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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一移过廊角,众人都觉眼前一亮,大片樱花,正在盛放,粉云蔽日,落英缤纷。昨日雨后,本是泥泞,却又早已被那新下的飞红盖上,如一块粉毯,织得密实,让人不忍驻足其上,原来那秋千架,便是设于此处。
众人皆被吸引,立于树下,细细观赏。乾娘先开口说道:“这扫园子的倒也知趣,且不将这此落花扫去,不然,露出泥来,才真叫难看。”
宁娥点头,也说道:“可不是这倒提醒我的,你那荐红院,好像也是如此行事。”
乾娘说道:“真个的,我那儿海棠若都开起来,也不输这里。”
其兰冷不丁来了一句:“只是可惜,花的品种杂了些,不能同时开出来。”
乾娘回头,笑对其兰说道:“妹妹这话说得倒对,这花和树,还是纯些好,品种杂了,是不像样。”
其筝将其兰推至秋千下,说道:“你打,我来送送你。”
乾娘一笑,对宁娥招手:“大*奶,那儿还一架呢,你上去,我来送。”
宁娥更笑:“那怎么使得,你这娇生样儿,我可不敢使唤你。罢了,琴丝来吧。”
一时间且看,綵架傍长河,女郎笑且歌。身轻如过鸟,手捷类抛梭。
众人玩乐一回,个个香汗淋漓,乾娘先下来,坐至一边的卷芳亭内,笑说:“筝妹妹,我们几个都算起来,也不抵你一个打得好。你且小心着点,站稳了身子,摔下来可不是玩的。”
宁娥也跟着坐下,说道:“是啊,韵波,你手轻着些推,看你家小姐摔下来就坏了”
韵波抿嘴笑道:“大*奶,二奶奶,我家小姐哪还要我来送,自己荡得可好着呢。”
其筝不闻他人语,只觉身轻如燕,正可飞上青天,阵阵风声从耳边掠过,自己成了飞鸟一般,将万种烦恼一时全抛下,愿只随身边落花漂去,任他哪里,是哪里。
其兰在一旁看着害怕,直叫道:“筝姐姐,快别打这么高了,看着人心直发慌,头都晕了”
其筝还是不答话,只管自己玩了个够,泄尽胸中闷气,方才肯下来。再一看,旁人都已坐进卷芳亭内,不言不语地都只看着她。
见她终于愿意下来,宁娥松了一口气似地说道:“这筝妹妹,还跟在家时一样,打起秋千来,就像换了个人,端的是假小子一样。”
乾娘也点头说:“大嫂说得在理,确是这般,看着她打秋千,倒叫人心都揪起来了,不是为玩,像是争命呢。”
其兰对她招招手,说道:“好姐姐,快过来歇息歇息,看你打得这一头汗”
其筝心中痛快极了,脸上也大放光彩,由着众人说,不发一言,坐了下来。韵波忙将茶递上,其筝接过来一口喝干。
其兰便又说道:“大嫂说你是假小子,真是一点没说错,瞧这蛮样儿”众人见说,再看看其筝,一时不禁都笑了。
其筝用汗巾儿轻轻拭了拭脸,说道:“这时候了,还不见岚哥儿?兰妹妹,我们找他去,看他托懒干什么呢”
宁娥也说:“我也该回房了,只怕管家婆子们有事要回。”
乾娘站起来就走,边走边说:“就我是闲的,也罢,我也回我那院儿去了。”
众人遂散,各自走开。
一时午饭已毕,各房皆在午休,满园里安静下来,悄没声气的。子规揣着深意,小心翼翼地穿行于林间,一路避人,总算到了拢香院。
一进院门,便见书桐正坐在廊下,见她进来,立刻打起帘子来,示意速速进去。
子规深吸一口气,行入房内。
宁娥正端坐着,手拿一卷书,看得入神。忽见有人进来,才将书放下,身边桌上,一只青玉长方体炉正冉冉吐出芬芳,淡香袭人。
子规行至她面前,跪了下来。
宁娥开口问道:“早起听杜鹃说,昨日我救了你一回,到底是怎么回事?昨日我不记得找人到大厨房传过你什么话。”
子规低头回答道:“回大*奶,昨日晌午,孙嫂子只找不出个人来切一封书腊肉丝,我便说我切得好。谁知切完后。。。”
一旁的琴丝忍不住急问道:“想是切坏了?你一个粗使丫头,哪里使得刀?”
宁娥不满地扫了她一眼,说道:“不用理会,你继续说。”
子规抬头看了琴丝一眼,又低下头去,说道:“切完孙嫂子倒没说什么,就叫端上去了。”
宁娥闻言一惊,不免与琴丝对视一眼。
子规又说:“过会子得闲,孙嫂子便要审我,说我来历不清,怎么刀工如此之好?只是正巧,小螺子来了,便贴着她耳朵说了二句,她就又放了我,只说我是大*奶挑来的,想来,应该是干净的。”说完又抬起头来,眼对着在上的宁娥的眼睛,再次开口:“大*奶不信,只问杜鹃便知。”
宁娥将她细看一遍,沉吟片刻,问道:“你们过来,可有别人看到?”
子规回答:“没有。孙嫂子午饭后就家去了,说是家中有人回来了。旁人便也都散了,再无他人看到。”
宁娥将身子俯下,一字一句地说道:“昨日的那一封书,现在我想起来,倒是切得利索干净,厚薄一致,不想竟是你切的,那刀工,不像新手所为。听钱妈妈说,你家里原是在路口开个小茶铺,管各方路人茶水,想来不过粗茶淡饭,怎么,将你的刀工练得这么好?莫非。。。。”
子规忙磕头下去,回道:“回大*奶,小的原是跟父母一起开个小酒馆,只是时气不好,父亲染上时疾,亡故了,才将酒馆盘了出去,与母亲二人共撑一小茶铺度日。谁知不日母亲也不幸亡故,小的不得已,才转到人牙子钱妈妈人里,卖几个钱,好安葬母亲,也给自己寻个下处。小的刀工,原是由父亲亲手教习,又是从小练起,才得今日这般熟练。”
宁娥听毕,沉吟不语。子规心中百般翻腾,面上却只硬撑无事。
当此僵持之时,忽听得宁娥说了一句话,让地下跪着的子规,也不由吃惊地抬起了头来。
第十章〖全本小说下载:。cndmoz。/〗 与君初见惊槐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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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娥听完子规的话,思索片刻,说道:“琴丝,前儿仿佛听人说,千禾街上封老爷家,逃走了个厨娘。。。。”
子规立刻抬起头来,眼眶带泪地求道:“小的并不是逃出来的厨娘,实为卖身葬母,大*奶尽可明查”
琴丝看着宁娥,心想这厨娘的事儿可从未听大*奶提过。
宁娥看着子规说道:“论起来,就查翻你的家底,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今儿你不说实话,到了明日,若我都查出来,你说的不实,那你可就难逃。。。。”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收了口。
子规随即磕头不止,说道:“大*奶只管去查,小的并无诳语。若查出来小的欺骗安大*奶,便将小的拉去见官定生死,小的也全无怨言”语气诚恳,斩钉截铁,叫人不得不信。
宁娥听毕点点头,沉吟半日方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别让人看见就行了。”
子规慢慢退了出来,门口书桐看她一眼,不发一词。
子规走进园子里,才惊觉浑身都汗湿了。进得安府才不过第二天,就被疑上了?她仔细回想过程中的一切,确定是没有什么遗漏可被察的,才稍稍放下心来。
尚未走至大厨房门口,一股槐花香便迎面扑鼻而来,那是由不得人的,你便不肯,也是要见的。子规站住脚,闭上眼睛,将那香气深吸进自己肺里,不舍得就吐出来,只想将它藏进去,藏久一点,再久一点。
“你是哪房的丫鬟,只管站在这地下做什么?”一声问,惊得子规张开眼睛,一口气没收好,呛起来,不但答不出话来,一时竟咳个不住。
那问话的人显然也是被她的咳嗽声吓了一跳,没想到会得到这般回答,子规后退几步,用汗巾儿捂住脸,俯身回道:“小的是大厨房里的丫头,子规,不知少爷在此,多有冒犯。”
少岚听了好笑:“你认得我?”
子规将眼睛张得大大的,抬头细看看,天真地回道:“不认识,但知道是位少爷。”
少岚哈哈一笑,又问道:“你在这儿作什么?这会儿一个人也没有,你只管站在那地下,嗅什么?哦,”他这才发觉,空气中满溢的香气,“真香怪到你停下来,只管闻个不住,这是什么香?”
子规安静答道:“是槐花香。”
少岚有些好奇地说道:“槐花做的饼我倒是吃过,想不到,原来槐花开起来,竟这么香”
子规不语,又抬起头来,朝那那不远处的几株老槐望去。
少岚上下打量着她,又问道:“这会子各房里都在休息,你到园子里来做什么?”
子规心中一惊,搜肠刮肚地,一时竟想不到个好的说辞。
少岚笑了,用手中拿着的扇子指指她的鼻子说道:“我知道,一定是管你的婆子偷懒,你就跑出来园子里逛逛了,是不是?”
子规尴尬地一笑,只作默认。
少岚见自己猜对了,更笑,眼光斜瞥见旁边一捧朱红色的百枝莲开得正艳,一时玩心顿起,随手摘下一朵来,递给子规。
子规再后退一步,不敢就接,更吃惊不已,摇头说道:“少爷请收回,小的不敢受。”
少岚向前几步,直将那花插到子规发髻旁,说道:“好容易来园子里一趟,怎么不带个念想就走?”说完又是一笑,抬腿便走,一路还说个不停:“好香,嗯,真香”
子规等到他走得不见影儿,便一把将那花从头上拔下,扔到地上,用脚揉了个稀烂,再看不出原样来,才朝着大厨房走去。
杜鹃一直候在门口,一见子规身影出现,便冲上前去,问道:“姐姐如何?大*奶找你所为何事?可是我早起多嘴给你惹下祸了?”
子规将她的手拉过来握住,笑着说:“若真是你给我惹下祸了,我还能自个儿好好地走回来?妹妹只管放心,大*奶不过就多问几句,没别的事。不过妹妹,这事,没旁人知道吧?”
杜鹃见她说得如此轻松,心也放了下来,说道:“没人,我眼瞅着,歇息的歇息,溜出去玩的溜出去玩,没人见着。”
子规还不放心,又问:“小螺子呢?”
杜鹃说道:“跟着几个丫头,偷出园子去了,说是找个小厮,上外头买几条新鲜花样的汗巾儿回来。”
子规这才安心,坐了下来,杜鹃将灶上顿的热茶倒了一碗过来,两人亲亲热热地坐在一起,说起闲话来。
拢香院里,琴丝一边往花瓶里添水,一边问宁娥:“大*奶,这原本不过小事,孙四家的不过嘴上一说罢了,当真要这么小心的审人吗?”
宁娥摇摇头:“也难说,说小可小,说大可大。老爷是一向以小心谨慎为上的。”
“那么,大*奶,封府当真走脱个厨娘?”琴丝还是好奇。
宁娥将手边的青花独钓江景图茶盏推开,随手揭开桌上安放的琉璃地白花牡丹纹罐盖子,拣出半块槟榔放入口中,方才说道:“没有,我唬那丫头罢了。”
琴丝微笑点头道:“大*奶当真心细,不过,那丫头倒不像扯谎。”说到这里,琴丝手停了下来,有些犹豫地看着宁娥,半晌,宁娥先开了口:“要问就问,只管那张致做什么”
琴丝将身子贴近宁娥,悄悄地说道:“大*奶,一向老爷在进府里丫头身上,这么心细,总要将来历查到一清二白,到底是为了什么?”
宁娥猛地抬头看她,大声斥道:“你这丫头这些事哪有你多嘴的份?你跟着进府也有几年了,怎么连这点子规矩都不明白?快将那花收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