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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虎毒食子-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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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他放弃了睡眠,跑到书房,一个人坐在灰黄的灯光底下,将卓扬留下那张字条取出来,小心展开,一遍遍细细搓弄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心情平静下来。指尖一笔一划描摹着两个字的签名,心驰神往。
  
  卓扬,卓扬,卓扬……尘埃之外,卓然独立,有子一人,婉兮清扬……原来他的名字这样美好,怎么从前竟一点都没发现呢……
  
  转过头,暗黑的玻璃窗上映出了一幅冰冷的投影,两个严耀钦隔空相对,彼此询问:我这是怎么了?失魂落魄,神不守舍,跟十几岁上的失恋少年一样可笑。是因为卓扬吗?是因为卓扬不在了吗?
  
  由最初的怀疑,到之后的好奇,再到祭渔岛上一笑惊心,那个少年犹如一池潭水,悄然流入心底,润物于无声,偷偷地,慢慢地,就将那里注满了,占据了,自己还全然未觉。等到那人一朝逝去,心也空了,干燥得迸出条条裂纹。
  
  从前以为,他再美好,再聪明,再善解人意,也只是个十七岁的普通少年而已。就像某种漂亮的颜色,某支动听的歌曲,某样香甜的食物,有了固然欢喜,却也并非不可或缺。
  
  回头想想,大错特错。就好比盐巴,看似渺小,微不足道,不吃它也能活着,可人生却没味了。
  
  没了……就没了吧……严耀钦悲哀地想。
  
  自己今年三十九岁,再过一年,就整整四十了。四十而不惑,很快,自己的人生就可以写成一条定理,不再改变,不再迷茫,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就这样吧……也好……也好……
 



☆、无碑之墓

  
  活着的人们总是一厢情愿地以为,当那些逝去的生命转化成灵魂,便会固执地驻守原地,因为贪恋尘世中的一切,而迟迟不肯离去。
  
  哪怕是父母、子女、挚友,生前朝夕相处、深情厚谊,一经身死,便被不分青红皂白地统统称之为“鬼”,成了非我族类的可怕存在。嘴上说着祭奠、哀悼、追思,心里却恐惧着,想方设法要更快更稳妥地送其上路。
  
  所谓入土为安,埋谁入土?又保谁心安?
  
  卓扬死后四十九天,他的骨灰被带回了严氏祖居的墓地落葬。依照里岛传统,若有长辈在世,则早夭的晚辈坟前不能立碑。只有等到长辈过世后,才可进行补立。于是那座椭圆形汉白玉台基上,便空空荡荡的,头顶盖着新土,看起来像个尚未栽种植物的巨大花盆。
  
  对于墓碑这东西,卓扬毫不在意。一块石头而已,大小高低有什么要紧?葬礼都是做给活人看的,如果死后真的有座碑,那么它存在的地方,也只能是其他人的心里。有人思念,便万古长存,没人记得,便灰飞烟灭。
  
  这天卓扬穿了一身整齐肃穆的黑色西装,站在队伍最后,将豪华气派的墓地和恭敬垂首的众人尽收眼底。就这场葬礼而言,他既是主人公,又是局外人。当骨灰龛缓缓沉入墓穴,被泥土填埋掉,他的脑子很不合时宜地胡思乱想起来——如果将十七年不甚美好的过往种植进花盆,那经历过风吹日晒、雨露冰霜,等到来年春天,会长出怎样的枝叶?结下怎样的果实?
  
  十七岁,花样年华,在此之前,卓扬从没对遥远的死亡有过一丁点预想。此刻猛然间面对葬礼,竟有种尚未来得及化妆、彩排就被推上台表演的感觉,紧张、尴尬之余,更多的,是无所适从。
  
  隐约记得,那种老式的万年历书会在边角处印上些周公解梦的段子,据说梦见参加自己的葬礼,是大吉之兆,遗落的物品会失而复得,反目的朋友会重修旧好。照此看来,如果此刻的经历是一场梦境,葬礼也会变成绝顶好事吧。
  
  只可惜,人生如梦,却终究成不了梦……连一丝梦想都承载不了……
  
  …
  
  卓扬生前喜欢清静,故而葬礼一切从简,只邀请了寥寥十数名至近的亲属。左边是以严耀钦为首的严家人,右边是以舅舅卓峰为首的卓家人。他们并肩而立,却又泾渭分明。
  
  命运将两个势同水火的家族牵扯到一处,促其斗来斗去,分分合合。融洽过,也决裂过,因为卓扬的认祖归宗,还曾进行了一段短暂的合作。只是这一切,都随着唯一纽带的消失,而风吹云散了。
  
  这恐怕将是他们最后一次站在同样的地方,做着同样的事吧。
  
  外公卓老爷子没有出现在葬礼上,想必依旧无法接受事实。对于年近七十的垂暮老人来说,再没什么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加残忍。女儿去世,还可以将对她的思念寄托到外孙身上,如今外孙也没了……
  
  卓峰表现得很克制,面孔严肃地板着,微微扭过头,不肯直视那一点点垒起的坟土。他活了四十多年,也算看透人世沧桑了,已经很少再去为分离与死亡而流泪。与其说他难过,不如说是替妹妹与外甥感到不平。
  
  哭得最凶那个,是表姐卓缘。当年她留学澳洲,姐弟俩住在同一屋檐下,既是亲人,又是朋友,更是一起调皮捣蛋的玩伴。那个傻乎乎有点男孩子气的家伙,不计形象地裂开嘴嚎咷痛哭着,鼻涕眼泪黏糊糊流了满脸,只不管不顾拿手背去蹭,像个脏兮兮的小花猫,鼻子也通红一片。
  
  “小……卓缘表姐,”卓扬悄悄递过自己的手帕,情急之下,差点喊出对方的外号,“擦擦眼泪吧!”
  
  谁知卓缘正憋着火气,看也不看便一把将人挥开。指甲不小心刮过卓扬眼角,他条件反射地“啊”了一声,伸手去捂。
  
  站在身旁的严予行赶紧凑到近前,拿开弟弟的手,小心查看着,见那里有些充血,怒冲冲斥责卓缘:“你这是干什么?予思一番好意,你心情再糟糕,也不该欺负个小孩子!”
  
  卓扬赶紧拖住大哥:“她只是不留神……”
  
  卓缘却哇一声哭得更加凄惨,断断续续回嘴道:“呜呜呜……他是小孩子?那阿扬呢?你们严家不喜欢阿扬……我们喜欢!呜呜呜……干嘛要害死他!都说好了的,圣诞节要一起去滑雪,还要去冰湖钓鱼,这下什么都没了!阿扬真是太可怜了……”
  
  见她剧烈抽泣着,情绪几近失控,严予行有些手足无措:“你、你能不能讲点道理啊卓小姐,发生意外谁也不想的……先别哭,别哭了好吗?”
  
  “予行、予思,由着他们撒泼胡闹去,这种人越理会越纠缠不清!”康玉珠一手一个拉开了兄弟俩。卓家舅妈听了,当即厉声反击:“这话是什么意思?说谁在撒泼胡闹?你们姓康的果然最会反咬一口!”
  
  由于两个女人的加入,局势一发不可收拾。卓扬努力劝解着,无奈话语一次次被尖锐的女高音盖住,混乱之中,人也被挤到了角落里。
  
  默默站了一会,他无奈摇头叹了口气。从前最亲近的人,此刻充满敌意,从前处处作对的人,又在维护着自己。面对这样荒诞的情境,除了苦笑,还能做出怎样的表情?
  
  最终,场面在卓峰的大声喝止下慢慢平复下来。他挥挥手,向自己人训示道:“你们听着,今后看到姓严的,都给我躲远一点!这家人个个阴险狠毒,谁招惹他们,都不会有好下场!”又转头恶狠狠瞥向严耀钦,“阿耀,你毁了我妹妹的名声,连累她有家不能回,孤苦伶仃十几年,如今又害死了她唯一的儿子,这笔账就算老天不和你算,我卓峰早晚也要讨回来!”
  
  严耀钦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眼皮,抽出支烟点燃,深吸两口:“峰哥,我严耀钦固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你们姓卓的却没资格指责我,尤其是卓云!别说得好像我对不起她一样,卓云的下场,全是自作自受!是她拼了命要挤进严家门,是她拼了命要爬上我的床!”
  
  “你到底长没长良心!我妹妹连儿子都给你生了,一个人辛辛苦苦养大,难道就只换来句自作自受?”卓峰抬手指点着严耀钦,因为激动,竟有些颤抖,“当年你为了甩掉她,四处散播她和别的男人有染!她是个多骄傲的人呐,就这样忍着世人的指责和议论,心里得有多苦!阿云她真是瞎了眼,里岛男人几千万,怎么偏偏就看上了你!”
  
  严耀钦霍地绷起脸孔,目露凶光,微微冷笑:“瞎了眼的是我才对!当年同生会联手警方围剿,使严氏腹背受敌,是她主动找到我说,只要结了姻亲,爷叔们自然会出面支持大元帮。哼哼,我还以为她是真爱上我,才会这样做,谁承想,那场洗劫的始作俑者,就是她!偷走情报的人也是她!若说这个女人孤苦伶仃,说她可怜,那我大元几十号冤死的兄弟呢?那些兄弟的妻儿又该找谁算账?”
  
  “可……”卓峰有些语塞,“可阿扬毕竟是你的亲生儿子,这总没错吧!你可以怪她算计你,怪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却不该怀疑她作为女人和母亲的品格!”
  
  “说起阿扬,阿扬他……”严耀钦望着那座盖满新土的墓地,眼神不易察觉地柔软了几分,声音微微低下来,“峰哥,你以为我严耀钦这辈子没见过女人吗?实话对你说,从认识卓云,到订婚,甚至她在严家那三个月,我连一根指头都没碰过她!之所以会有阿扬……那是因为你妹妹在我茶水里下了药!”
  
  严耀钦闭上眼睛摇摇头,不屑地评断道:“她从来看不到自己的问题,从不觉得欺骗有错,也不觉得害死无辜的兄弟有错,她认为那都是所谓的爱我!打着爱的旗号,就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当成是天经地义!她以为我选择玉柔不选择她,就只是因为孩子而已,所以她也要制造个筹码出来!简直就是疯子……”
  
  卓扬没有听完全部对话,他小心翼翼地后退了两步,再后退两步,仿佛前方有只吃人的怪兽。为了逃命,为了不被吃掉,他战战兢兢后退着,直到脚后跟磕在车门上,才慌忙转身逃上车子。
  
  他急切地将车门车窗全部锁死,大口喘着粗气。眼眶有些发热,涨涨的。怕被人看到失态,赶紧将脸孔低垂下去,假装疲惫地伏在膝盖上。
  
  好久好久,才神色如常地抬起头,对司机客气说道:“我有些不太舒服,麻烦你先送我回去吧……”
  
  …
  
  夜凉如水,月挂中天,泻下千里清辉。
  
  吧台边的单人沙发上,卓扬屈膝而坐,柔软地蜷缩成一团,将一只酒杯举在眼前,透过它呆呆望向墙壁上的灯影,琥珀般的酒浆摇曳浮动,轻微碰撞着杯壁,金光粼粼,醇香四溢。
  
  “波比啊,知道我们的家在哪吗?从里岛坐飞机的话,要十几个小时,大洋的那一头……”他的声音很轻,却在酒精的作用下,带着毫无来由的喜悦,有些像是对着空气低语呢喃。
  
  餐厅很安静,只有小狗波比高低错落的呼噜声。
  
  “……等回了家,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东西……去中国城,去岩石区,去英皇十字区……我跟你说啊,那里有座桥,人们都叫它‘大衣架’。站在上面,可以看到整座港口。要是花上九十九澳币,就能爬上去走一圈。小缘子就去过,她说上面又高又窄……”
  
  波比的舌头垂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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