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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股骨头坏死,亦非不治之症,只需静心调养,自可痊愈,那所谓的跛腿,自然也就跟着一并消除。
赵光义的跛症,却是因为他的腿部骨头畸变,这种情况,即使是利用现代的手术亦不能保证治好,又何况是眼下这种落后的医疗条件。
石韦说无方可治,倒也是出于实情。
赵光义一听,一张笑脸却转眼阴沉下来,他瞪着石韦道:“那教坊女人的病你能治好,为何换成本王的腿,你就说无方可治?”
面对赵光义的质疑,石韦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将自己先前的一番诊断结果,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赵光义。
“殿下的腿已成永久性的病变,这种情况与那浮萍姑娘完全不同,不光是下官,天下间只怕再无人能够医治。”
石韦的话虽然有些残酷,但也确属实情,告知病人的真实病情,这也是医生本职之一。
沉默。
大堂之中,死一般的沉默。
赵光义的脸上,渐渐阴云密切,眉宇之间,闪烁着某种阴冷的怒色。
左右的那些侍婢尽皆心惊胆战,连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口。
赵光义的那份恼火,石韦岂能感受不到,他心中亦在担忧,暗想这赵光义如此神色,莫非是在怀疑自己故意不给他治腿病不成?
沉默良久,赵光义似是强压住内心的火气,一字一句问道:“石医正,本王最后问你一句,本王这腿病,你到底是给不给医治?”
你这一问不是多余的很么,您老人家可是一手遮天的晋王,我巴不得能给你治病呢,若真能治,还用得着说方才那话么。
石韦心中暗自叫屈,却只能深吸一口气,平静答道:“殿下,下官先前已说过,殿下这病不是下官不想治,而是真的无方可治。”
砰!
赵光义猛然拍案,眼眸之中,浓烈的阴怒之气滚滚迸射而出。
近在咫尺的石韦,竟能感觉得到赵光义身上弥散出来的,那种强烈到让人有些窒息的压迫感。
左右侍婢,更是吓得花容惊变,战战兢兢连气都不敢多喘一口。
石韦明知赵光义盛怒填胸,当此关头,却反而愈发的平静,只淡淡道:“先前下官就说过,下官才疏学浅,如今让殿下实望了,还望下恕罪。”
赵光义钩眉紧凝,布满血丝的双眼,像刀子一样死死的盯着石韦。
前一刻还热情的像是一位和蔼的邻家大叔,后一刻便能这般深沉可怕,赵光义这脸翻得简直比翻书还快。
不过,石韦预想中大怒的场景却没有发生,赵光义肃厉的表情,反而渐渐缓和了下来。
须臾之间,就像一场来也快,去也快的太阳雨一样,赵光义的脸上再度浮现出了些许笑容。
他哈哈一笑,摆手道:“医者亦非神仙,有治不好的病也是常理,本王又岂会怪罪于你。”
“‘医者非仙’,这不是我常挂在嘴边的话么……”
石韦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变脸堪比翻书”,尽管赵光义的态度和蔼如先前一般,但洞察秋毫的石韦,却能深深的感觉得到那只是表面现象而已。
石韦忙是拱手道:“殿下能够体谅下官难处,实令下官感动。这样吧,下官回去再仔细的翻翻医书典籍,看看能不能于渺茫之中,寻找到医治殿下腿病的一线希望。”
“那就有劳石医正了。”
赵光义又谈笑了一会,便以公务在身为由,委婉的下了逐客令,石韦也不想久居此地,遂是知趣的告退。
赵光义亲送石韦到堂外,当他目送着石韦离开视野时,那一张笑脸,转瞬又阴沉了下来。
“高琼,这就是你给本王找来的神医吗?”赵光义不悦道。
一旁侍立的高琼神色惶然,忙道:“殿下息怒,属下打听得清清楚楚,那石韦的确治好了一个教坊女子的腿疾,潘节度家大公子的健忘症,也是此人医好。而且属下还打听过他在南唐国的事迹,发现这石韦确实治好了许多疑难杂症,是南唐国公认的名医。只是属下实不明白,他为何会对殿下的病束手无策,这实在是有些蹊跷。”
高琼一番惭愧之词,将石韦的医术夸上了天,末了却又以一句“蹊跷”,将责任推了个干干净净,而且,这蹊跷二字,显然还藏着几分言下之意。
“石韦,石韦……”
赵光义口中喃喃念叨着这名字,神色阴晴不定,无人难揣测出他在想些什么。
当石韦从晋王府中出来时,已是日近黄昏,天依旧是阴沉沉的,下着几缕绵绵细雨。
石韦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回家的一路上,石韦是思绪重重。
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一次他是真正的得罪了赵光义,虽然与上次一样,都是出于无心,但这一次的结果却比上一次更加的严重。
先前时,赵光义一定都将他视作是赵普的人,如今这般礼遇的请他上门治病,而他却以一句“无方可治”来回绝,在赵光义眼里,多半会认为,石韦是出于其所在对立阵营,所以才故意不肯出手医治。
“我一直认为赵光义会是下一任皇帝,尽量的想要挽回鞠城的那一次误会,在这个未来的皇帝面前重树一个好的印象,这次治病确也是个绝好的机会,可是这赵光义得什么病不好,偏得了个无药可治的畸形瘸腿,这不故意为难我么。”
石韦心中越想越焦虑,想自己本来是从南唐逃到北宋避难的,谁想又把大宋的下一任皇帝得罪,难不成还得再逃?
再往北逃的话,那可是辽国了。
石韦可不想生活在北方苦寒之地,而且还是在一个契丹胡人统治下的异族政权下苟活。
“大宋一统天下已成定局,辽国我又不想去,那难道还让我躲到爪哇国去么?”
石韦凝眉自问,却才意识到,表面上正当红运的他,其实却处于深深的旋涡之中,前途当真是无法预测。
车马走过御街,汴京城诸般繁华,一一的从眼旁流过。
已经习惯了这繁华生活的石韦,若真让他离开这里,他还真是有点不舍,更有些不甘心。
不远之处,高大的樊楼巍然而立,渐渐的映入了他的眼帘。
当日樊楼文会的那场景,不由得的浮现在眼前。
陡然间,石韦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念头:
既然赵光义当皇帝,我会吃不了兜着走,那我干脆就让他当不成皇帝!
此念一生,石韦立时兴奋起来。
石韦知道历史上赵光义的继位,本身就是有争议的,因为当时宋太祖还有两个儿子赵德昭和赵德芳,兄终弟及,本就在汉人政权中就不符合传统。
尽管石韦对于赵光义最终是凭了什么手段继位,其中的内因并不清楚,但石韦却可以断定,赵匡胤绝不会放着亲儿子不去传位,而去传给自己的弟弟。
既是如此,那自己何不辅佐二皇子赵德昭,顺利的继承皇位,那么将来有新帝罩着,自己还怕他赵光义报复不成。
希望重新燃起,石韦心中顿时兴奋不已,一路上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扶德昭登位,而想让德昭继位,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要让他在赵匡胤死前被立为太子。
因为一旦德昭有了太子的身份,那他的储君身份就有了法律依据,除非赵光义使用政变方式,否则就轮不到他这个三叔来夺位。
思索之时,车马到家。
石韦怀揣着心事回到家中,一进门便发现家里的气氛似乎有些不一样。
远远的他便听着客堂中有谈笑的声音,方一进院中,正碰见丁香端着水果经过。
“公子爷,你回来啦。”丁香问候道。
石韦点了点头,指着堂中问道:“丁香,莫非又有客人不成?”
“也算不上客人,公子爷快进去吧,那人可是公子爷的故交。”丁香笑容间略有些神秘。
“我的故交?”
石韦心怀着猜测,与丁香一起走入堂中,当他看到那些光头的青年时,神色间立时逍现出难以掩饰的惊喜。
那个光头不是别人,正是分别已久的樊若水。
樊若水见到石韦回来,立时也面露惊喜,起身拱手道笑道:“石兄,别来无恙啊。”
金陵一别,屈指一算已近半年,此时再见,那个曾经的书呆子,眼下却少了几分傻气,多了几分成熟老练。
石韦心中感慨,大步上前,狠狠的给樊若水来了一个兄弟般的拥抱。
大堂之中,樊佩兰见得这般重聚之景,感动得眸中也不禁盈盈泛起泪光。
感动过后,石韦盯着他的光头,方才想起了先前的诸事,不禁笑问道:“若水,看你这秃头,看来你是真的去出家了,先前你我谋划之事,莫非你已办成了吗?”
“平南唐的杀手锏,已尽在此图之中。”樊若水晃着手中的图卷,脸庞上皆是得意。
石韦将那图卷接过,细细的看去,上面不仅标注着采石矶江面的长度,而且还写了详细的架桥方案,甚至对采石附近的南唐军队要塞、驻军等布防设施,无一不详细的记录。
看着这一幅图卷,石韦心生一念,欣然道:“若水,干得漂亮,你且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早我就带你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
“大宋朝的二皇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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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樊若水面露奇色。
樊佩兰忙道:“你瞧我,光顾着高兴,竟是忘了把这些正经事告诉你。若水,你可不知道,远志眼下可是二皇子府上的贵客呢。”
当下樊佩兰便将石韦如何在汴京立足,如何结识二皇子和齐王,又如何凭着超群的医术,当上尚药局医正之事,一一的道来。
樊若水听着是愈加的惊奇,他万万也没想到,分别才不到半载,石韦竟是从一南唐落魄避难的小郎中,一跃成了汴京城的风云人物。
如此天差地别的变化,换作是谁又能不称奇呢。
“远志兄,你果然非常人也。”
千言万语的敬佩,樊若水唯有用一句“非常人”来表达。
对于樊若水的赞绝之词,石韦只一笑付之。
樊若水又道:“不知远志兄带我去见二皇子,却是有何用意?”
石韦指着手中的图卷道:“你这浮桥渡江之策,若为宋廷采用,必将是平南唐的杀手锏。这般奇策,若是轻易献出,万一为别人做了进献的嫁衣却当如何,所以我才会带你去见二皇子。”
“远志兄你是说,想让我将这图卷献给二皇子。”樊若水有些开悟。
石韦却笑着摇了摇头,樊若水还是想得有些简单了。
他缓缓道:“二皇子的性情我最了解,他非是那种贪功之人,我想他介时定会将你引荐给圣上,你就可以将这奇策直达圣听,到时若蒙陛下赏识,你的飞黄腾达岂非唾手可得。”
樊若水这才总算体会到了石韦的用心,不禁对他的深谋远虑更为的佩服。
石韦除此计较外,其实却还有另外的用意。
当今圣上迟迟不立德昭为太子,据说是有历练他的意思,倘若能借着举荐樊若水之事,为大宋扫灭南唐立下一功,圣上看在眼里,或许一高兴就立了德昭为太子也说不定。
如此一来,樊若水这个自己人既得圣上垂青赏识,赵德昭这个门主又得立太子,化解了赵光义对自己的威胁,岂非两全其美之事。
两人当下计议妥当,石韦便叫丁香去准备好酒好菜,好好的为樊若水接风。
尽管在晋王府时,石韦已吃了许多酒,但与樊若水的重逢令他兴致不减,当天晚上,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