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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吧!」撒克尔闷哼。
叭哒叭哒,急促的脚步奔向牛皮帐口。
「当心!」润玉差点和来人迎面撞上。
厨房小厮委屈地瞄她一眼,含著英雄泪退下了,嘴里还嘀嘀咕咕的──「真
邪门,只不过茶水稍微凉了一点,我便成不了大功业?」
润玉暗暗叫苦。
显然今天的撒克尔真的惹不得。
「听说……听说你在找我。」她怯怯地推开营帐的帘子,不敢走得太进去,
以便随时可以转身就逃。
「你也该出现了。」
内帐的牛皮床上,一抹庞大的暗影盘腿坐在上头。她临时进入光线较为阴暗
的幕单子里,眼前望出去惟有黑压压的形影,无法看清楚细部线条。
但,从他闷闷的语气判断,她接下来的时光只怕很难捱。
床上的人影忽然晃动。润玉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已经陷困在他的胸膛。
他的动作委实快得令人发指。
「别这样。」整张素脸登时羞红了。「随时有人会进来──」
「你老是担心被旁人看见。即便他们没看见,难道还不明白我们的关连吗?」
他低吼道,毫不温柔地封住她。
话说得太白,就很令人羞赧了。
润玉连忙挣开一丝说话的机会。
「别──别──」她努力在他的封锁中求生存。「哥哥──唔──今天回来
了?」
一声重沈沈的冷哼从撒克尔鼻腔窜出。他打横抱起怀中人儿,迅速抛回床炕
上,而后将她困缚在牛皮帐与健躯之间。
「没错,再隔一个时辰,姓宫的那夥人应该入营了,你很期待吗?」他的五
官再度陷入暗影中。
「当然……」她的欢声微微顿了顿,接著便再也不敢作声。
莫怪撒克尔会心情郁闷。宫泓的回营,即代表著他必须为宫氏囚俘的去留作
出决定。当初他出于误会而扣住宫氏人马,如今误会解开了,他也找不著藉口
再继续禁锢他们,而她──宫润玉,和宫泓人马是是属于同一方的。
润玉垂低了头,默默把玩他胸前的皮索。
撒克尔瞧著她娇弱的倩姿,实在也发不出火气来,只得叹了一声长气。
「出了关外,日后再要回返中原,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他突然出声,诱
哄的意味相当明确。
「爹和娘……」润玉嗫嚅著。
「令尊令堂身旁还有你哥哥呢!再说,女孩儿家养大了,迟早总得离开家门
的。」他连女大当嫁的冬烘礼教都搬出来了。「莫非你打算一辈子留在宫家,
不嫁人了?」
倘若未曾遇见他,即使她嫁了人,婆家和娘家也不至于相隔数千里──这种
念头当然只能放在心里想想,不能随便讲出来找死。
「还是你担心跟著我浪迹天涯,受风吃苦?」他进一步逼问。
「你──」润玉终于抬起一丝丝高度,懊恼地瞪向他。「在你心中,我像是
贪享安逸的姑娘吗?」
即使原本的宫润玉怯柔无力,经过这些日子的薰陶,即使流落荒野也勉强懂
得维生之道了。
撒克尔本来就不是个有耐性的男人,被她东一句、西一语地反驳,登时火气
大了。
「你这样反反覆覆的,我怎么知道你的心里有什么主意?」真要逼得他恼了,
拐了人就走!也省得这堆麻烦。
「终身大事,我怎么好自己出主意……总得问过爹娘。」她忽然又满脸晕红。
「你的爹娘人在中原,要我找人去绑他们过来吗?」他很认真地问。
「不行。」她嗔他一眼。这男人一点礼数也不懂。「要不然……长兄如父,
假若哥哥答应了……」
撒克尔阴沈的眼底蓦地升起一丝火光。
「你是说,只要姓宫的那小子点头,你便答应留在我身畔?」
那简单!他只要吩咐噶利罕把皮鞭、烙铁准备妥当,不怕那小子不就范。
「你可得好声好气地询问哥哥,别又惹恼了他。否则,即使哥哥被你迫得答
应了,我也不依。」润玉立刻摸中他的坏心眼。
「这么麻烦?」他很不满。
无所谓,鞭子、烙铁照样用,顶多到时候「叮咛」姓宫的一句:「在你妹子
面前,可得表明你是自愿点头的。」一切便大功告成。
「走吧!」撒克尔打横抱起了她,一骨碌翻身下床,足不点地的飘向帐子口。
「慢著,你想带我去哪里?」她惊慌地攀住他肩膀,竭力稳住自己的平衡感。
「议事屋。」他的眼神坏坏的。「一刻钟前,姓宫的那票人已经回营了。」
这家伙!
润玉横「吊」在他的臂弯里,从主营帐到议事屋的这一段路途,两人已经招
揽到足以聚结成市集的目光,各种暧昧兮兮的窃笑从各个角落响起。
「放我下来!」她轻轻地挣动著。待会儿若被哥哥瞧见了,他铁定又要怒发
冲冠了。
撒克尔理也不理。
远远接近议事屋,门内门外同时闹烘烘的,杂乱的马蹄扬起翻滚的黄灰。
议事屋设在东边的空屋里,前身是青秣镇的杂货仓。关外烽火连天,货仓里
早已剩没多少乾粮杂粮可以堆积,撒克尔一行人来了之后,索性将仓库改造成
临时牢衙,平时逮著的歹犯经过审讯,罪大恶极的家伙立刻处以极刑,如果罪
不致死或者其情可悯的难民犯,则关禁到土牢里,等待适当时机,撒克尔再指
派兄弟押送他们到有人烟的城镇,交给当地的衙司。
「哥哥的马。」润玉眼睛一亮,再也顾不得许多,使劲蹬下他的胸怀,一个
箭步冲向议事处。
撒克尔蹙著眉打量四周。
屋外除了己方的马匹之外。也添出七匹陌生的马匹。各自的鞍峦、马身,或
多或少留下交战的痕迹,尤其是那七匹健马。看样子己方人手真的把那帮匪贼
全数抓回来了,而且战况颇为激烈。
议事屋的木门嘎吱拉开,宫泓一行人踩著疲惫却亢奋的步伐,正好迎上润玉
奔近的倩影。
「哥哥!」她欢声投入二哥胸前,迅速被众位哥哥包围住。「你们累了吧?
有没有受伤?我天天盼望著你们回来。」
大夥儿七嘴八舌,抢著询问她这段期间有没有受了什么委屈。
「没有,大家都待我极好──」她嫣著俏脸,有些腼腆。「哥哥,你们抓回
多少盗匪?」
宫泓和同伴交换几许视线,脸上蓦然浮现怪异复杂的神色。
气氛刹那间僵凝下来。
「小玉,这个……」宫泓在犹豫著该如何告诉她。「我们抓回来的盗贼……
呃……」
「其实,只要你们平安,那些抢贼的事情我才不关心呢!」她还以为哥哥的
使命没有全数达成,颜面上挂不住。
「不!你要是瞧见那个抢贼头子……」
「锺雄!」宫泓突然喝住兄弟的快言快语。
撒克尔缓步接近他们,凭著征战多年的敏锐,立时察觉出宫氏一行人的异状。
「宫兄,这一路辛苦你们了。」人家即将成为他大舅子,口头上自然得礼敬
几分。
「真正辛苦的事情在后头。」锺雄听起来怪腔怪调的。
润玉一怔,「怎么说?」
正说话间,噶利罕推门出来。
「老大,大夥儿都在等你,怎么你杵在门外聊天来著?」
撒克尔虽然尚未弄明白宫泓举止奇异的原因,敏锐的警觉心却让他知道,抢
贼的身分似乎让宫家人颇为惊讶。
对方既然是宫泓相识的人物,或者润玉也多少有些牵连。为了避免在事情未
明朗之前扯出其他问题。他当机立断。
「小玉,你先陪令兄回主营用膳吧!」
每个人神秘兮兮的态度引发润玉的疑惑。究竟是怎么回事?什么人物这样防
著她看?
「为什么我不能进去瞧瞧?」她纳闷地问,偶发的娇蛮性子冒出来。
「这个……啪……」宫氏一夥人越过她头顶,拚命向撒克尔挤眉弄眼,一副
抽筋的模样。
「里头不过是一堆臭薰薰的土匪,有什么好看的?」撒克尔的性子向来专断。
「你走吧!」
他抛下宫氏一夥人,直接迈向议事屋。
门内猛地爆起一声喧嚷。
「当心!」
「别让他逃了!」
噶利罕背对著门,连来不及弄清发生了什么事,一丛傻大个儿已经被内里疾
冲出来的人体撞倒。
「哎唷!」两人齐齐跌倒,两败俱伤。
横冲直撞的家伙一身衣衫褴褛,虽然脸容瞧不清楚,依著这个阵仗,外头的
人马也晓得了──掳回来的贼子想逃!
撒克尔不暇细想,一脚踩住贼子的胸口,脚底板稍稍一施力,劲道贯穿抢贼
的周身大穴,立刻制得对方浑身酸软,动弹不得。
「犯到我手上的,还没人逃得过!」他冷冷地道。
抢贼呻吟一声,勉强仰起头打量强中手。
「你──」润玉看清对方的容貌,一颗心仿佛从胸口迸出来,登时惊呆了。
抢贼捕捉到她微弱的呼声,挂彩的脸孔转向她的方位,眼眸乍然迸出闪光。
「小……小玉……妹子!」他破裂的唇瓣努力挤出叫唤。
撒克尔的鹰眼来回搜寻著两人惊异的表情,不悦与不安的情绪越来越浓重。
「笃行哥哥……」
她脚一软,跌靠回宫泓胸前。
月娘画成完整的圆脸,悄悄攀上中天。
青秣镇的黑夜向来宁静沈肃,尤其人烟的稀少,更为小镇添上冷清的气息。
今夜,一股萃集的肃杀之气集中在主营和议事屋,从午后盘桓到入夜,压得
人大气不敢喘一声,人人走在营区内、镇道上,莫不蹑著脚跟步步为营。
撒克尔的主帐,更是森冷氛围的中心点。偌大的营帐惟剩他独自踱步,试图
厘清目前的乱絮。
宫家人与匪贼是熟识,这个情况让他万万意料不到。尽管宫泓一群人言辞闪
烁,那个叫陈笃行的抢匪头子与润玉之间的不明情分,他当然一眼便瞧出来。
以往,像陈笃行这种坏胚子一抓回营地便处死了,而今却受到宫家人的拦阻。
为了某种原因,宫泓并不赞同──事实上,还相当厌恶──陈笃行沦为贼首
的动机,可是他却极力想保住陈笃行的小命。
「宫、陈两家亲长具有八拜之交,即使我们的立场无力为陈笃行求情,可也
不能眼睁睁看著他惨死在眼前。」宫泓强调。
至于润玉,她自从发现陈笃行的身分,以及他沦落的命运后,一直魂不守舍,
时而暗自落泪,时而握拳激怒,撒克尔试过问她话,她也怔怔忡忡地,回答得
牛头不对马嘴。
下行!留著那姓陈的小子活命,将来终归是祸胎,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他蓦然作出决断。
抬手拿起挂在营柱上的配刀,他举步正要回返议事屋,猛不期然被地上的一
抹闪光抓住注意力。
营帐的支撑柱子深深插入沙地里,底座堆满杂物,这项异物半落在皮革袋子
里,因此他一直没发现。
撒克尔探手,突地感觉满手温润,心里打了个突。
柔细的质感,约莫似块上好玉石。
一块温玉。怎会出现在他的帐内?
他仔仔细细打量一回,心头更是惊讶。
这块玉石……这块玉石分明属于他的,可是,他在一年多前的夜里,转赠给
一位中原的救命恩人。而今,温玉非但重回故主手中,甚至远游了这数千里之
遥。
「这是怎么回事?」他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