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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在那时,也完全可以知道白素为甚么说不出究竟的原因是甚么。
因为那是一件很难形容的事,我也开始感到,躺在舱底下的那两个人,很是怪异。那两个人,明明就是被我踢下海去的那两个,可是这时,他们看来,好像……好像不是人。
当然他们是人,我的意思是说,他们看来,不像是有生命的人,然而,又不是死人,这便是为甚么白素说不出究竟的原因!
我吸了一口气,抬头望了望白素道:“怎么,你觉得这两个人怎样?”
白素道:“他们看来……好像不是人!”
我已然纵身,从移开的那块板上,向下面落下去,当我的身子沉下去之际,白素俯下身,她的神情是极其焦切、关注的,她道:“小心些,我觉得事情太怪。”
我手一松,已然落了下去:“放心,我看不出有甚么危机!”
的确,没有甚么危机。我已经脚踏在船底之上,下面那个密舱的空间不大,除了有两个人躺著之外,还有几只方形的箱子。
而当我落了下来之后,那两个人仍然一动不动地躺著,我俯身去看他们,说他们不是人,他们实在是人,然而要说他们是人,他们却又丝毫没有生气。
他们的脸容,和被我踢下海去的那两个,是一模一样的,我用手去触摸其中一个的脸。当我的手指,碰到那一个人的脸时,我吓了一大跳。
我在未曾落下来的时候,已经有“不是人,但又不是死人”的感觉。这种感觉,听来好像很奇妙,但说穿了,实在也很简单,那便是我料定,那是两个制造得维妙维肖的假人!
可是这时,当我的手指,碰到了其中一个的脸部之际,我却吓了一大跳!
凭触觉,我完全可以肯定,那人不是假人,我所碰到的,完全是人的肌肉,温暖、有弹性,皮肤粗糙,那是真正的人!
但是,真正的人,何以躺著一动也不动,对我已来到了他们的身边,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陡地缩回手来,后退了一步,同时,我的神情,一定也古怪得可以。
是以,在上面的白素忙问道:“怎么了?”
我并没有抬头,仍然紧盯著那两个人:“他们是真人!”
白素显然也吓了一跳,我听到她发出了一下类似呻吟的声音来。我又走前一步,这一次,我走向前去之后,扶起了其中的一个来。
当我扶起那个人之后,我所有的感官的感觉都告诉我:那是一个人,一个真正的人,并不是如我想像那样的一个假人。
我抱起了那个人,将他的身子向上递,直到白素在上面,可以拉到那个人的双臂,将那人从密舱中,拉了上去,我才攀了出去。
上面船舱中的光线强烈得多,我一攀上去,就取出了一柄小刀来,那是一柄很小的小刀,极其锋利,那是我随身所带的小物件之一。
白素一看到我取出了那柄小刀来,就吓了一跳:“你想怎样?”
我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用这柄小刀锋利的刀口,在那人的衣袖上,疾划了一下。
我划那一下的力度,虽然不大,但是已将那人上衣的衣袖,自手腕一直划到了肩头。
我伸手在那人的手腕上按了按,隐隐可以感到脉搏的跳动。
我的心怦怦跳著,又用小刀,在那人的手臂上,轻轻划了一下,那一下,在那人的手臂上,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立时渗了出来。
白素的声音听来很尖锐,她叫道:“住手,你想证明甚么?”
我站起身子来,仍然望著那人。的确,我想证明甚么呢?我自己也说不上来。
过了好一会,我才道:“白素,这……是一个人?”
白素道:“当然是!”
我苦笑了一下,道:“他……他们……就是被我踢下海去的那两个人?”
对于这一个问题,白素也不禁犹豫了,从容貌来看,毫无疑问,他们就是那两个人。可是,那两个人跌进了海中之后,就再也不出现过,他们是甚么时候,从海上爬上来的?
而且,就算他们在我们未觉察的时间内,上了船,他们又怎会有机会进入密舱?
而且,他们躺在舱底下,一动也不动,究竟是为了甚么?再加上,何以他们两人身上,一滴水珠也没有,根本不像是从海中爬出来?
这一连串神秘莫测的疑问,令得白素对我这个简单的问题,也无法作肯定的答覆。
白素只是苦笑著,喃喃地道:“你看,他的手臂还在流血,一定有甚么怪事发生在他们身上,才使得他们变成那样的。”
我想说,这两个人不是人,人在昏迷不醒的时候,我也见过,完全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但是,我只是那样想,并没有讲出来。
我之所以有那样想法,完全是基于我的直觉,而找不出任何根据来的。任何人看到了眼前这个人的情形,都会以为这个人是一个昏迷不醒的人,没有人会怀疑他不是人,因为他不但皮肤温暖,有脉搏,而且还在流血!
然而,我却有怀疑,怀疑这是一个假人!
我的脑中乱到了极点,因为我何以会怀疑这是一个假人,我一点也说不上来,而且,我也无法去捕捉我这一点假设是由何而来的。
我听得白素叹了一口气:“我以为,要尽快将这两个人送到医院去!”
我木然地点了点头。白素提议是对的,应该将这两个人,尽快送到医院去,可是我又立时想到,这两个人如果根本是假人,将假人送进医院,这不是很滑稽的事情么?
我的心绪,由于过度的紊乱,因之在情绪上,已经呈现一种自我控制的失常状态,当我一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白素有点恼怒:“有甚么好笑!”
我指著那个人:“我们曾以为那是两个假人?将假人送到医院去,不是很好笑么?”
白素大声道:“他在流血,只有真正的人,才会流血!”
我咽下了一口唾沫:“可是,你见过一个人,睁著眼,像是甚么也没有发生,但是却流著血的么?”
白素呆了一呆,说不出话来。
那人手臂在流著血,流出的血,已经相当多,可是他的神情,一直没有变,还是那样,睁大了眼睛,一动也不动地躺著。
白素俯下身,扯下了那人的衣袖,将那人手臂上,在流血的伤口,扎了起来:“不管怎样,我们一定要快点回去!”
她一面说著,一面指著驾驶台,我对她这个意见,倒是同意的,现在,我和她,好像已堕入了一个迷幻的、不真实的境界之中,在这个境界之中,一切好像全是不真实的,我们的情绪变得不正常和难以控制,我们的思考能力,也变得十分迟滞。
要打破这种情形,唯一的方法,就是回到真实的境界中去。
那也就是说,回到有众多人的社会中去,和众多人接触,让众多的人,来和我们同时看著这个流血的人,让他们和我们有同样的遭遇。
我发动了引擎,船向前驶去,我的脑中仍然极紊乱,但总算还可以保持足够的镇定,来驾驶船只。我估计在一小时之后,我可以到达那个荒岛,那时,我可以先登上“快乐号”,和警方联络了。
海面上十分黑,那艘船的性能很好,我和白素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因为在这样迷离的境界中,我们都不知说甚么才好。
直到二十分钟之后,我才听得白素叫了一句:“他……还在流血!”
我回头向那个躺在舱板上的人看了一眼,他手臂上的伤口,白素已经替他扎了起来,但是,包扎伤口的布,已经被血渗透了,一片鲜红色。血还在不断地渗出来,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白素吸了一口气:“这样下去,他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我望了那人的脸一会:“我看不必担心会有这种事发生,你看他的脸色!”
那人的脸色,看来仍然很红润,他已经流了不少血,可是单看脸色,绝看不出来,而且,他还是一样睁大著眼,一动也不动地躺著。
白素苦笑了一下,找了一条带子,抬起那人的手臂,在那人手臂的臂弯部分,紧紧扎了起来。
同时,她在喃喃地道:“世上不会有能流血的假人!”
我已经转过头去,专心驾驶,但是我还是说了一句:“要制造一个身体有血的假人,其实也不是一件难到不可以的事情。”
白素立时道:“或许并不难,但是有甚么用?”
我没有再出声,因为我实在答不上来。
船在海面上向前驶著,又过了近三十分钟,白素来到了我的身边,她取起了一个望远镜,向前看著。
我估计船离那个荒岛,已不会太远了,我道:“看到那荒岛没有?”
白素放下了望远镜来,当她放下望远镜的时候,她的脸上,现出一种十分古怪的神色来。
一看到她那种神情,我立时可以知道,她一定在望远镜中,看到甚么古怪的东西了!
我连忙自她的手中,取过望远镜来,也向前看去,那望远镜看来虽然不大,可是效率却十分惊人。
我不但看到了那座荒岛,而且,还看到了“快乐号”。而我这时,也更知道,何以白素脸上的神情,如此古怪!
如果不是我亲眼看见,我实在难以相信那竟会是事实,但是,那又的的确确,是我所看到的!
我看到,“快乐号”上,灯火通明。
我看到,“快乐号”的甲板上,有三个人,正在说笑著,自然我听不到他们在讲些甚么,但是从他们的神情看来,可知他们十分愉快。
我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三个人,一个是神秘失踪的万良生,还有两个,是被我踢下海去的那两个人!
我陡地放下了望远镜,白素也立时问道:“你看到他们三个人?”
我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人的手臂还在流著血,他的面貌,和在“快乐号”上,和万良生笑谈的两个人的其中一个,一模一样。
我们究竟遇到了甚么事?这一切,究竟要如何解释?我再拿起望远镜来,万良生和那两个人,仍然在甲板上,他们坐在一张桌子边,我看到万良生的手指做作手势,在桌上移动著,又仰天大笑。
我竭力想从他们口唇的动作中,来获知他们究竟在说甚么,可是我却一无所得。
当我一面用望远镜向前观察著,而事实上,我们离“快乐号”也越来越近。
这时,不必用望远镜,也可以看到灯火通明的“快乐号”了。
自然,距离近了,在望远镜中看来,“快乐号”上的情形,看得更清楚。
我看到他们三人,一起转过头来,望向我们的船,他们虽然看到我们船驶近了。
那两个人作著手势,不知对万良生在说些甚么,而万良生耸著肩,作出一个十分轻松的神情来,转身就向舱内走去。
当万良生在甲板上消失之后,那两个人一齐自“快乐号”的甲板上,跳了下来,跳进了水中,我看得很清楚,他们在水中游著,潜下水去,由于他们迅速地游出了“快乐号”上灯光所能照射的范围之外,是以我无法再在漆黑的海面上找到他们。
我立时又望向“快乐号”,我看到“快乐号”上,那个作为大客厅的船舱中有人影在闪动,那当然是万良生,我还可以看到他坐在酒吧前的高凳子上,在转来转去,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
我也可以猜测得到,如果这时,我离得足够近的话,我一定可以听到他的唱歌声。
万良生的确是在船上,可是,他是躲在“快乐号”的甚么地方呢?
那真是不可思议的事。“快乐号”虽然够大了,但是,也还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