的心。或许五年十年之后,我会创造出什么绝情剑,断魂飞刀流之类的武功,如果我能活下去而且没有堕落沉沦的话。
“纵然你的冥狼剑法了得,但未必能战胜南宫映儿,见到她的时候小心点……”若被她杀死也是一种解脱,我可以丢弃十年相思让自己记忆和生命永远停留在十年前幻美如梦的月夜。只是,我若死去谁来保护雪雅这丫头,落入天魔门手中,她的命运会有怎样的转变?会不会变成另一个雪蝶仙子?
死亡也是无福消受的奢侈物,活着,意味着责任与勇气。
“既然如此……”雪蝶仙子拔出剑,同样不是寂静之剑的姿势。“就用彼此陌生的姿态作一个结束吧。”
我从怀中掏出装着麒麟战甲的布袋,扔到她面前,“这件战甲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她淡然一笑,目光并没有从我身上移开。
潮气弥漫,是十年前紫色湖的湿润感,香味渐浓又渐淡。望着眼前的女子,我看到一张甜甜的笑脸柔柔荡开,慢慢褪去了轮廓和痕迹。冰冷如霜散发着浓浓杀气的人留不住心中的她清纯的影子。
终于,彻底诀别。
剑锋,轻轻一转,宁谧的春天雨夜忽然起风。互相撕咬的剑锋狠狠相击,绝望的声响高叫着灵魂受伤的呐喊。月夜相依共舞的身影,如今以死相拼,是感情太脆弱,是人太善变,抑或冥冥中我们不过是天地间卑微的玩物,因缘际遇只是被设计出来的一场游戏?
下起了雨,轻柔的一丝一点缓缓填满人间,雨水轻轻融进脸庞的汗水中,沿着脸庞滴下化作衣服上鲜红血迹的一部分。雪雅歇斯底里的喊叫早已停下,若非喊得太累了就是她终于明白宿命并不能因为几句喊叫就可以解除。很多时候,江湖上恩怨的消除必须以其中一方的死亡作为代价。对于我和她之间,虽然很早我就做过这种最坏的打算,而现在这种预感却越来越强烈。我们之间能带走雪雅的人,就是最后能活下来的那个。
我身上的血痕渐渐多了起来,而她的胜雪白衣中亦落红片片。曾经,只要她受一点点伤我就会难过无比,而现在刺伤她却是无法选择的事情,这种感觉微妙而复杂。一直以来我都相信萧雨的判断,他说他看不穿映儿的实力,也判断她的武功比我高强,确实如此。与十年前相比,她的武功更加精湛,身法与剑速已经达到了极致境界,而她却似乎未尽全力。除寂静之剑以外,我未见过她使用别的武功,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她用剑。她的剑法带着一点邪风的影子,简单直接,以刺为主,快如闪电。
“这不是你的实力。怎么?对我余情未了难以痛下狠手?你最得意的冥狼剑法怎么不使出来,你不是要带走未过门的妻子么?怎么不拿出你的决心和诚意出来。”她仍是一脸戏谑。
“为什么……你就要逼我杀死你呢……”目光,越过雨幕,看得清这个人的脸庞,却看不清她的内心。微微仰起头,沉默无语放纵人间的天幕飘下的轻泪,一点点落入眼睛,一丝丝冰冷的刺痛汇流成血缓缓在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用力刻下痛楚。
你我之间的结局,非得如此吗?我爱你,所以我恨你,而我只愿意在时光的遗落中独自淡忘和老去,我要的不过是孤独远离。从此不再见你便好,为何要逼我杀你呢?杀死最爱的人比杀死自己要痛苦得多。剑落血涌的刹那,缠绕一生的梦魇悄悄在生命中烙下,在每一个雨天或月夜,在思忆深处绽放美丽带刺的花,刻骨铭心的灿烂被一遍遍忆起,而每个笑容都带着疼痛。命若如此,活着何尝不是残酷的折磨?
“月,我不会再留手。你若不拿出真本领的话,你今晚就命丧此地,而小雪……你未过门的妻子,以后由我来照顾。”
快剑又至,残影闪灭不断,她心意已决下手再没犹豫,招招夺命。我仓惶闪避着的是她的剑招么?还是内心中我奢望的是闪避着残酷的现实,而现实亦如剑招咄咄逼人,容不得我喘息片刻。身体似乎已经麻木,分辨不出各处伤口痛楚的差异,有几次我甚至打算就这样死在她剑下。
“白痴,你再不还手我以后就无人可嫁了!就当为了我,你还手吧!”雪雅的哭喊触痛天地。活着,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我听见野兽的咆哮,我听见剑锋斩断风声划破皮肉的声音,我听见她稍稍吃惊的轻吒。
我看见一只红得滴血的眼睛,在她精致的脸庞上泛出血茫。而我正用同样的血目盯着她。十年前,神赐予我们凝望彼此的眼睛,十年后,我们用这眼睛鲜血淋漓地对峙。
血灵魔瞳能够看清一切武功招式,但丝毫看不清一个人的内心。人心比武功高深也复杂得多。
“现在不好玩了,我的武功全部被你看透,你的武功全部被我看透,有什么意思?打到何时才能分胜负?”到了这一刻,她仍是一脸轻松。究竟,对于我们之间,她可曾认真过。
“打到其中一人抵受不住魔性侵蚀的一刻便可分出胜负,但是我没打算这样做。高强的武功在于,就算你能够看清它的一招一式你仍然无法破解。”
“是吗?有这样的事情?”
“当武功的杀伤力足够强大,你无法抵挡的时候。”
“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所说的就是冥狼剑法最厉害的一式,千变风云十三式,回月。”
“是。连你也不能抵挡。”
“是吗?今天我就要终结这个最强传说。”
对于这一招我有绝对的自信,自我学会冥狼剑法之后,没有人可以避得过这一招,连师父也不例外。对于这一招,高手之间的真正决战在于内力的比试,上一次跟韩墨云对战他也无法避开这一招,但是他的内力比我深厚,他可以挡下这一招。而雪蝶仙子武功虽高强,但内力比不上常年修炼冥狼心法的我。
“或许这个问题很傻,但我希望你能够坦白地回答。这些年来,你有没有真正喜欢过我?”最终,我还是不甘心地问了一个很可笑的问题。
“哈哈,太可笑了。如果我说是的话你就不会杀死我了吗?”嬉笑,比起冷漠更加无情。
十年后的情浓相聚不过是上天的玩笑,既是玩笑我又何必太认真呢。我们,总是把玩笑看得太认真,却又总是认真地开着玩笑,到最后,真正被捉弄的人也是自己。人,就是这么无聊可笑。
一丝苦涩滑落心中,再无挂念。凝神聚劲,全身真气急涌,强大力量咆哮着撕毁一切的豪言壮语。
劲力疾射,剑化青龙,汹涌澎湃的剑气刺向雪蝶仙子。
她的脸依然在笑,那一瞬间,戏谑尽褪,笑容苦涩而悲凉。脸庞淌过两行湿润的痕迹,左眼流泪,右眼流血。这个身影仍是十年前那般单薄消瘦柔弱而孤单,此刻她就像一只折断翅膀无力飘舞的蝴蝶。我有点犹豫了,但是剑势已经不能收住,我突然有个奇怪想法,我希望她能挡住我这一招。但是,她做出了一个让我惊异的动作,她只是张开双手,这不是防御的动作,这,无论怎么看都只能是一个拥抱的动作。而她就这样默默地看着我的剑越来越近,张开双手,微笑着,流着泪,淌着血。
“砰”的一声巨响,天地间重新安静了下来。
我杀了她吗?不,没有,这声音不是剑锋刺穿躯体的声音。一个人忽然闪到她面前,为她挡住了大部分的伤害,明显那个人用防具挡住了我的剑。尽管如此,他还是被回月挫伤,他口吐鲜血显然受了内伤。
这个人我认得。
我认得他脸上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若没有这个人,就没有后来的雪蝶仙子,我也不会失去我心爱的映儿。
我走到他面前,举起剑。
我已经违背了自己的诺言杀了三少爷,现在再加上他我同样不后悔。我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我只是清楚地知道,若少了这么一些人,世间会少很多痛苦的人。
“月,不要杀他!”雪蝶仙子央求道。
我并没有理会,剑锋直刺而下。
我没有如愿,手中的剑忽然脱手。不远处缓缓飘下一个人影,他穿着黑色的衣服,蒙着脸,只看见一双冰冷如电的眼睛。邪风应该是他救的,从落地一刻的安静无声足以显示这个人有着深厚的功力。这个人盯了我一眼,眼神内尽是杀气。不过他很快就转过头,望着远处坐在地上的雪雅。刚才我和雪蝶仙子一战已经让这丫头看得心力交瘁,此时突然有一个神秘的黑衣人盯着她看,她那刚刚松弛的神经马上又绷紧了起来,她大叫一声,吓得撒腿就跑。黑衣人忽地身形一闪以极快的速度向雪雅奔过去,我刚反应过来想过去保护雪雅的时候,雪雅已经被他捉住了。
雪雅被他捉住,情况就对我极为不利了!
被捉住的雪雅吓得惊叫不已,不断地挣扎,那黑衣人一把抱住雪雅,更是让雪雅惊恐万分,歇斯底里地大叫着。这可怜的丫头快要被吓疯了!
“别怕雅儿,是爹,雅儿别怕。”忽然,黑衣人说话了,说出了一句让我惊骇的话。
“不!你不是爹,救命啊!白痴快来救我!”雪雅惊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