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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次日上午,不到7点钟,繁昌便被手下人紧急叫起。乡下秘密电台来电,昨夜,他亲手辛辛苦苦创立的便衣队,被游击队歼灭,秘密情报网也大部被破坏。只有少数人得以幸免。现在,日军巡逻队四处救火,但没有任何的效果,无力回天了。
繁昌浑身颤抖了一下。他望着那封刚刚译出的电文,从上面嗅出了一股死亡的气息。连忙双手揉成一团,丢在痰盂缸里,强作笑意,说:“怕什么?我的基干力量还在,折损些羽翼,算得了什么?”
正在这时,南部司令部来人,请他去万字会参加紧急会议。繁茂赶紧换衣出门。
昨夜,突如其来的遍地开花式游击队的进攻和骚扰,使得原来平静如水的占领区治安状况急转直下。南部凌晨时分就被惊醒。穷于应付各处发来的电报和直接打来的电话。好容易熬到了天亮之后,立即下令召开应急军事会议,检讨当前的局势。
趁着会议未开的空隙,他特地摇了个电话去沙沟,向方世成查询那里的情况。方世成连声称局势微妙。周繁昌在占领区积蓄下来的便衣队和情报网,几乎一夜之间遭到了灭顶之灾。刚刚得到消息,驻守在周庄河口的便衣队主力,全部被游击队消灭,无人生还。其余地区的便衣队也遭到了各种形式的进攻和偷袭,除了沙沟镇少数人幸存外,已基本不复存在。
南部叹口气,放下电话,笑了一笑,对身边的三木说:“周繁昌破获新四军的地下组织。激怒了对手,人家在这段时间内,竟将他的部属、地盘全数解决了。我看,此人已成了孤家寡人,没什么可利用余地了。”
第十三章(13)
“您的意思是……”三木做了个劈砍的手势。
南部点点头,说:“先等等再说。我看他还有没有翻身的可能。这盘棋下到了生死劫的地步,对他而言,是个严峻的考验。我还想再看看,他有没有机会东山再起。”
会议8点整准时召开。阳光明媚,碧空如洗,正是居民们心情最为舒畅的时刻。但是万字会楼下会议室内,围坐的众人都沉浸在一片灰暗沮丧的氛围里。周繁昌脸色如常,甚至还有笑容,只是捧茶杯的手有些颤抖,洒落了几滴水而已。
南部襄吉看在眼里,嘴角掠过丝冷笑,站起身来,手执竹棒指指地图上标明的地带,说:“这几处,都是夜间发生战事的地方。游击队避开了我方重兵屯集的据点,专择皇协军和小股部队驻防的地带下手。据最新战报,六处据点遭袭,四处被彻底攻克。皇军损失两个小队,皇协军损失两个营,便衣队全部被消灭。”
繁昌站起身来,说:“将军阁下,我的部下只是部分损失而已。在沙沟,还有有生力量存在,足以重新配备,应付这个局面。”
南部冷冷道:“你方留守沙沟的20余人,已经方世成专员要求,转隶于他的稽查别动队。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以沙沟为中心地带的新占领区,所有情报治安工作,统归清乡督导公署指挥。方世成向我保证,他将在一周之内平息游击队的骚扰,恢复占领区内的良好治安状况。”
繁昌霎时面红耳赤,无话可说,颓然坐了下去。三木贴坐在他的身边,低声安慰道:“周先生,不要气馁,乡下的事情责任不在你,事发之时,你正在城里忙于其他事务。这样一来也好,你可以专心对付眼前的问题了。乡下的事情,就由方专员去做吧。他的驻地在沙沟,又有武装力量,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繁昌苦笑,聆听着南部在地图前指手画脚地发表意见,一言不发。直至会议结束后,独自避开人群,走出了万字会大门。门外等候的手下见他脸色严峻,知道是吃了日本人的瘪子,不敢多言,跟在后面回了文明旅社。
进了旅社门之后,繁昌令左右离开,自己关起门来,躺倒在沙发中,千愁万绪刹那间涌上脑海,不由一阵子辛酸,泪水溢满眼眶,但仍然强忍着不让它流下来,掏出块手帕来左揩右擦。他就这样将自己反锁在卧房里,不吃不喝,整整两天不开门见人。但第三天,派往沙沟的联络员匆匆归来,下马后直趋门外,敲了两下门。繁昌站起来摇摇晃晃去抽开门闩。
来人几天未见他,陡一看去,差点吓倒。此刻的繁昌脸色煞白,面颊凹瘦,两鬓竟似有丛丛白发出现,配合着一夜之间添生的皱纹,令人睹之顿生怜悯之心。
繁昌笑了笑,说:“别紧张,我没有什么。讲你的沙沟见闻吧。”
这人坐下来,喝口开水,便汇报此次潜回沙沟镇的发现。这回,繁昌令他悄悄去,悄悄回,不要和任何人接触,只看只听,不要开口。他牢记三条,进了镇子后,'奇Qisuu。com书'先在街上转悠,探听市井风声。这儿的老百姓对于周庄那边发生的事情,知之甚详,对于便衣队的覆灭都报以兴高采烈之情。他又在马冠群那些人下榻的驻地,意外发现他们已经全部换上了稽查别动队的黑衣制服,正忙着搬迁到周庄河口去,接替原先便衣队所遗留下的肥缺。马冠群已经从便衣队长摇身成为清乡公署的稽查副大队长,兼周庄河口税收专员,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儿。
离开沙沟后,他按照嘱咐往先前安置下的秘密情报点侦看。结果,十室九空。都是在一夜之间被来历不明的枪客取了性命。只有一人未蒙此难。细细问他,他也不知道缘由,反正只知道近期所在地区没有新四军活动的痕迹,所以没有去接头地点提供情报。这件事儿,他们都百思不得其解,所以便一路回城,详细向上司汇报。
繁昌听完他的叙述,颔首表示满意,当即从枕下取出一小根金条来赏给他,嘱咐去好生休息,养足了精神才好办事。
第十三章(14)
繁昌合上门继续自己冥思。他从刚才了解的情况中,大致勾画出整个便衣队覆亡草图。马冠群,以及周庄河口,这一人一地点,标志着方世成心怀叵测的伎俩浮出水面。将便衣队大部迁往周庄河一带布防,是一招高妙的棋。名义上是给予这些人以优厚的待遇,令他们感恩戴德,决无疑虑。实际上,就是画地为牢,圈住了他们的手脚,限死了他们的活动范围。那个马冠群,在沙沟镇上狂赌滥赢,日日进账,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事情。正落在方世成的彀中。
至于自己苦心布下的情报网,肯定是在联络时出了差错,被方世成的手下跟踪、察知了形迹。所以,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同时被破坏。到了末了,这个方世成还使出一招釜底抽薪之计,直接将马冠群等人收编过去,堂而皇之地接管了自己手中所有在占领区内情报活动的权力。他周繁昌,白白为他人做嫁衣,丧失了几乎所有的筹码。
想到这里,繁昌起身走到书桌前,提笔在张纸上写了五个字:最毒老杂毛。
然后,他转而换笔蘸了点朱砂色,在杂毛二字上重重地打了个×,咬咬牙恨上心头。
一个星期后,是一段秋雨寒风交杂的日子。里下河盆地,蓄积了大量的雨水。各条河水上涨,漫溢,近岸的农田被淹入其内,轻舟几乎可以从田头划越。这要命的阴雨天,带给人精神上的压抑,和秋高气爽这四个字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周庄河口岸边的那幢宅院,水势已经涨到了码头台阶最高处。出了宅门,就必须涉水而行了。所以宅内所有的人都不愿意出门截船收税。好在这鬼天气,商货船只也不便载货出行,河中空荡无船,只是一片白花花的水色。
马冠群到了这里,本想趁机多捞笔钱,为自己作打算。那天,在清乡公署内,方世成向他摊牌。威逼利诱下,无奈选择了弃周投方这条路。但是,随后发生的这一系列惊天动地的变故,令他魂不附体,惊诧至极。他万万没料到,方世成这外表儒雅之人,下起手来比之与周繁昌狠辣犹有过之,且手笔之大,令人胆寒。
他心里明白,那周庄河口的便衣队,绝不是什么游击队所谓,而是清乡公署的稽查队下的手。一夜之间,尽数剿灭,一个活口不留,何等厉害!
想到这里,马冠群额头上大汗淋漓。这凄风苦雨的深秋,更添了他情绪的黯淡。这时候,他开始意识到在此人的手下厮混,并不是件前景美妙的事情。他得考虑自己的后路了。捞足了票子,也许可以带着几个贴心的手下远走高飞,去寻一个偏僻的地区隐姓埋名,藏匿踪迹,等形势稳定后战争有了决定性的结局后,再图东山再起。
他这边正暗自盘算着未来。门外有人进来禀报,说是马庄的皇协军李连长带了两坛好酒来拜望。
马冠群收敛心神,稍稍奇怪。马庄据点距此三里来地,驻着皇协军一个连。他到任这些天,并无来往,怎么选着这鬼天气来?
他整整衣襟,迎到了门口。只见几名皇协军穿着雨披打着伞,一副落汤鸡的模样,不觉好笑。那为首的连长拱拱手,说:“这种天气,冒昧拜访,马大队长不要见怪。我们是奉命去新集据点送些鸡鸭,供日本山田小队长下酒的。山田太君见我们辛苦,本着互通有无的想法,送了些酒给我们带回去。途径宝地,索性借花献佛,拜拜真神了。”
马冠群听他这样客气,也知道新集据点的日军头目山田是个酒鬼,经常役使周边据点的皇协军替他搜罗酒菜。只是想不到这样的天气,也不放过他们。他转颜笑道:“山田小队长应该知会一声,我满可以陪李连长去新集,三个人喝总比他一个人强啊。”
李连长咯咯直笑,脱卸雨衣,拿出个油纸包裹的袋子,拆开来看,是只熏得油光铮亮的鸡,不由得馋肠大动,个个莞尔。
随即,酒宴开席。宅中又拿出些库存的菜来,配以这只熏鸡,满碗的酒水倾倒得水珠四溅。这寒湿逼人的天气,有酒喝毕竟是件令人欣慰的事情。马冠群且把满腹心思放下,举起青瓷大碗,陪着李连长先行干了两碗,忧愁渐去,豪兴又起。
第十三章(15)
李连长看得出是个量大之人,喝起这土酿的烈酒来,浑若喝水,令人生畏。马冠群心底戒备之心渐去,嘱咐几个手下取些菜到外面去,边喝边守,不防外人进来,以防生变。李连长见他如此安排,也不在意,只是一个劲地劝饮。酒之三巡后,两个人喝酒的劲头稍减,又像女人样絮絮叨叨聊起来,天南海北无所不包。
这李连长听口音是西北人,随军转战数省,才落脚在这一带,自是牢骚满肠。喝着喝着就放声大哭。马冠群劝慰几句,又想起自己的经历来,亦是忍不住陪着落泪。至此,酒宴变成伤心之地,气氛更添哀婉而已。
待到酒干菜尽后,已是薄暮降临。外面雨势变为牛毛细雨减弱了声息。李连长侧耳听听雨声,叹了口气,说:“马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下午这顿酒,喝得痛快。李某告辞了。”说罢,起身便去取雨衣。
马冠群欲要客套再加挽留。但此人去意已决,摆摆手示意不要客气,率着部下四个人出了堂屋正厅。他站在门外,扭头来似乎有话要说。马冠群冒着天井中的滴水快步走到门口。李连长拱手作别,马冠群作揖还礼。
李连长哈哈大笑,大步走入雨中,到了两丈开外,复又扬手作别。马冠群含笑致意。不料,李连长忽然掌心现出一支精致小巧的掌中雷手枪,也不瞄准,挥手之际就是一枪,正中马冠群的眉心。马冠群不及反应,只觉眼前陡地血花崩现,木立在门楣之下,僵直不仆。
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