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垛墙后,应声飞出一片人体的残骸断肢,击打在附近众人的脸上和身上。
繁昌跺足骂道:“混蛋,中计了!快去看看他们烧的是些什么东西。”
马冠群跃过垛墙,低头看去,只见一大团焦黑碎缕随风飘荡,也不像是纸质文件,像是布料的意思。繁昌蹲下来仔细在灰烬中扒找,拣起一块寸许的残布来,左右打量。但见颜色底里的黑地儿,但是一时也弄不清究竟是什么,烧它何意。
马冠群继续用木棍去剔寻,结果也有收获,找出了几枚融成团状的金属球来,递给繁昌。繁昌收回这两样东西放在手里,左思右想了半天,点点头说:“有点意思了。我估计这三个人被围,四面没有逃生的余地,竟是早已身负重伤,无力逃逸。他们大约就是昨天我们在刘垛遭遇的那批人中的负伤者。本想留在这里养伤,不料却被我们逮个正着。也是老天有眼,不信,你去找村民来问问。”
第十一章(11)
马冠群应命去找附近的村民来询问。那人见了这阵势,哪里敢隐瞒,便一老一实地交待实情。果不出所料,这三人真的是被同伴划船送来的,都是中了枪无法行动。至于临死前烧的是什么?他们也说不清楚,猜测是随身包袱里的衣物。
繁昌挥挥手,示意整队撤离。一路上自鸣得意,居然一出手间就两次接连破获了游击队的行动。看来,沙沟这个地方大有文章,奥妙无穷啊!
(五)
周繁昌在乡村间暗动,围绕着沙沟这个古镇做文章。他的两个弟弟却在镇中过起了闲淡无味的生活来。晚间天黑后,便买来熏烧肉、鸡爪、鸭脖,喝起酒来。对于外界的形势并没有太多的了解。这天,他们又依旧例,关起门来对饮。不一刻,便有人来敲门。繁盛开门一看,竟是方世成专员。
方世成一眼瞟见里屋的繁茂,笑了笑说:“难得,周三少也从城里下乡了。找二哥玩玩,是吗?”
繁茂垂目含笑,轻声道:“方专员小酌两杯,消遣消遣,如何?”
方世成挽挽袖子,说:“好久不碰酒了,今天你们二位相陪,好歹得喝两盅。与周家兄弟同桌共饮,乃是一大荣耀,不可不识相,你们说对吗?”
繁盛作了一揖,说:“方专员这样客气,真令我们兄弟俩无地自容了。”
“哪里。”方世成挥挥手,说:“可惜呀,周家兄弟尚缺一人。周大先生忙于剿共,无缘相会了。不过,他距离此地不远,多少会感受到咱们这场欢饮的气氛的。”
这兄弟二人听他这样说,才知道老大原来就在附近,倒萌生了去探访的念头。
方世成却是连连摇头,说:“他带着二三十人,风餐露宿,来去无踪,到哪儿去找?再者,乡下四野里,形势复杂,新四军游击队随时可能出现。昨天清晨,令兄又击毙了三人,功勋显著呀。据说,日本人对他颇为欣赏,有意壮大他的实力。二位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了。”
这兄弟俩参不透他话中的含意,佯作糊涂。方世成却不附和,举起杯子来说:“不过,周二兄只怕在此地不能长久了。据说益丰粮行昨天夜里陡发了一场火灾,贮藏在后院仓中的稻米损失了不少。你那里正催人来报信请你回城,处理生意呢。”
繁盛听他如此说,心中微微一动,一语双关道:“方专员果然是人中龙凤,海陵城里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你的视线。卑职佩服!”
方世成一笑而起,说:“我的话并非着数落实,若是真有函来,我为二位饯行便是了。”
周家兄弟送走了方世成,对视一眼,不知他此趟来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繁茂把杯笑道:“方专员是下逐客令了。老大的风光眼看盖过他,对咱们心生厌恶了?”
繁盛摇头,道:“这倒未必,我看家中怕是真的有事了。”
方世成所言果然不差。次日上午,便有粮行伙计捎信而至。繁盛拆信去看,王小姐端妍的小楷写道:粮行新生变故,望见信速归,急作对应。
繁盛叹口气,将信递给弟弟,说:“今晚怕是要进城去过夜了。咱们这便启程吧。”
繁茂做个鬼脸,说:“方专员不是要为咱们饯行吗?你不通知他?”
繁盛嗤地一声冷笑,吩咐暂借两匹快马,趁着天色明亮,好赶路返城。
两匹马儿刚到镇口,恰巧碰见方世成率着五六个人相候,路边驿亭里放着一张茶几,上面有一壶酒,两样菜,三副筷子,显然是为他们饯行而设。方世成面现忧容,望着繁盛拱手道:“方某之言不虚吧。但祝周兄此次返城一路顺风,多加保重了。”
繁盛、繁茂依他的示意,举起杯子来,齐饮了一杯,各自夹了两口菜入肚,当即告辞。方世成遥遥举手,望着这二人两骑在秋日的阳关大道上疾奔驰去。湮没在一片灰土扑簌之中。
沙沟镇和海陵城之间,本是通衢大道。但中间几处桥梁中断,涉水而过时,耗费了些时间。几十里路赶将下来,到达海陵时,天色已黑。
第十一章(12)
这会儿,粮行灯光尤亮,但却寂静异常。听到叫门声后,王小姐来开门,比之于繁盛下乡之前,清瘦了许多。繁盛有点心疼地摸摸她的肩头,说:“这场火灾,倒是着实惊吓你了,不妨事吧?”
王小姐替他脱了外套,沏好茶,端上一盘什锦卤菜来,烫上一壶老酒,依着他坐下,轻声道:“其实,那把火是我自己放的。只燃着半边房子,被山墙一挡,损失有限。”
繁盛吃了一惊,道:“火是你放的?难道,重庆那边有人来了?”
王小姐微微点头,又压低了声音,说:“两天前,老李来了。见你不在,便替我出了这个主意。以便让你急速返回。”
繁盛闻言大喜,道:“原来他们终于回来了。这次卷土重来,恐怕大事将近,要预先做好准备了。”
王小姐从搪瓷盆子底部的布垫下面取出一封信来,递给繁盛。他展开信纸,上面草草写了一行字:火中取栗,成败在天,吾等共勉。
他嘿嘿笑了几声,划起根火柴将这信烧掉了,在呛鼻的气味里咳嗽几声,说:“原来如此。咱们潜伏的日子算是要到头了。曙光隐现啊。王小姐,大上海在向你招手了。”
王小姐脸上浮起阵绯红,歪斜依偎在他怀里,涩声道:“我去上海,你怕是要去安徽寻访你的老婆啦。”
繁盛搂住她,一双捂热的手掌径自探胸入怀,笑道:“害了你一个,哪能再害人家。我周某人可是要紧紧抱定不松手了。日后,还指望你替我生个一男半女,延续香火呢。”
王小姐使劲抱住他,用力摇了摇,说:“若是别人,我的担心也许是多余的。可是,换着你却格外的不放心。”
繁盛一笑,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是心里牵挂我。我认真作好预备,减少风险,你还不放心?”
俩人在床上并作一头,这样琐言细语地谈到了半夜,不知不觉地睡去。待到次日阳光高照时,双双被院中伙计们忙碌的声响所惊动。起床开门看时,前面店堂已经开始营业,买米打油的顾客陆续进出。
繁盛在院中活动活动筋骨,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伙计们的笑脸。王小姐男装穿戴好,站在门前,似乎已从昨夜那种莫名状态恢复过来,含笑安静地望着他,久久不语。
繁盛似乎觉察到了,没有回头,仰望着对面屋顶瓦砾间苍白泛黄的塔儿草,说:“中午我回老宅去,看看他们。好久不见,怪想念的。”
(六)
就在繁盛思量准备回家的时候,他的粮行外面20米处,繁茂正路过向东,往学校方向去。但是今天,他没有去学校报到销假,而是径直进了德顺元药铺。这会儿,李掌柜早已扫好店面,捧着碗隔壁送来的麻辣鲜跳面,吸啜得津津有味。陡见繁茂进屋,放下碗来说:“稀客光临了,快快请坐。”
繁茂笑道:“不过半个月没见着,就算是稀客?”
李掌柜用筷子在碗沿击打一声,余音袅袅,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十天不见,可不就是多年未遇老友了。怎么样,也来碗面,这胡椒下的分量,那辣油熬的滋味,可是海陵一绝了。”
繁茂却也不客气,哈哈笑说:“常年买你的药,也该回请我了。就烦你去叫碗面来吧。”
这两人就在柜台上边吃面边聊谈起来。
繁茂大致讲了城外敌占区的情况,尤以大哥繁昌的行踪和方世成督导公署的情况为主。李掌柜沉思片刻,说:“令兄在本田授首后,已经不被日本人所信任。特别是南部襄吉,疑心心腹之死与他有关。再加上新冒出个老谋深算的方世成来,逐步赢得了日本人的好感,取而代之。所以,他这才避出海陵城,在乡野间飘忽不定地活动。一来,想靠侦破游击队的举动来证明自己的功劳,挽回南部的倚重。二来是脱离是非之地,免得被日本人惦记着,予以清除。这招应对之棋,倒也不差。只是,他在乡下愈加丧心病狂,给抗日造成了很大的损失。不尽快解决他,是不行了。”
第十一章(13)
繁茂心底微微一沉,问:“真的要派锄奸队解决他?”
李掌柜笑而不答,良久之后,才冒出一句来:“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反正轮不到你我,担心是多余的。”
繁茂脑海里混合着多种难以言叙的感觉,一言难尽,只是长长地慨叹了一声,说:“自作孽,无可救药了。”
李掌柜嘴角掠过一丝笑意来,凝视着他说:“说来也怪,虽然平常也不和你那两位哥哥来往见面。可是,这清乡一起,他们离开了,我感觉心中空荡荡的。看来,这海陵城中缺了你们兄弟三人,就没戏可看了。这感觉真是奇怪。”
繁茂一笑,说:“等有机会,我将李掌柜的关心转达给他们。想来,他们二位对你的关注将会感到荣幸的。”
自然,繁茂这样的话也只能是在药铺中说说而已。等到中午回家之后,和二哥繁盛相遇在饭桌上时,繁茂闭口不谈自己去药铺的事情。这会儿,周太太对于二儿子的归来,表示了极大的关心。她眼见繁盛黑瘦了许多,不禁心疼,便责骂起不在眼前的长子繁昌来。怪他不让自己的弟弟清闲,好端端拖他下水,派了个什么狗屁差事,连累他去乡下受苦。
繁茂心中好笑,插嘴道:“妈,您也别只顾着疼二哥,我这趟下乡,可是蒙您所赐。亏得二哥收留我,好吃好喝招待着,不然怕是比他还要憔悴呢!”
周太太嗔骂道:“就是你会表功。哪有什么功?田租收不上来,一家子坐吃山空,可怎么是好?我瞧,你干脆自个养活自个得了。到外面自己开火,教员不是有薪水吗。”
大腹便便的玉茹扑哧一笑,道:“妈,三弟回头就说您偏心呢。老大、老二都娶了妻室,还未分家。他一个未成家的光棍,怎么就赶出家门去了。”
周太太就笑,拍了一下桌子,说:“嘿!我这是给他气糊涂了。赶明儿,替他娶个老婆,把你们这三房一股脑都赶出去。我老太太一个人关起门来过日子,清静,省了烦心。”
一直闷声不响的繁盛放下筷子,笑道:“妈,您是怜惜我呢,还是想赶我出去?”
周太太也放下筷子,认认真真地望着他,说:“讲句心里话,我宁愿你这时候去安徽见你老婆去,或者在上海滩上做个纨绔少爷,都不乐意你还呆在海陵家宅里。可惜,你们两兄弟都不听我的话,这也算是老调重弹,你们听得耳朵都生老茧了,但是我还是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