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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二姐没想到就算是有老一辈的人坐镇,才发现这小田庄的情况依然不容乐观。
二姐坐在牛车上被慢悠悠地晃着,看着一大片惨白的土地里稀稀拉拉地插着几棵秧苗,有一小块儿还好些,虽然稀拉却也整齐,可是余下的地里就算插了秧苗也是稀里糊涂地倒插着,真是太过分了!
二姐的指甲深深陷在掌心,气焰如此之大,这是要给她这新东家一个下马威呀!只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何金娘的推波助澜……
“于娘子……这……这是你们家的地吧?”车夫是个憨厚健壮的黑脸大汉,他忍不住回过头来问道。
二姐的眼睛只盯着地里的庄稼,并未回答他,只是沉着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唉……这地怎么不好好儿收拾呢?!虽然这地太瘦了不适合种粮食,可拾到拾到也能种出一片好庄稼来……”大汉摇头叹息道,脸上全是遗憾,看得出,他对土地和庄稼的感情很深。
“你说什么?!”二姐突然反应过来,她连忙问道,“你有法子是吗?!”眼里全是期待。
“我……我们家以前的地也是这样的,我爷爷收拾了半年多才弄好,我跟着看也学了些,就算弄肥了,这地种的也不是粮食,而是落花生和脆枣儿。我爷爷说,这种地,就适合种这些东西……我也不大清楚。”大汉的一张黑脸竟被二姐看得有些发红了,嘴里也结结巴巴地说着。
“真的吗?”二姐没发觉大汉的不自在,直把全副心思都用到了庄稼上面。
“嗯……”大汉貌似心不在焉地擦着脸上的汗,“后来爷爷生了病,没法子,家里的地也被卖了……”
二姐只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田园丰收麦翻金浪的场景,她诚恳地说道:“还不知道师傅叫什么?”
“窦三墩……”大汉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和他那张黢黑的脸对比起来倒是颇为滑稽。
窦三墩……二姐心中思量着,和何金娘比起来,她的身边,的确差一些可用的人,于是她把主意打到这窦三墩的身上了。窦三墩是车马行的老人了,爹以前为杂货铺到处拉生意的时候,就经常雇他的牛车拉货,这几年铺子生意稳定了,虽然是用不上他的牛车了,不过于家和他也算是是熟识,外出什么的也爱照顾他的生意,只是二姐一直都叫他“师傅”,并不知道他真实的名姓。
“窦师傅,我这人也不喜欢绕来绕去地说话,师傅是直爽人,我就直说了。窦师傅也瞧见了,我这田庄差人,我又是个新来的主人,一没有根基二没有伙计,做起事来难免遭人欺瞒,指不定哪天就被有心人坏了事。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愿意跟着我干?”二姐明亮的眼睛里熠熠生辉。
“我……”二姐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让窦三墩给愣住了,其实他心里也没有成算,毕竟他都赶了那么多年的牛车了,突然来个人叫他改行再捡起以前的行当,这叫人怎么能接受。
“窦师傅也不用立刻给我答复,”二姐见窦三墩结结巴巴地,似有婉拒之意,可她实在是找不出人手了,也只得耐着性子露出一副温柔和煦的笑容,“缓几天再告诉我也一样,不过现在可要劳烦师傅陪我一起进田庄瞧瞧。”
窦三墩闻言重重地点点头,然后把牛车赶到一边拴好。
天气阴沉沉的,灰色的云紧紧地挤在一起结成了一大片,霸占了二姐眼眶里的整个天空,浓得好像用锥子戳也戳不穿,就算是当被子盖在脑袋上,也会沉重得令人透不过起来。
不过好在风大,能让人在这沉闷的天气里喘口气来。
二姐的头发也被这大风吹得随风飘摆,远远看上去,竟像是一面凌乱的旗。
二姐刚进田庄,就看见在田间有一个矮矮的影子,二姐忙大声喝道:“是谁?!”
那人的身影一顿,然后渐渐高大起来。二姐这才发现,其实这人并不矮,只是因为他刚刚蹲着的缘故,不过此时看上去也不是特别的高大,反而让人觉得有些佝偻。
这人慢慢地转过身来,朝二姐的方向吼了一句:“哪里来的小兔崽子?!”声音听上去有些发颤,就像是上了年头的胡琴,沙沙哑哑的,调儿也怪怪的。
二姐凝神一看,竟是一个老头儿!
二姐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眯上眼睛细细地打量着,这老头儿穿着一身破旧的夹袄,脏兮兮的袄子上还看得到已经冒出来的发黄的棉絮,手里拿着一把和着泥巴的麦种,他佝偻着背,半灰不白头发胡乱地用布条儿扎着,那双眼睛看上去倒是糊了一层东西似的,当他看你的时候,眼神就好像是个醉醺醺的老酒鬼——其实他也真是个老酒鬼,因为二姐已经瞧见他腰间挂的那三个酒葫芦。
“干啥呢?!干啥呢?!”这老酒鬼的脾气倒不小,摇摇晃晃地朝二姐的方向走过来,嘴里还开着大嗓门儿。
“你……你就是福伯?!”二姐的声音颤抖着,她好像看到天上一道紫色的闪电划过,然后就是一片雷的轰鸣声……
这鬼天气……看来是真的要下雨了。二姐的嘴边浮起一丝苦笑。
第五十九章 霁海庄
福伯,全名刘福,是刘家迁到青阳镇过后历经几代所剩不多的家生奴才。福伯没有亲生子女,他和他老婆感情很深,即使那么多年他老婆连蛋都没下一个,他都没抱怨过一句。后来他老婆病死了,于是他就认了一个义女五儿,算是老来安慰。
福伯五十多岁的时候,青阳县一带遇上了百年难遇的水灾,刘家的田庄当然无法幸免,为了救庄稼,福伯在大雨中连续奋战了三天三夜,也因为这个害了眼疾。刘家怜悯他的忠心耿耿,于是把他提为霁海庄的大管事。
霁海庄,这个庄子的名字还是故去的老太爷亲自起的——“心无物欲,即是秋空霁海;座有琴书,便成石室丹丘”,《菜根谭》曾是老太爷生前的枕边书。他希望刘家的子孙后代,能够谨守这一点,成为一个豁达开阔宠辱不惊的人。
福伯的祖宗刘万全从刘家老太爷建这庄子的时候,就追随着主子做了庄子上的大管事,后来刘万全的子孙还做过好几任霁海庄的管事,不过福伯却是他们家那么多人里头除了刘万全之外能够做上大管事的唯一一个——所以福伯在霁海庄的呼声很高,所以霁海庄这块儿小地方还没有像香脂小斋那样被何金娘蚕食,虽然也已经差不多了……
可是二姐没有想到,这位传说中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老管事,竟然是这样……
“我就是刘福……你……你又是谁呀?!”福伯站在那里就摇摇晃晃的,嘴里还冒出一股浓重的酒气。
“我是你们新东家的娘子于氏。”二姐压着脾气有条不紊地解释着。
“啥?!新东家?!哪儿有什么新东家?!这儿一直就是老刘家的地儿!永远都是!这哪儿来的娘们儿呀?!给我打出去!”福伯扯下酒葫芦一边往嘴里灌一边在那儿发号施令。
“于娘子……这……这老头儿好像喝醉了……我看我们还是先走吧……”窦三墩神色有些惶然。原本他就不想来的,只是见二姐一个女人家初到此处有些不方便,可是却没料到在这里竟有了恶奴欺主这样的事,偏偏这主又像是个好拿捏的……要是这老刁奴邀了一群奴才上来撵人,那面子可就丢大了,说不定自己还要被误伤……
二姐捏着拳头倔强地站在田间,她是不愿意走的。要是她真的被酒醉的老奴才当做小猫儿小狗儿一样给撵走了,那她以后也就不必来了——来了也是丢面子。
可是此刻连霁海庄的大管事都不肯认她这个东家娘子,有道是擒贼先擒王,骂人先骂娘。她连对方的王都没驯服呢,还凭什么管教霁海庄上下那么多的雇农和伙计……更何况,如今在这小小的田庄里,福伯并非能做所有人的主——至少何金娘手下那帮子人就不会乖乖听这位大管事的指挥。
突然,天上劈里啪啦地下起了雨,二姐看着豆大的雨点儿摔在田里的土地上,渐渐汇成一道小河。
二姐叹了口气,她有些觉得力不从心了,她发现自己的确没有管理和御下这方面的才能——有些东西是天生的,后天再多努力也很难弥补,这就如同她的头脑一样。于二姐习惯了缜密的考虑和思索,她习惯了在做每一件事之前都做好每一步的规划,但她实在不是个机变有急才的人,她讨厌那些突如其来的事情和变化,因为她不仅应付不了,往往还能使她措手不及信念动摇。
就如同现在一样。她非常讨厌这种一切都不在自己掌控的感觉。
“阿爹……阿爹……”这时,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在大雨里面飘荡了起来。
二姐闻声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红衣少女撑着一把昏黄色的油纸伞在风雨中艰难地前行。
看着那把伞,二姐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是毫不遮掩地暴露在雨中,还被淋成了一只落汤鸡。她只得苦笑着,罢了,既然已经淋湿了,那她也无所谓了,已经发生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不是?若是她在半个时辰之前知道有这场大雨,那她一定……二姐的眼神凝了起来,她突然发现就算自己知道这个时候有雨,她也一样会被淋成落汤鸡,就像现在这样儿——因为她还是她,这一点完全没有变化,要是她是个聪明人,当一下马车看到漫天浓云的时候,就应该猜到这场大雨的到来,可惜她没有,亦或是有了这个想法,也被她直接忽略掉了。
少女走近了,二姐的神思被牵了回来,眼前这个少女,上身穿着一件半旧的桃红色褙子,那原本鲜亮的桃红色已经被洗得黯淡了许多,下面穿着一条旧黄色的窄裙,乍眼一看倒像是银杏叶枯黄的颜色,不过裙角被雨水淋湿了不少,站在地里还沾上了一寸多厚的泥,她梳着双丫髻,嫩的就像三月里的春笋,不过她那原本纯真稚嫩的眼睛,在看向于二姐的时候却偏偏流露出一种戒备。
“你是谁?”少女举着油纸伞问道,眼神胆怯却又倔强。
难道这女孩儿以为自己是坏人吗?戒心还真重……二姐无奈地笑了。
“我是你们的新东家娘子……你,想必就是刘五儿了吧?”二姐说着转身看向在那儿喝得醉醺醺已经人事不省的福伯,向女孩儿示意道,“你爹喝醉了,还不快扶你爹进屋?!”
“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女孩儿挑着眉毛大着嗓门儿问道,看样子依旧不依不饶。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现在是霁海庄的东家娘子,至于你的名字嘛……把福伯叫爹的人除了刘五儿还会有谁?这有什么难猜的?!你还不快扶你爹进屋去,愣着干嘛呀?!”二姐淡淡地说道。
刘五儿脸上讪讪的,只得前去扶起软在地上的福伯,撑着伞往不远处一处茅草屋走去。
二姐早已让窦三墩回牛车上避雨,自己就一个人厚着脸皮跟在五儿后头,淋着雨在田间一路穿行。
二姐每踏一步,就好像踩出了一个小小的水纹儿,于是她所行之处,尽是一片深深的涟漪。
第六十章 主仆
刚下过秋雨的天空是瓦蓝色的,不带一丝杂质,明净得像一块未经雕琢的蓝翡。天空低垂着,仿佛一伸手就摸得到。
四野被雨水洗得澄澈而干净,地上随处可见积满水的水凼,有大有小,大的仿佛一个脸盘,小的只有饭碗大小,里面的泥巴混着雨水沉在了地下,乍一看上去倒像是闪着晶莹明亮的光,在水凼里可以看到天上熹微的光,偶尔也有一两只离群的孤雁,一边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