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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条地下河川。”
两人再不迟疑,便弓着身子走进暗洞,那暗洞中刻有阶梯,走起来极为顺畅,走了大约十数步,只听见水声逐渐轰然回荡,果然便是一条水流丰沛的地下河川。
那地下河川的水清洌冰寒,两人这几日奔波下来,吃得不好也睡得不好,此时知道脱身有望,绷得老紧的神经陡地松了下来,脚步更是飞快。
在地下河川旁走了一会,只见眼前的光线越来越是明亮,两人久处地底,一时间不能适应这样的强光,居然有些眼花起来。
然后,只见那河川像是神迹一般,却在两人走出洞外时戛然而止,也不晓得是什么样的造化之奇,一条湍急的河川居然在几步之内便突地消声匿迹,连最细微的水声也已经听不见。
“好亮!”东关旅眯着眼睛,携着夷羊玄羿的手跃上一处巨石,忍不住大声说道。“外边的天空好亮!”
静静的山林之中,微风轻轻吹拂,空气中隐隐传来草木的芬芳,远处虫声唧唧,间或传来狐狼的悠长哀鸣。
出来了!
两人终于从深洞之中出来了!
东关旅毕竟是少年心性,此时重新又得见外面的天日,不禁大叫一声,欢欣地一跃而起,纵身一扑,整个人便滚在一处草地之上。
夷羊玄羿微微一笑,看着他在地上不住地欢呼翻滚,也不禁松了一口气。
东关旅在草地上翻滚了几回,抬头一看,却在明亮的天空中看见一轮细指甲般的弦月,这一看整个人却有些发怔起来,翻滚的动作也缓缓地停止。
天空既是如此光明,又怎会有月亮?
他有些发怔地仰躺在草地上,楞楞地看着眼前的奇景,过了一会,那明亮之感逐渐褪去,这才发现此刻并不是白天,而是不折不扣的深夜!
原来他和夷羊玄羿陷身在地底的时间并不算短,在地底的晦暗世界中,纵使有着光源,但是那种阴暗和平地之上是绝然不同的,两人在黑暗的环境中待了那么长一段时间,自然对外界的光线无法适应,一出来连黑夜的夜色也觉得明亮耀目,这才会把夜晚看成了白天。
这样的道理,东关旅楞楞地看了一会天空便已经想通,等到眼睛又恢复了一些,这才回头对夷羊玄羿叫道。
“夷羊前辈,原来现在是夜晚,不是白天呢!”
夷羊玄羿淡然一笑,他毕竟年岁已然不小,经过这一段折腾之后,体力也已经有些不支,于是脚下一软,便势坐下来略事喘息。
一老一少此时重见天日,于是便静静地或坐或卧,看着天空中的月色缓缓消化这一天来从骆德尔那儿听得的奇异故事。
第七部(英雄相残) 第八章 好大胆的乘鸢之术
第二日清晨,夷羊玄羿略作盘算,便和东关旅下山,到附近小镇找了些干粮和米面,准备再次深入石窟内研究洞壁中的超时代知识。
两人依着脱困而出的路径,背着一些食粮和用品再次从地下河川深入石窟,这一回因为已经知道了甬道中的特性,走起来便自在许多。
走入石室之后,夷羊玄羿便在各个石室间逐一清查每个地点的状况,发现这残存的“半个”石窟中并没有太明显的破坏,相反地有不少所在有着很仔细的修缮痕迹,显然当年羊城中人曾经花过不少工夫重新修整这个奇妙的宝库。
他在羊城中几乎居住了半生的岁月,虽然长年待在碧落门中,但是和羊城的子民们也有着不少交往,像当年曾经救过东关旅等人的桑羊颉便算得上是他的弟子。
因为有了这样一层关系,老人深知羊城中人的一些习性和惯用手法,略一推敲,东关旅见他算了算方位,又走了几个古怪的步伐,来到一个洞之前。
然后,夷羊玄羿只是轻轻一敲,整片石墙便放下一块一人宽的石板,而在石板的后方却是一处小室,小室之中,却满满地塞着许多衣物、干制米粮和照明器具。
羊城中人仰仗着先祖传下的许多奇术,又有碧落门的帮助,因此在一些日常用品上,享受及舒适的程度远远超过东周当世的水准。
两人有了这批羊城的贮物,已经不用再担心食衣居住的琐事,因此在洞窟中的生活更为专注,也能专心研究石壁上狄孟魂留下的超时代智慧。
夷羊玄羿仔细钻研了几项知识之后,发现在这些原始的记载中,羊城中的智者更时时留下精辟的领悟和注解,让夷羊玄羿和东关旅研究起来更为得心应手,简直就像是跑进了糖果屋中的小童,嘴里、手里、怀里虽然已经塞满了众多的喜好之物,眼里却仍然贪婪地四下张望。
洞中的岁月虽然光线暗淡,不见天日,但是这一老一少对于超时代的智识却是狂热好奇,对于居住在这深邃的地底毫无怨言,深深地将精神投注在各类知识之中,简直已经忘记了石窟之外还有一个琅琅乾坤,花花世界。
唯一能够约略提醒东关旅时光仍在流逝的,只有头上的毛发和脸上的胡子,只要头发又散落额前,胡子又长到一垂眼就可以看见,那便知道又是个把月的时间已经过去。
这石窟中的知识,最早出自上古奇人狄孟魂之手,这狄孟魂和众生化警察一样,也是来自二十四世纪的未来之人,但是他在二十四世纪之时却是个饱学之士,曾经受过高深的教育,对于古代史、生物学和医药病理之学相当熟悉,当年在石壁上留下的知识,也以这些领域的学问居多。
但是后来羊城的智士开始在此研究之后,有的人除了将狄孟魂记载中难懂之处加上注解之外,还自己加上了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一些机械学、土木工程之学的知识,因此东关旅和夷羊玄羿这一番钻研下来,却平白多了不少对机械土木之学的了解。
有了这样的了解,再对照起当日骆德尔叙述的星箭之事,两人对于这些额上有星芒的奇异族类,还有那些巨大强壮的星箭机械人又多了不少的领悟。
石窟中的知识浩瀚无尽,简直没有什么止境,石窟中的时间之感也随着两人待在里面的岁月增加,变得更加模糊,简直已经到了不知寒暑,不知干支甲子的地步。
有一次东关旅突然想起来,发现自己在很久以前便已经不晓得外头是何年何月,只是发现偶尔去了一下外头的世界,有时候明明记得不久前还是白雪皑皑的银色世界,怎么下一次出去却已经是艳阳高照的天气?
后来他勉力地算了算,这才知道已经和夷羊玄羿身处在此超过了两年的岁月。
只是他生命中的亲人都已经大部分凋零,唯一的妻儿又在那个一去便永不能生还的东海深处,也等于没有这两个至亲之人。
既是无亲无故,外头的世界便没有什么留恋之处。
而老人夷羊玄羿当然更是无牵无挂,他年龄近百,一生不曾婚娶,所识得的旧友绝大多数都已经离开人世,当然比东关旅更没有牵绊。
这一日,两人发现已经又在石窟中待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没有出去,东关旅从狄孟魂的记载中得知,不管你觉得在阴暗处有多舒服,但是人身上有些维持性命的元素,得靠晒太阳才能取得,否则便会有性命之忧,刚巧两人又刚刚结束了一场花了数月的钻研之学,便决定一起出去外头走走。
走到出口之处,看看外头透出来的光芒知道此刻应该是清晨,两人略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眼睛,以搓揉生热的方式按摩眼球,在出口处适应了好一会,这才再次走入灿烂的阳光之中。
其时正是早春时分,天空微有云朵,阳光暖暖地洒了下来,并没有夏日艳阳的强凶霸道。
东关旅微微眯着眼睛,走到一处空旷的山崖旁,软软垮垮地坐在草地之上,远眺晴空下的大地江河,想起近日来对石窟中学问的领悟,心中除了满足之外还有几分得意,这样的想法袭上心头,顿时觉得全身舒畅,简直就想要放直喉咙,忘情地大叫几声。
这样的大叫念头刚起,还没来得及做出来,却听见身后不远处的夷羊玄羿居然抢先叫了出来。
“啊呀!”
在东关旅的记忆中,这位胸怀奇学的老者向来不是个容易大惊小怪的人,平素总是气定神闲,仿佛就是天塌下来,也在他的盘算之中,根本没有什么值得惊骇之处。
因此,这时候老人这样突然地大叫出声,倒让东关旅吓了一跳。
他还来不及回头,只听见老人“砰砰砰砰”的快步向他接近,越过东关旅,一个纵身便站在悬崖的最边缘之处。
“在那儿!”夷羊玄羿大声说道。“那个物事!”
顺着老人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片朗朗晴空,偶有几朵云彩,但是乍看之下,却并没有看见什么。
“啊?”东关旅将手掌放在眼上极目眺望,但是却仍然看不见有什么玄机。“有什么在那儿吗?”
夷羊玄羿巍然地站在崖上,双手叉腰,同样也将手掌放在眼上,声音洪亮地大声说道。
“是桑羊!是桑羊放的乘鸢!”
东关旅一怔,想起了少年时代曾经乘过羊城奇人桑羊颉的奇巧器械“乘鸢”,再定睛一看,果然看见了东南方的天空有着一个像是飞翔巨鹰的小小身影。
只见那巨鹰般的物体轻飘飘地在天空盘桓飞翔,但是只要留神细看,便可以发现它的飞行轨迹总是限定在同一个范围之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机械式地在天空不住盘桓滑翔。
“这便是‘乘鸢’吗?”东关旅奇道。“难道有羊城的人到了这里?”
“这个乘鸢和当年你们乘坐到羊城的不同,当时你们乘坐的器械要比这个大上许多,你们乘坐的那个能够载人,而现在这一种乘鸢只能在天空滑行,和风筝差不了多少。
只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呢?按理说桑羊那小子不敢违背我说的话才是啊……难道桑羊那小子……”
“这具乘鸢有什么不对之处吗?”东关旅好奇地笑道。“看前辈仿佛很困惑似的。”
“当然困惑,因为这具乘鸢是我精心设计出来的东西,而且我曾经三令五申地向桑羊颉那小子严厉规定,若不是有生死存亡的急事,绝对不准他用上这具‘千里一线’乘鸢!
你不知道,桑羊这小子是个大惊小怪的好事之徒,有时候一件不算严重的事,被他一沾惹上了就会严重好几倍,有些不关痛痒的事,他却要搞到全天下都知道!
就因为这样,当时我还告诉过他,说即使是你桑羊颉自己快死了,也不准用上这具乘鸢,除非是发生了比他自己要送命还要严重的事,这才能够使用……”
“如此说来,难道是桑羊前辈出了什么大事?”东关旅惊道。“那我们还不去看看?”
夷羊玄羿沉吟了一会,最后只得咬咬牙,沉声说道。
“你说得对,我们便只好去看看……”说着说着,他却仍然有些不悦地说道。“只不过如果是不关痛痒的小事,这小子的皮就给我绷紧一点了……”
听着这个平素豪迈干脆的老人这样一反本性地嘀嘀咕咕,东关旅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他心中常常感念当年桑羊颉在水月居救他一命,又将他带至羊城的恩德,因此得知桑羊颉可能有急事求救,便巴不得能立刻前往救援。
两人辨认了一下那乘鸢飞舞盘桓的方位,估算大约是在东南方大约十里之处,距离并不算远,很快便能抵达。
那狄孟魂石窟的东南方约十里处的山下是一处小镇,名字叫做东牛镇,两人下了山,脚程算是极快,不多时便已经走到了东牛镇。
只见在镇口处有条荒凉的小路,夷羊玄羿抬头看了看乘鸢的方位,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