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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宅院里,向来流言闲语传得比什么都快,不过一夜工夫,园子里人人都知道,琴丝当众给青姨娘没脸,被罚银子又禁足,长岭亲身去传的话。当下众人都有些领教到子规的厉害,不敢看轻了她,因其管家 ,更是捏带三分小心,提些胆子做事。
这日早起,子规梳妆已毕,正伏于桌上,细看人名册子,并出入细帐,听得院内有人说笑声传来:“青妹妹起来了没?我来看看她,多谢她昨儿送来的东西。”
子规冷笑抬头,吩咐杜鹃:“快出去,请进梅姨娘来!”
“还用请吗?这不是进来了?看青妹妹这客气劲儿!”话音未落,人即出现在面前。
子规忙起身欲迎,梅香慌得上来就扶,口中一迭声道:“哎哟可使不得,妹妹身子没好呢,快坐快坐!”
子规明显觉出,梅香扶着她的那只胳膊,一丝力气不出,若她真倚靠住那只手,只怕就要摔落于地了。
好在杜鹃赶得及时,这就扶住子规另一边身子,将子规安顿坐下,梅香这方松开自己的手,嘴里还在不停念叨:“看妹妹这伤必是不轻,怎么身子软如棉花一样?一点劲儿也没有?”
子规轻笑道:“多谢姐姐关心,本来快好了,近日事多,怕又有些反复。”
梅香啧啧咂舌,摇头道:“妹妹太过操心用力,本来不该这时管家,多么烦心的事儿啊!”话到这里,趁机抬眼细细打量子规,见其恰如冰雪为肌,琼瑶作骨,芙蓉如面,虽则人坐着,还是看得出杨柳细腰,玉手轻呈桌边,正是纤纤柔夷一把。
“好个标致的姑娘,昨儿大门口我就说了,比我们是强得多的。”梅姨娘上下看过,点头赞道。
子规更笑,又道:“姐姐怎么这么谦虚起来?谁不知道,姐姐长得全然貌似过了世的安太太?有这么福气,哪是子规这等俗人赶得上的?”
梅香见她提起这事,正中心怀,脸上那笑,挡也挡不住地就迸发出来:“妹妹笑话我呢,我哪里及得安太太一个脚指头?不过人说着玩罢了,当不得真!”
子规见这位梅香果然人如其名,说话行事,只得一个俗字。
梅香眼光扫过,见子规桌上放着帐本 ,口中便惊呼起来:“了不得!妹妹原来识得字?我管家时,都是叫个小子上来念给我听的呢!妹妹这就比过我去了,也难怪大爷一回来,就叫妹妹管家了。”
子规回道:“妹妹也是初学,不过大概看得过眼罢了,若说细究,也还难论,不过帐本子上总是那些东西,看过一两遍也就熟了,总是数字不错,能对得上就行了。”
梅香见子规说话仔细,心里有些着慌,嗓子眼里咳嗽一声,低头看着桌上子规手边的一叠子捶金笺,口中似无意地问道:“妹妹这样看来,难道有什么问题不成?”
子规大度一笑道:“这诺大个家业,正如忒大个水缸,哪里泼洒不出去?一星半点的,不提也罢。不过自今日开始,倒是要认真计较才是。只因妹妹我是个爱较真,喜顶缸的,虽说一时小事, 聚集起来,也就成了大河,小事不惩,何心戒大恶呢?姐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梅香听得身子有些发热冒汗,心想这果然是个厉害主儿,只怕欺她不得,以往自己趁管帐每每揩油,偏袒娘家之事,怕是再瞒她不过,也罢,跟她面上糊泥,作个菩萨样儿,求好了吧!日后拣了漏儿,不怕戳她不下去!
当下梅香心里拿定主意,面上团团笑出来,左手轻轻抬起,放于子规手上,按住其道:“妹妹真是个用心的,也是识字的人儿,说出话来一套又一套,姐姐我说不过你,不过只要于大爷有益,于这家业有益,姐姐总是说好的!只是苦了妹妹,身子这样娇弱,又要看帐,又要写字,对了,管家的婆子来回过话没有?”
子规抽回自己的手,对梅香嫣然一笑道:“一早已来过了,我叫她们当值前先来叫我看看,我刚到这里,一人不识,正好叫她们都来,对着花名册子,也好照照面孔,日后不至于张冠李戴。”
梅香点头,空出来的手正好拈起子规炕桌上一只云南玉碗,见里面闲闲洒了些青梅干瓣,花魂已去,空余冷香,于是好奇问道:“妹妹这是什么?已经都枯了的花瓣,还留着做什么?”
子规并不抬眼相看,只淡淡回道:“这是大爷叫留下的,安家老宅梅圃里带出来的。”
梅香凑近一闻,果然一丝余香萦绕鼻息,清馨之极。
瘦雪送上茶来,又说:“外头雪已住了,太阳出来,照得那太湖石上耀白一片,倒好个琉璃世界,可好看得紧!”
子规一听便对梅香道:“姐姐听见了?咱们出去走走,赏雪如何?”(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qidian。cn)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八十三章 春意透酥融冬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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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春意透酥融冬雪
梅香见子规提起赏雪,自然说好,只是不住嘴地叫杜鹃送上厚衣服来添于子规,说外头雪住必是冷极。子规见她独立地上,好奇问道:“姐姐怎么一人过来?跟姐姐的丫头呢?”
梅香有些尴尬道:“翠儿是个燥性子,屋里坐不住的,怕妹妹见了笑话,我叫她外头守着呢!”
子规心想必是从她娘家带来的,不知礼些,也就笑而不提,杜鹃后头取出松青色白狐披风,梅香一见便上前欲接过手来,子规忙拦道:“姐姐这是做什么?使不得,叫杜鹃来吧!”
“哪有使得使不得?咱们不是姐妹?姐姐给妹妹穿件衣服又怎么了?妹妹说出话来,竟似个大家出身,姐姐我小家小户的,就没那许多讲究了!”梅香利落地将披风挂上子规肩头,手不停口不住,快人快语说了一堆。
子规命杜鹃过来,将披风向上牵了牵,这才回梅香的话道:“姐姐这话,真真笑杀人了!我与姐姐一样,都是寒门陋室出身,若要论起大家来,这里怕只有琴丝,可惜,也只是个丫头罢了。”
梅香向外喊了一嗓子:“翠儿!”,过后掉头,边向外走边口中啧啧赞道:“说起琴丝来,妹妹可真叫厉害了!那个贱丫头平日里嚣张得不像样子,仗着自己是安大*奶的贴身,事事处处跟人过不去,一语不合,竖起两个眼睛,掐个腰就骂人!我想这是个什么道理?安大*奶人在哪儿?就手再长,也伸不到京里吧!?琴丝说出那话来,亏她口内不害碜!只是罢了,我哪里比得过她腰硬?也就不跟她计较了。不想妹妹昨儿一来,就给她下重重的下马威,倒替姐姐我出了平日里一口闷气呢!”
子规抬脚下了台阶,也不看梅香,也不答话,只婷婷立于院内,见周围如琼台玉围一般,白皓皓一片,耀眼鲜明。四下里松柏之类皆被压于雪下,沉甸甸地,抬不起头来。
小丫头们早将甬道扫了出来,子规便慢慢沿着路走出去,先看苏缸里的鱼儿,见水面上已然结上一层薄冰,几条锦鲤于下依旧游走甚欢,便点头对梅香道:“姐姐瞧瞧,这鱼倒有劲道,一丝儿不怕冷的。”
梅香拉过个小丫头到自己身边,在她头上啄了个爆栗,嘴里小声骂道:“又死哪儿去了!叫你听不见吗?”这时听见子规的话,又凑近陪笑道:“妹妹说得是!不过那鱼上头有层冰呢!有这顶天的护卫,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她都跟得了天恩似的,耀武扬威得很呢!”
杜鹃与子规身边站着,听见这话,回头看了梅香一眼。
子规不甚着意,似不明白梅香话里意思一般,缓缓向院外走去,正走到门口,便听见长岭的声音由外传来:“青姨娘起来没有?大爷来看看她。”
子规笑而不语,杜鹃忙出去笑迎:“大爷来了?快里头请,姨娘正陪梅姨娘赏雪呢!”
儒荣快步进来,只见子规一身青衣站在雪里,淡雅梳妆,珊骨玉华,纤腰约素,款款随风,见自己盯住她看,便是凤眼流波,盈盈欲笑地福了下来,口中莺声呖呖:“大爷来了?”
儒荣本是紧锁的眉头,看见她便情不自禁地松泛展开,手向随即向前伸去,预备就扶起子规来。
不料这时上来一人,抢在子规前头接住儒荣的手,身子低倾,略做个半福之态,张嘴便道:“大爷倒来得巧!这里雪景正好呢!”
儒荣愣住,过后定睛一看,原来是梅姨娘,这才想起刚才杜鹃说过,她在这里陪子规赏雪。当下心中有些不乐,只是对着那张似曾相识的脸,他倒是发不出火来。
子规扶住杜鹃,自己缓缓起身,还跟初时一样,并不在意,见儒荣,梅香二人并列一处,竟有意后退二步,又垂首低语道:“大爷,姐姐,是这里再赏玩片刻,还是到屋里坐坐?大爷想必是刚刚早朝回来,站也站得累了,不如进去喝杯茶倒好,姐姐说是不是?”
梅香大感不快,她本欲趁机拉儒荣去园子里赏梅,可子规说得在情在理,又看看儒荣脸色,她唯有笑语回应道:“妹妹有心得很!这话说得贴心极了,也难怪大爷疼你!对了,今儿雪大,妹妹可曾叫人收雪?大爷是最爱雪水泡茶的,若有梅上香雪,那就更好了!”
子规眼皮处微微跳动一下,她竟把这事儿忘了!可她心念飞转,这就开口回道:“梅上香雪?不正是姐姐的名字么?有姐姐天生的在这里,还要那后天的做什么?”
儒荣早朝下来,本已疲惫不堪,且知道回来后必有大批俗人庸务上门叨扰,本想趁个空当来看子规,求片刻宁静平和,不想又碰上梅香,听二人口舌来回,心中渐渐不耐。
“梅香,我记得你有一坛前年收下的雪水,你且回去开来,送去厨下,做些汤饼上来,中午园内琼月楼内,大家赏雪。”儒荣开口了。
梅香听他这样说,心里不服,可脸色不变,如常欢愉,口中一叠声称好:“那可太好了!我这就回去,照爷的吩咐做去!咱们有多久没一起吃饭玩乐了?这雪景也好,正是享乐的时候呢!”
子规见她口不对心,有些好笑,便上前相送,亲亲热热拉住对方的手道:“今儿大爷真有兴头!姐姐那就快去,别误了中午酒菜才好!”
梅香心里恨得牙痒痒,心想这贱人倒当着爷的面支配起我来!可脸上也是一样,如春风和煦,就着手里紧捏了子规一把,方才笑盈盈地扶住翠儿走了。
儒荣这方心定,上来携手子规,笑问道:“青儿今天如何?可好了许多?”
子规轻笑,又自行转身,在儒荣面前绕了一周,停下脚来,偏头望向儒荣,嘴唇半绽:“大爷有眼自己看,青儿这圈子,转得如何?”
儒荣见她笑颜如花,妩媚天然,情难自禁,走至面前一把搂住,贴近了脸道:“我看很好!只是这腰,”说着手下微微使力,“略还细些!”
子规触痒不禁,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竭力挣扎着,想要让开去,儒荣哪里肯放,手里不过略使三分力气,只管拽着她不放手,二人随兴嬉戏,一时院里春意透酥,烧融冬雪。
“别闹了,大爷!再闹我可真恼了!”子规脸笑得通红,喘气嘘嘘,头上有些香汗逼出来,脚也笑软了,站不住似的。
儒荣见她莲步不稳,摇摇欲坠,便将她拉靠在自己胸前,再看她巧笑多姿,娇如解语之花姿态,心里难忍情热,贴近她耳边便道:“今晚我来,你可不许赶我!”
子规的心随即向下一沉,她知道这一天总是要来,她不过是挨一天算一天。可如今事到临天,真的来了,她又止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