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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忙碌,各营的安置进度,与高雅兰自东西来的东面军团的联系情报、各营将领的请示、建立等密集往来,均需曾炩定夺吩咐。
当这一切消停下来,营中兵马匆匆往来的身影也渐渐稀落,曾炩才和衣躺到了行军榻上。夜深了,在侍卫们的拱卫下,他的中军大帐周围最是寂静,可是他躺在榻上,却没有一点倦意。忙碌了半天,人歇下了,可脑海里还是像走马灯一般,许多想法虑纷至沓来。
这次西征,到目前为止,一统西域的整个进程是非常顺利的,他所遭受的困难和阻力远远小于他的预料。尤其是他善用所降服势力的力量,使他们迅速为自己所用。在这个过程中,他通过战争手段促使刚刚归顺的力量迅速转化成为服从于自己的武力,也保证了他的力量没有因为连续的战争而遭削弱,相反,却像滚雪球一般越来越是壮大。
单纯依靠本族核心力量对曾炩来说是不切实际的。目前的大汉,需要大量的时间来消化融合本族不同势力,把他们彻底融合,这个帝国最快也得需要几十乃至上百年的时间。
然而,你无法保证你的帝国一直明君辈出,也无法保证你的帝国始终处于上升期和旺盛的扩张力,因此真的经过百十年的发展,帝国内部在人力充足和内部一统两方面达到条件后,反而极少会有多大的建树,武力的强大、政治的清明、旺盛的野心,通常都集中在开国之初。
当帝国秩序稳定下来,一个庞大的统治机器已经完善,文臣武将可以通过循规蹈矩的正常模式来录用、晋升,百姓们已经完全稳定下来的时候,朝野各方就会形成一种合力,制约对外扩张造成的必然动荡,兴兵会被视为穷兵黩武,无论是皇帝、官吏、士绅、百姓,都已丧失了这种对外扩张的动力。
所以崛起之初,是最好的扩张时机。而要迅速扩张,那么征服一个地方,再用这个地方的军民继续出征,这种次第扩张的方式就成了最好的模式,它能避免本族人力物力不能源源供应的缺陷,可以用极快的速度扩张开去。在曾炩的记忆里,汉、马其顿(亚历山大)、唐、阿拉伯、蒙古帝国,都是这种扩张战法的佼佼者,也从中获取了极大成功。而曾炩自己的发展历程也是如此,北疆的迅速扩张,也是在前几年,在这两年战争的脚步已经开始放缓。
本来,曾炩是野心勃勃的想四下开战,但是随着北疆的扩张,他已经明白,这种想法不过是镜花水月。他想进一步扩张,必须得将国内治理好后方有可能。但是,如今的大汉,疆域已经不是以前的大汉,偌大的土地,想治理好,在他曾炩的有生之年里恐怕都很困难。
在一个就是大汉遇到强敌的入侵,不得不展开反击战。这种可能性也很小。西方三大国,罗马帝国如今也是陷入内乱,安息帝国已入暮年,贵霜帝国就不用说了,曾炩实在是看不起它的军队的战斗力。所以,短时间内,大汉不会遇到多大的外敌带来的危机。
当然,这种迅速扩张的打法如同玩火,必须控制住火候。有两个问题必须予以注意,一是你的核心力量必须保证对受控势力的足够的约束力,否则也许就会遭受为你所驱的力量反噬之险。第二就是不能无限扩张,哪怕是一家公司,快速且无限的扩张,其弊端都远远大于它的收益,更何况是一个政权呢。
你的配套管理体系、对被征服区的统治与消化,疆域迅速扩大而造成的通讯障碍,这些问题中任何一个出些岔子都能促使你刚刚构建起来的统治集团陷于崩溃。这些原因,正是曾炩这两年放缓战争进程,同时竭力保持自己的直属部队不会被摊薄、削弱的原因。
这些曾炩做的很好,所以他暂时还不必担心这方面会出现问题,他现在真正担心的是东线。以长江为主要防线,可以集中有限的兵力,依托险要的地势,构建一个最完美的防循体,又有关羽、吕布、太史慈、张辽这样的善战的将军,周瑜、司马懿、荀攸、徐庶、法正这样杰出谋士,其实哪怕他本人现在就在中原,也未必就能比这些人做的更好了。
其实,远在万里之外的曾炩还不知道,此时的中原出现了他期待已久的人,也正是这个人,让如今北方表面上的心脏长安免受威胁。要知道,虽然如今北疆的中心实际上还是在河北,但是长安毕竟是都城,要是长安有失,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这些都是发生在万里之外的事情,北疆虽然有飞鸽传书,但是在短时间之内,还是传不到这遥远的西域来的。
这一夜,对焉耆大单于忽罗寒来说,同样是一个不眠之夜。
探马斥候如流星赶月一般,把一个个惊心动魄的消息送到了他的王宫。宫殿上,灯火通明,所有的重要人物济济一堂,人人皆现惊惶之色。
“怎么会……,怎么会……,曾炩的后方受到南方诸侯攻击的消息绝不会假,曾炩怎么可能还安之若素,取我焉耆?”阿古丽王妃方寸大乱,喃喃自语,花容一片惨淡。
这本是在大汗面前贬低她的最好机会,可是阿里王子已经顾不上嘲弄她了,他急不可耐地道:“父王,曾炩回师,车师那一路军马也杀了回来,曾炩如此阵仗,是必欲取我焉耆才甘心呐,依我看,他是宁可放弃部分中原之地,也要一统西域。事不宜迟,趁他兵马刚刚赶到立足未稳,我们马上突围,不惜一切代价,或有一线生机。”
“走?往哪儿走?”忽罗寒两眼无神,茫然抬起头来。“曾炩不惜调动两路大军取我焉耆,分明志在必得。他离城五十里就开始扎下营盘,分明就是担心大军直趋城下,会被我游卒探马发现后,本单于会立即突围,让他来不及安营扎寨,设置防御,如今我们趁夜突围,还来得及吗?哪个方向敌军势力薄弱,浓浓夜色之中,我们查得清楚?”
阿里王子急道:“父王,难道我们就坐以待毙不成吗?”
他急急地道:“父王错信了七王妃的话,没有趁曾炩撤兵之机远遁大漠,反而将我各部资源全部调集到了南河城。曾炩既然摆出这个势头,这一回就绝不会轻易撤兵,就算曾炩对城中不发一矢,城中存粮终有耗尽自取败亡之时,更何况他大军云集,岂有不攻城的道理?
如果拖下去,我们在城中是坐以待毙,我们在草原大溢上的部落既失精锐武力,又失去了牛羊粮米,也必被强族吞并,我焉耆匈奴一脉就要全军覆没了。父王,杀出一条血路,还有一线生机,现在是拼也得拼,不拼也得拼了!父王是大漠之鹰,是草原之虎,是西域诸部闻风丧胆的英雄,难道鹰翅已老,虎爪已钝,连一拼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忽罗寒的身子猛地震动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阿古丽王妃听到阿里王子提到大单于错信自己的话,脸色攸然变得惨白,她忽然向前走了几步,在忽罗寒的王座前单膝跪下,按住腰间宝刀,沉声说道:“大单于,阿里王子说的对,我们不得不走了。为今之计,唯有拼死突围方能寻得一线生机”
阿里王子头一回见到阿古丽王妃与他意见一致,倒是不由一怔。
阿古丽王妃道:“大单于,阿古丽愿率我部族人和武士为先驱,哪怕全军尽没,也要杀开一条血路,掩护大单于突围。大单于,请与阿里王子为阵,由阿古丽冲南城,大单于……”
阿里王子听到这儿,急忙打断她的话道:“冲南城?冲南城怎么成?我们往哪儿去?大汗,咱们应该冲向北城,突破敌围,冲向巴丹北山,那里地域广袤,地形险要,且有我们的许多部落,曾炩绝对难以利用他的优势兵力聚歼我们。”
“阿里王子,前番的确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愿一力承担。”阿古丽王子脸色惨淡,苍白如纸,神情却是十分的决绝,而语气也出奇的平静,“可是,北向北山,以前也许可行,现在却不可行了。因为……,我们族人的粮草,已经尽可能的集结于南河城中,轻骑突围,绝对无法把这么多粮草带上,这么多人马,要吃要喝,一旦到了那里,我们的部落支撑不起的,这个冬天,我们的族人将大半冻饿而死……”
北山的部落多是阿里王子的部属,听阿古丽王妃一说,阿里王子面色渐转扭曲,狰狞地道:“那么,往南突围,又能往哪儿去?”
阿古丽沉静地道:“曾炩自西而来,车师军自东而来,他们刚刚扎营,兵力应该还没有来得及排布开,其主力必然在东西两线,北面是死路,去不得,那就只有往南走了。往南走,是大漠,越过大漠就是我……”
阿里王子怪叫道:“你疯了?越过大漠?我们这么多人,如果越过大漠,要死多少人?还能留下什么?就连马,恐怕也剩不下几匹,草原上的汉子,一旦失去了战马,我们也就等于失去了全部家当,越过大漠又能做什么?”
阿古丽等他咆哮完了,才继续道:“大汗是屠耆单于的后裔,身份尊贵。越过大漠,就是鄯善国,鄯善国以前一直是我匈奴的臣属,虽然这些年来因为我们匈奴人的没落投向了汉人的怀抱,但是一旦大单于到达,他们是不敢和大单于作对的。到那时,有东方和北方的大漠挡着汉军的铁骑,南面是无人可翻越的南山(昆仑山的一部分和阿尔金山),西方更有且末、小宛、精绝等小国可让大单于吞并,大单于就可以在那里积累实力,东山再起。”
“疯狂,真是疯狂,父王,就算到了北山十分的清苦,可是我们还有复起的机会,抛弃一切穿越大漠,我们就要彻底没落了啊,抛弃了这里的族人,曾经的叛逆楼兰人会信任依赖于父王吗?再说,楼兰人值得我们信赖吗?楼兰人背叛过我们一次,难道不可能背叛第二次、第三次吗?父王,这个女人自作聪明,您万万不可……”
阿古丽大声道:“大单于,这是唯一的机会了。阿古丽会携我族,不惜全部代价,护卫大单于出去,当此时刻不能再犹豫了。大单于……”
忽罗寒愤然道:“前番,我错信了你,这一次,你还要我相信你么?”
这话,正是他上次对阿里王子说话的,而这一次,却是一字不差地送给了阿古丽,阿里王子心中一阵快意,阿古丽王妃却是脸色雪白,眸中露出凄然的神色,她缓毁拔出雪亮的弯刀,绝望地道:“一切,都是阿古丽的错,焉耆落得今日局面,阿古丽百死莫赎,大单于,请你杀了我,以谢族人吧!”
阿古丽的族群,在焉耆匈奴本部中占有相当大的力量,而且拔赤部、东嘎罗部与阿古丽的部落也是向来同进同退,这种时刻实不宜寒了她的心。忽罗寒一见她惨淡的颜色,急忙语气一转,痛声道:“阿古丽,我并不是在责怪你,我其实……是在自责啊。唉,不管你们如何建议,最终决定的毕竟是我这个大单于。你一个女人,既然做了我的王妃,本该锦衣玉食,尽享荣华,受到我的恩宠和保护的。可是……你却要为我殚精竭虑,为我冲锋陷阵,而我……我没有尽到一个大单于的责任,更没有尽到一个男人的责任啊。”
阵古丽热泪夺眶而出,伏地流泪道:“大单于!”
忽罗寒起身走下王座,双手将她轻轻扶起,深情地道:“这些年来,住在这南河城,锦衣玉食、丝竹雅乐、醇酒美人、风霜不侵,我这双手上,当初被刀剑磨励出来的硬茧已经消失了,能挟得住性子最烈的野马的一双腿,也已生满了赘肉,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