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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淑心道:“这的确不是件好事,就算给上官直的爹娘知道了,我身上也落不了好。”当下就看了上官直一眼,却见他双眉紧锁,坐着不言语。
瑶女又道:“如今只求哥哥消气,嫂子受得委屈也消了就好了……对了,方才见嫂子召唤外仆,是否另有事?若是有要事,瑶女先退避开……”
季淑怔了怔,才说道:“不用,我叫他来,也正是为了此事。”说着,就道:“把楚昭叫进来。”
外头楚昭进来,行了礼,季淑说道:“楚昭,你方才话说半截,如今继续说吧。”
如今尘埃落定,这边儿还没说什么,吕瑶女就招认了所有,倒是省事。季淑本可以让楚昭直接离开的,只不过上官直先前怪责他,季淑便故意叫楚昭进来,一来让上官直知道自己并不是无端端召见楚昭,二来,一开始叫楚昭办事,事情总要有个结果。
不料,楚昭张口,却说出一番令人意外的话来。
季淑说道:“楚昭,前日我叫你查探的那件事,你查出来了未曾?”
楚昭垂着头,道:“回禀奶奶,此事我已经查的清楚了。”
季淑漫不经心问道:“那此事是何人所为?”
瑶女羞愧低头,上官直摇头叹息,季淑喝一口茶等候,却听得楚昭说道:“这件事,多半要落在祈凤卿的身上。”
“噗……”季淑一个愣神,便忍不住喷了口茶,耳畔听到有人低低“啊”了一声,似乎甚是意外,季淑目光一转,正巧看到吕瑶女极为震惊的表情,那双带泪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楚昭,一时如见鬼怪。
这真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42。樱花:何时归看浙江潮
季淑一笑抬眼,无视上官直投过来的目光,道:“楚昭,你方才说什么?”楚昭道:“回大奶奶,仆下查探所知,此事多半跟祈凤卿有关。”
季淑不慌不忙,道:“这倒是奇了,你有何凭证,说来听听。”
楚昭说道:“其一,仆下探听到祈凤卿曾当着人面说过自己同奶奶的关系匪浅,其二,画那本册子的画手陈籍,是祈凤卿的好友,两人过从甚密。”
季淑说道:“哦?只有这些?”
楚昭说道:“正是。”
季淑说道:“那你找过陈籍了?他亲口说是祈凤卿指使他的?”
楚昭犹豫,道:“人是没找到,他似乎躲了起来。”
季淑笑,又问道:“那这一切,都是你凭空推测,无凭无据了?”
楚昭咳嗽了声,说道:“只因除了他,仆下再想不到其他人了。”
瑶女神色不定,上官直沉吟不语,季淑打量着楚昭,脸上透出玩味之色,楚昭却始终垂着头。
季淑想了片刻,微微一笑,转头看向上官直,说道:“爷,你觉得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上官直怔了怔,说道:“这个……”看看季淑,又看看吕瑶女,才说道:“瑶女,这?”
吕瑶女神情惶惶,犹犹豫豫地道:“哥哥,嫂子,我……我一时也糊涂了……”
季淑便笑道:“方才柳暗花明,谁知道又山重水复?爷若是不在的话,我倒是可以再问一问,如今爷来了,此事自然要爷做主,免得叫人疑心我会徇私舞弊,不知爷意下如何?”
上官直说道:“好。”起身道:“楚昭,你同我来。”向外走了两步,回头又看季淑,说道:“我带人去,你可放心?”
季淑笑道:“有什么不放心的?爷尽管大胆去查,我也等着看到底是谁竟敢这么大胆,敢在爷的面前睁着眼睛说瞎话。”一边笑,一边就看楚昭,那人却始终都低着头,看不清是何神色。
当下上官直便带了楚昭出去,出到外面,一边走一边又吩咐,道:“速叫人去,把二爷带来。”
跟随着的小厮便道:“爷,二爷先前好像急急出门去了。”
上官直双眉皱起,喝道:“多带几个家仆,务必要找到二爷,就算是捉也要将他捉回来,另外,给我准备名帖,投到京畿兵马司处,说我要找画师陈籍,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自始至终楚昭一言不发,只是跟在后头,上官直说完之后,奴仆们一溜烟去照办。
上官直回头看一眼楚昭,说道:“楚昭,你若是有所隐瞒,现在说还来得及,倘若给我查出什么来,那就覆水难收了!”
楚昭皱眉,叹道:“是仆下驽钝,有负奶奶所托,倘若查的不对,仆下愿意受罚。”
半刻钟的功夫,上官青便被家仆“请”了回来,进了书房,见楚昭站在下面,上头上官直坐着,上官青便瑟缩了下,道:“昭,发生何事?”
楚昭无奈看了他一眼,上官直说道:“无澜,你过来。”
上官青只好上前一步,说道:“哥哥急着找我回来,是为了何事?”
上官直问道:“无澜,你实话同我说,三月三澄元湖的正阳阁,你当时在不在场?”
上官青打了个哆嗦,道:“哥哥,在场之人不是已经被公主派人拿下了么?我怎么会在那里呢。”
上官直说道:“你当真不在?”
上官青看了楚昭一眼,咬牙说道:“自是不在的,我为何要瞒着哥哥?”
上官直冷哼一声,说道:“这真是奇了,如果你不在,那这本书又为何会落在那里?”说着,便将手上那本簿子往前掷下。
上官青看了一眼,浑身发颤,说道:“哥哥……这个、这个不是我的。”
上官直道:“真不是你的?”
上官青点头,道:“真个不是。”
上官直冷笑,说道:“这本簿子里头虽然不堪入目,外面封皮却是普通之极,你看也不看里头一眼,就说不是你的?”
上官青瞠目结舌,结结巴巴道:“我……我……”
上官直又道:“何况,那捡着簿子的人已经明白说了,这簿子是从你身上落下来的,又怎么说?”此刻他已经有几分疾言厉色,上官青身子发抖,道:“哥哥,他们不过……不过是诬告我罢了!”
上官直用力一拍桌子,发出极大声响,上官青吓得倒退一步,才站住脚。
上官直道:“一个诬告你也就罢了,怎么当时在场的十几个人,一起诬告说曾在那里见到过你?”
上官青暗暗叫苦,转头看楚昭,一时没了言语。
上官直问道:“是那些刑审的官儿看在我们上官家的颜面上,才未曾张扬!——无澜,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什么?你老老实实的说,这本簿子是不是你经手来的,你若是不说,片刻画师陈籍到了,我一样能叫他说出来,……更何况,瑶女方才早就招认了!”
上官青失声说道:“瑶女?”
上官直咬牙道:“你自己在外头胡混也就罢了,怎么竟然敢打主意到家里头来,如今更是无端端连累瑶女,此事若是给老爷知道了,一顿棍子打死了你也是有的!”
上官青无奈,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说道:“哥哥,哥哥你饶了我,我不过是一时的鬼迷心窍,哥哥……”
上官直见他认了,从桌子后面转出来,一把揪住上官青的衣襟,说道:“你终于肯认了?”
上官青道:“哥哥,我错了,你饶我一命罢!”
上官直用力将他一捶,上官青身子晃了晃,楚昭从旁扶住,上官直一转眼,看向楚昭,便忍了口气,冷笑说道:“楚昭,你可听到了?”
楚昭道:“回爷,仆下听到了。”
上官直说道:“事到如今,你还想要诬赖祈凤卿么?”
楚昭说道:“仆下实在不是有意的,只是查到祈凤卿最为可疑,仆下应承了奶奶要查明此事,又因没别的线索,生怕奶奶降罪,因此一时鲁莽了,没想到竟差点儿毁了奶奶的名声儿。请爷降罪。”
上官直盯着他,说道:“你是真的查不出其他还是有心要替他隐瞒,你当我不知道?”
楚昭抱拳,单膝跪地,说道:“爷明察,我是真不知道二爷跟此事有关,才说是祈凤卿所为的,我怎么会一心替二爷隐瞒呢?”
上官青此刻也明白了两人在说什么,一时颇为感激地看了楚昭一眼。
上官直道:“你素来跟无澜十分交好,难道此事你并未参与?”
楚昭并未说话,上官青却道:“哥哥,你治我的罪就是了,这件事本就隐秘,是我在外头一时喝醉了酒才弄出来的,楚昭怎会知道?你若不信,等陈籍来了,只管问他就是了。”
上官直挑眉,劈头一个耳光甩过去,说道:“你还有脸同我说话,到如今你才硬气起来了?这是什么好事么?就算不能告诉老爷都好,此番我无论如何是饶你不得!”
上官青这才又低头,说道:“哥哥,我知罪,认罪,不过我真个是一时喝醉了才……而且陈籍只画了一本,就被我收起来了,严令他不许再画,我知道兹事体大,不成体统,因此也将此事保密起来,陈籍……陈籍同我也发了毒誓的,只是没想到……竟把那本书丢了……”
上官直听到前面一段,稍微有些安慰,听到后面的,却又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还有脸说,你不把那本书烧了,为何却还带再身上?”
上官青心头一颤,却又急忙说道:“我是想毁了的……先头因为、因为嫂子突然……突然出事,那本书我一直秘密地收藏着不敢拿出来,生怕被人看到,这几天才得空取了出来,那天正是想拿了烧毁的,没想到就丢了,哥哥……”
上官直听他说的倒也合情合理,便有些半信半疑。
上官青一把鼻涕一把泪,说道:“哥哥,你信我,我是真的想烧掉的……那是别人的倒也罢了,既然是大嫂的,我又怎么敢留下来呢?难道哥哥心中,以为我是禽兽么?倘若真的是如此,哥哥不如一顿棍子,把我打死了算了!”
到了掌灯时分,画师陈籍被京畿的兵马捉捕住,送到上官府中来,上官直亲问了一番,果然跟上官青说的差不多。
上官直问明白了所有,就叫人取了家法来,先把上官青押到祖宗祠堂里头,狠狠地打了几棍子,打的上官青鬼哭神嚎,屁股上血迹斑斑,最后被抬了回房。
上官直又把楚昭训斥了一番,既然不是有心隐瞒,就训他办事不力之罪,又因心神都放在上官青身上,只呵斥了几句,放他出去了事。
上官直处理完了这些,便来见季淑。
此刻季淑已经吃了晚饭,正在走廊下闲着抬头看月,那一弯新月,仿佛美人娥眉,在天际若隐若现。
上官直出现的时候,正当季淑诗兴大发,念道:“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忽然就忘了后面几句,抓耳挠腮,道:“接下来是什么来着?”
换了平时,上官直一定要斥上几句“淫…诗”,此刻事情大白,又见季淑茕茕站着,伸手抓头之态,却只觉得有几分可怜可爱,便迈步出来,说道:“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季淑转头看向上官直,见他自灯笼摇晃的走廊里徐徐而出,简直如俊逸风流的魏晋名士,只可惜对她来说,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已。
季淑便翻了个白眼,道:“爷好兴致啊。”
上官直本是面带微笑的,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