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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炩看看若有所悟的郑玄和襄楷,继续说道:“董仲舒先生认为,天之道周而复始,朝代的更替不是根据五德运行,而是根据‘三统’即黑统、白统、赤统循环往复运行。每统各有其统治系统,每个朝代各制一统。在历史上,夏为正黑统,商为正白统,周为正赤统,本朝应为正黑统。三统循环是天意的显示,每个朝代的新皇帝受天命为王,都必须按照在三统中循环的位置,相应地确定和改变正朔、服色等等,否则不显不明,违背天意。”
“三统说与五德终始说有抵触,孝武皇帝于是取了三统说中的正朔而去其服色,取了五德说中的服色而去其正朔,二者相容,并载入大汉律,至此确定大汉为土德。”
“三统说是本朝儒学的根本之一,不论是今文经学,古文经学,还是新经,无不以此为根基。”
“孝成皇帝年间,刘歆大师主持修订《太初历》就是以三统说为基础,而这部新历法也被命名为《三统历》。本朝现在所用的《四分历》是孝章皇帝年间由大臣李梵等人在《三统历》的基础上修订的,说到底,还是《三统历》的底子。”曾炩冲着郑玄和襄楷挥挥手,笑着说道,“我举这个例子就是想告诉两位大师,对于大汉儒学来说,三统历就是权威,就是绝对的真理。”
“如果我们把‘三统说’重新抬到关系社稷命运的高度,那么我们把大汉重新定为土德,把大汉的都城重新定在长安,应该没人敢公开跳出来反对。”曾炩指着襄楷说道,“大师比较倾向于黄老之学,如果朝廷以‘三统说’的理由来重定大汉为土德,并以此理由来定都于长安,大师是否敢跳出来反对?”
襄楷手捋白髯,连连摇头,“我可不敢和天下士人为敌。大儒董仲舒乃本朝儒学的鼻祖,三统论更是本朝儒学的根基。当今天下,谁敢说三统论是错误的?”
郑玄已经明白了曾炩的用意,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看曾炩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赞赏。
“当年光武皇帝为了把大汉定为火德,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刘歆的新五德始终说。虽然大汉承继土德已被孝武皇帝写进了大汉律,大汉儒学的三统说依旧如日中天,但光武皇帝视而不见,他只需要能证明大汉得土德的理由。”曾炩说道,“今天,我们也如法炮制,只取自己所需的理由。至于刘歆大师的新五德始终说,我们视而不见,对于《世经》中的上古帝王排序,我们也视而不见。”
“当年,大汉的士人们能容忍三统说的沦落,今天,他们当然更乐意接受三统说的复兴。”
“虽然,某些研习古文经学的士人们可能对朝廷抛弃刘歆大师的新五德始终说颇为不满,但既然老师都知道《世经》中的上古帝王排序疑点甚多,相信他们也不敢冒着惨败而归的危险和朝廷公开作对吧?”曾炩望着郑玄笑道,“本朝儒学的基础是‘三统说’,反对朝廷的决定等于反对官学,反对他们自己?如果他们连自己的饭碗都砸,那只能说明他们是疯子。”
利用董仲舒的“三统说”把大汉改为承继土德,不但可以说服天下士人同意朝廷定都长安的策略,也能巧妙地规避和缓解今古文经学两派之间的矛盾,同时还有利于“新经”在官学的发展,有利于朝廷新政在各州郡稳步快速地推广。
曾炩的这个办法得到了郑玄和襄楷的一致赞同。
“明天,你们和大臣们商讨定都问题的时候,把‘三统说’拿出来。如果有人脑袋不开窍,还是在《世经》中的上古帝王排序一事上纠缠不休,你们就把董仲舒大师推出来,问问他们,到底董仲舒大师是本朝儒学的鼻祖,还是刘歆大师是本朝儒学的鼻祖。”
襄楷大师捋须轻笑,“大元帅,此事不要急,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留给朝廷的时间不多了。”曾炩说道,“如果我们今年能拿下西凉和豫州,那么定都的事在年底之前必须确定。还请老师和襄凯大师鼎力相助。”
“回到无极城后,我立即和各地的大儒、名士们就此事详加商讨。”郑玄说道,“河北各级学堂的诸生们也可以就‘三统说’展开辩论,力争在最短时间内把‘三统说’和大汉中兴联系到一起,让‘三统说’帮助朝廷迅速做出定都长安的决策。”
“我可以四下走走,拜访一些老朋友,利用他们的威望对朝廷产生一点影响。另外,大知堂的弟子们也可以帮帮忙,让他们在游走四方的时候宣讲预示大汉中兴的谶纬符瑞,以便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襄楷笑道,“朝廷马上就要定都长安,大汉中兴也指日可待,在这种关键时刻,预示大汉命运的谶纬符瑞势必会层出不穷,大知堂的弟子们可以把这些谶纬符瑞的消息迅速传遍天下。”
“炩儿不要太着急,凡事都要有个过程,相信到了年底,炩儿肯定能如愿以偿。”郑玄安慰道。
曾炩连声感谢。
“老师和襄凯大师这几天如果有空,就给蔡大人,无极大学的王剪大师,还有在无极城的一些老朋友和弟子们各写几封信,尽可能说服他们。”曾炩说道,“虽然一封信未必能改变他们的主意,但至少可以让天子和朝廷的阻力越来越小,让大臣们之间的矛盾得到缓和,不至于耽误了各地的平叛大战。”
第五卷 第一一一章 怒
五月中,兖州,东郡濮阳城。
在黄河附近一个河汊里,张飞坐在一棵大树下,举竿垂钓。
几个亲卫聚在远处一个土坡上,或躺或坐,低声说笑。战马悠闲地啃着岸堤上的青草,悠闲自得。
急骤的马蹄声突然由远而近飞速传来。亲卫们懒洋洋地站起来,极目远眺。一队铁骑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犹如旋风一般席卷而来。
张飞盘腿坐在草地上,目不转睛地望着飘在水面的鱼浮,仿若未闻。随着蹄声越来越大,地面的抖动越来越激烈,他的眉头皱得越来越厉害了。
“大人,吴雄大人和管亥大人到了。”亲卫急忙过来禀报。吴雄是北疆元老吴懿的长子,也就是大元帅夫人吴苋的大侄子,今年已经十七岁了。
张飞哼了一声,挥挥手,示意亲卫退下,丝毫没有站起来迎接的意思。时间不长,吴雄的叫声远远传了过来,“三将军,你现在还有闲情雅致在这里钓鱼?”
张飞坐在那里纹丝不动,也没有理睬吴雄。吴雄扯着嗓子又叫了几声,“你是不是聋了?听不到我喊你?”
“你鬼嚎什么?”张飞猛然扭头,一脸怒色,“来了就来了,搞这么大架势干什么?显摆啊?你没看到我在钓鱼?”张飞有三大喜好,第一就是打架,第二是书法,这第三么,就是现在他正在做的事情——钓鱼。
“钓鱼有什么希罕?鱼儿被吓跑了?”吴雄笑道。
张飞瞪了他一眼,不满地说道:“你能不能小声点?我在这里坐了一上午,才钓了两条鱼,你诚心来坏我兴致啊?”
“不敢,不敢。”吴雄连连摇手,“你接着钓,接着钓。那两条鱼在哪,给我看看。”
张飞指指浸在水里的鱼篓。“今天还不错,第一条就是大鱼。”他正要向吴雄吹嘘两句,忽然看到管亥还站在身后,急忙冲着他招招手,“管将军过来坐,过来坐。你们速度根快啊,这么早就赶到了濮阳。”
管亥谦虚了几句,然后恭敬地说道:“三将军,大军已经到了离狐城,准备进入指定攻击位置。我们什么时候发动攻击?”
“快了,很快就要开始了。”张飞说道,“只待大元帅命令一下,七万大军立即渡过濮水,直杀陈留。”
“听说将军马上要到行辕去?”
“对,去参加符翌将军的迎亲大礼。我和太史慈将军都去。文丑将军将指挥司隶的各路大军攻击南阳郡和颍川,徐晃将军则指挥东郡的各路大军攻击陈留。”张飞转头看了他一眼,“希望我们能在许昌城见面。”
管亥连连点头,正打算说两句豪言壮语,就听见水边的吴雄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叫,张飞和管亥同时扭头看去。
“砰……”一声响,只见一条大鱼一头钻进水里,四溅重重水花。
张飞失声狂吼:“鱼,我的鱼……小兔崽子,你想死啊。”
吴雄一手提着鱼篓,一手在空中做着抓鱼的姿势,神情极为尴尬,“鱼太大,我一时没抓住……”忽然,他脸色一变,指着水面狂呼,“有鱼,鱼上钩了……”
张飞顾不上骂人,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双手抓着渔竿小心翼翼地往后拽,嘴里激动地连声高叫,“大鱼,这是条大鱼……”
吴雄大为兴奋,随手把鱼篓往水里一扔,三两步蹿到张飞身边,一把抓住了渔竿,“拽……快拽啊……”
“不要太猛,慢一点,慢一点……”张飞看到吴雄动作太大,连声提醒。谁知话音未落,那绷得紧紧的渔线“啪”地就断了。
“小兔崽子,你干什么?你把我两条鱼都弄没了。”张飞这下火大了,他瞪着眼晴冲着吴雄高声吼道:“两条大鱼,我的两条大鱼啊……”
“不就是两条鱼吗?你瞪什么眼睛,我赔给你就是。”吴雄把渔竿往地上一丢,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说什么?赔给我?你能赔给我两条一模一样的鱼?”
“鱼还长着模样吗?”吴雄不耐烦地说道,“回头我弄两条鱼王给你,让你吃个饱。”
“你……”张飞怒不可遏,正想咆哮几句,突然看到淹没在水边的鱼篓,顿时脸色大变,飞一般直冲而去,“鱼,我的鱼……”
吴雄也是脸色一变,转身就跑,“快走,快走,三将军要发疯了,快……”
管亥看到吴雄神色紧张,落荒而逃,当然不敢独自留下,跟在吴雄后边撒腿狂奔,跑得比吴雄还快。
张飞捞起鱼篓一看,哪里还有鱼,连鱼鳞都看不到一片。他肺都气炸了,转头狂吼,“吴家的小兔崽子,我要打断你的手……”
吴雄一路飞奔,听到张飞的吼声,他急忙回头叫道:“三将军,我赔你两条鱼……”
“三条鱼,你要赔我三条鱼……”张飞一手拿着空空如也的鱼篓,一手提着光秃秃的渔竿,咬牙切齿,奋力猛追,“不要跑,再跑我剁了你。”
“两条鱼,是两条鱼,第三条鱼你根本没钓起来。”吴雄远远的冲着张飞高高举起两个手指头,“我只赔你两条鱼。”
“小兔崽子,我杀了你……”张飞睚眦欲裂,放声咆哮。
吴雄、管亥大惊,飞身上马,亡命而逃。
一帮亲卫们目瞪口呆,不知道三位将军大人怎么突然翻脸了。
张飞看到两人绝尘而去,气得站在土坡上破口大骂。
张飞在那里为丢掉三条鱼直骂娘,曾炩也在同一时候也差一点暴走。因为他接到龙组传来的消息,孙尚香的船队在历阳城下游遭遇曹操的拦截,船队全军覆没,孙尚香生死不知。但是死亡的可能性很大。
这天,曾炩正在行辕中和戴霜享受着难得的宁静安逸的时光,却被突然而来的消息将他的好心情破坏殆尽。
近卫首领任意急匆匆的跑进来,说道:“主公,卞秉大人急信!”
曾炩也不多话,接过卞秉的传书看了起来,上面的消息很简单:曹操在历阳城截江,孙尚香夫人下落不明,疑为死亡。
信纸在不知不觉之间掉到了地上。
戴霜发现了曾炩的不正常,她费劲的弯下身捡起了掉落地上的信纸。
戴霜也呆住了。
戴霜很清楚,曾炩对这个孙坚的女儿很在意。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六年前,在逃犯董卓的路上,将陪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