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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寂静的海面似被炸开,一道巨大的水浪轰然而起,足有几十米高,随之而出的,还有一条巨蛇般的物体,血红的眼睛比车头灯还大,张开的大口喷着腥臭不已的黑气。两排银色的利齿闪着寒光,如锯齿般慑人。关键是,这样的玩意儿,不止一条,掀起的水浪越来越多,连在一起,竟成了一股滔天巨浪。
沈蔷薇略略变了脸色。
小五张着嘴,结巴着说:“咋……咋这么大?!”
“动手!”沈蔷薇大喊一声,一跃而起,闪电般从腰间抽出了她的剑。
另一边,二十来个伪装成游客的一页观门人按照之前的计划,运起飞天之术,直往半空,念动咒语,在空中牵出了本门至宝,专用来困住妖物的紫芒淬星网。远远看去,这紫气缭绕晶光闪烁的巨网,仿佛一片被众人造出的星空,美妙之极且气势磅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下头那些蛇般的妖物压了下去。
沈蔷薇执剑站在最高的地方,冷眼看着那些自以为是、邪恶低贱的妖物被她的网压入水中,拼命翻滚扭动,那网中晶亮的光点,不是装饰品,而是用一页观的秘法炼制出的六棱白金刃,一旦妖物入网,越是挣扎网收得越紧,这些身带咒法的六棱白金刃便如同利齿一样,深深咬进它们的身体,使其妖气减弱,失去反抗之力。
看着眼前的情景,沈蔷薇的心渐渐放下,虽然这些被童子血引来的蛟看起来有些诡异,跟她之前预估的并不一样,可是,似乎也没有什么难对付的地方。
她下这么大赌注,要的就是让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看轻一页观的家伙们甘拜下风。
妖物之中,最为凶猛狡猾的一类,蛟当之无愧。但凡跟妖物为敌的术师,一生中哪怕只斩杀一条蛟,也能被引为至高荣誉。而至今为止,没有任何一派术师,可以在一夜之间剿灭这么多只蛟。一来,蛟平日多藏于深水之下,喜独居,行踪诡秘迅速,极难追捕。二来,蛟的力量远大于寻常妖物,因为它们是最接近龙的存在。
沈蔷薇看着越收越紧的网,看着网中那七八条不断挣扎的战利品,露出了笑容。
船舱内,留下看守的大飞跟红红紧张地关注着窗外师哥师姐们跟蛟的战斗,却没发现后头那些他们以为已经睡着的日本人,已经悄悄睁开了眼睛,其中一个年逾古稀的干瘪老太太,更是露出了怪异的笑容。
只有那帮孩子,挨个靠在一起,睡得很香很沉……
6
深水之下,不动拽着左展颜,以他独有的能力推开一切阻力,飞速游动。
左展颜要他做的事,就是当他的免费水下推进器,要求他以最快的速度带其前进。
不过,左展颜的伤并没有恢复得很好,虽然吞了辟水珠,但是这种超负荷的运动还是让他十分难受,胸口仿佛压了巨石,要将他活活压死似的。
“我可以慢一点。”不动看了看他,脸色比死尸好不到哪里去。
左展颜要他替他做一件事,但他至今没告诉他到底是什么事。等他们飙车赶到了这座城市的码头时,天已经黑了。该返航的船都回来了,唯独没有黑珍珠号。几辆警车闪耀着警灯,停在不远处。
他在码头沉默了半分钟,似乎做了个很重要的决定,然后便拽着不动跳下水去,要求不动用最快的速度,带着他追上黑珍珠号。
不动说,我怎么知道那艘船在哪里。左展颜说,哪里有蛟的气味,哪里就是方向。
如果沈蔷薇他们成功了,那么此时也应该在回程的路上了,左展颜这样想着,可直到现在,他也没有看到胜利归来的人。
他们从内河一直游出了外海,不动的鼻子里,嗅到了某些奇怪但熟悉的味道,越来越浓。
“在码头时,我看见了警察。”不动突然说,“我还听到那些跟来的父母们一路哭喊着说,他们的孩子上了黑珍珠号。你这么急追上去……”他眼珠一转,坏笑道:“莫非你的娃也在船上?啧啧,这么年轻就当爹了呀。”
“不要拿我消遣。尤其是这种时候。”左展颜冷冷道。
“哎哟,心眼儿别这么小嘛,别人说几句话你就不高兴,这多不好。”不动笑道。话锋突然一转,“还是你想补救些什么?”
补救?他有这么好吗?
三天前的早晨,他在他那个终年都晒不到太阳的小房间里吃面,活到现在,他的生活基本晨昏颠倒,白天睡觉,晚上抓妖。可这天早晨,他很早就醒了,准确说是整夜没睡。
房门被人推开,沈蔷薇走进来,说:“那孩子死了。”
他的筷子停了停,然后继续吃。
“胃口真好。”沈蔷薇转身欲走,又转过头,“你还是走吧,以后跟一页观再无瓜葛。师尊以前下的命令,你也是知道的。群起诛之的事,我不想做,你也别叫我为难。如今一页观已经风雨飘摇,想找借口扳倒我们的,大有人在,我不想因为你的失误落人口实。”
他慢慢吃完面,又躺回床上,拿过一面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直看到天黑。
“叔叔救我……呜呜!”
昨天夜里,那只蜈蚣精被他逼到那座废楼的顶端,它用那个孩子的性命跟他交换活命的机会,如果他不肯,它就抱着孩子从几十米高的地方跳下去同归于尽。
他不肯。不过,他觉得他能救下那孩子。这不是第一次被妖物用人质威胁了,他历来处理得很好。
他的桃都剑朝那妖物刺了过去,蜈蚣精化成了灰烬,那五岁的孩子也坠下了楼。
他纵身去救,却不料一阵歪风突起,刮起蜈蚣精残留下的毒粉,迷了他的眼睛,千分之一秒的错过,孩子从高处落下,摔在一堆坚硬的建材堆上。
把孩子送进医院,他悄悄离开,身上的衣裳被孩子的血染得通红。如果你还有一口气,请你活下去,他站在离医院很远的地方,默默在心里说。
回去后,沈蔷薇看到他身上的血,他没有隐瞒刚才发生的事,只托沈蔷薇明天派人去医院看看。
叔叔救我……那孩子惊恐的脸,好像停在了镜子里。他把镜子扔到一边,起身,像从前那样,只拿了自己的剑,还有那个香炉,走出了天方大厦,一页观早已不再以道观的形式存在,如今,它就藏在这座五十层大楼的顶层,以普通人家的方式,隐秘地继续着它的使命。
离开时,他看到沈蔷薇在试戴她的人皮面具,她对着镜子练习微笑,说:“同学们好!”
“你这个赌注太大了。”他看着镜子里的她。
“有时间跟我废话,倒不如想办法去安慰一下那孩子的父母。肝肠寸断这个词,恐怕是师兄你永远都不能体会的吧。呵呵,最后一次叫你师兄,慢走,不送。”沈蔷薇头也不回,继续练习如何当“郭老师”。
他什么都没说,走出了大门。
看着他的背影,沈蔷薇松了口气,道:“总算干净了。”她关心的,只有她的大计划。
蛟最喜食人肉,尤其是幼童。以四十个孩子为饵,足以为她引来一群贪婪的蛟。届时将船开往外省的僻静处,从这些孩子身上采下最新鲜的血洒进水中,再以咒力将孩子们独有的鲜嫩“肉味”扩散再扩散……
既然不能逐一追杀,那就请君入瓮。
想对付蛟的术师很多,可沈蔷薇相信,没有谁能有她这般的魅力。要赢得多,当然要下大赌注。
沈蔷薇觉得一切都很完美,并且她有十足的信心,她“借来”的孩子们,一定会完璧归赵。
只需要一夜,她沈蔷薇一战成名,还有谁敢轻视一页观。海水里的怪味道越来越重,左展颜捂住心口,脸色越发惨白。
“快到了,坚持一下呗。”不动看了他一眼,“要不我给你唱个小曲儿缓解一下紧张的神经?我最喜欢唱花好月圆了!”
“不要!那样我可能死得更快。”左展颜厉声道。
话音未落,他们突听水面上传来了一阵强烈的爆炸声。不动迅速上浮,借着四散于海面上的火光,他们隐隐见到了一艘船的轮廓。
7
书面已经不由自己控制,这是沈蔷薇完全没有想到的。
那个瓷瓶里装的,不止是孩子们的血,还有弱化妖气的符咒,就算是强悍如蛟,一旦吞进这些有咒力的人血,其力量也会削弱不少。这是沈蔷薇买的保险。她要最大限度保证自己的胜利。
可事实却截然相反,这些血不但没有削弱蛟的力量,看起来还让它们变得更强大了。当她看见这些唾手可得的战利品突然扭转劣势,轻易撕破了坚不可摧的紫芒淬星网时,从来只赢不输气定神闲的她,第一次尝到了恐慌的滋味。
挣脱束缚的蛟们,张开血盆大口,朝这些将它们引来的人类扑去,此刻的它们要满足的不止是食欲,还有被攻击的愤怒。
沈蔷薇挥舞着她的剑,率领着一页观门人,在蛟群里左突右闪,海面已然成了战场,符纸带出的火焰,伤口洒出的鲜血,高高激荡的水浪,将黑珍珠号紧紧包围,船身剧烈摇晃阒,随时有翻船的危险。
大飞跟红红见沈蔷薇他们已露劣势,且好几个师兄弟已经成了蛟的口中食,便再也顾不上这些孩子,冲出去帮忙了。
“社长,要不要出手?我看他们已经撑不了多久了。”中年人撕掉唇上的白胡子,看着船外的战斗,对那干瘪老太太说道。
“不,我们这次来的目的,只是做最后的清洁工作。”老太太慢吞吞地说着,又看了看前头那些孩子,“你想想,如果那些孩子出了事,一页观的人,就算不被蛟吃掉,回去也要自杀谢罪吧?既敢冒大不韪,拿人命铤而走险,就得承担起任何后果呀。”
“社长的意思是……”中年人看着那些无辜的孩子。
“看戏。”老太太微笑。
外头,一共来了七条蛟,一番激斗下来,一页观的人已经死伤大半,而那些蛟,只不过是受了些轻伤。
很快,筋疲力尽、身负重伤的沈蔷薇不得不退入了船舱。印入她眼帘的,却是她平日里最信任的小五,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抱头鼠窜到后排那个老太太面前,惊恐万状地祈求:“千叶社长,求您赶紧救救我们哪!那些蛟已经疯了!它们会吃掉所有人的!”
老太太摸摸他的头,像在摸一条忠实的狗,用流利的中文道:“你是我们的大功臣,你不会被吃掉的。”
“小五,你在做什么?!”沈蔷薇捂着手臂上的伤口,惊异地问。
“这是个聪明人,懂得为自己打算。”老太太笑看着沈蔷薇,满是皱纹的脸,像朵干瘪的菊花,“要不是他换了你的瓷瓶,这些蛟可能已经是你们的战利品了。”沈蔷薇五雷轰顶。
“我们在那个瓷瓶里,加了些可以让妖物增加力量的秘方。这些蛟本来没有这么大的。嘿嘿,这个秘方大概可以维持十小时的作用。”老太太看看时间,“沈小姐还是抓紧时间想想怎么活下来吧。不过我提醒你一下,这些孩子可能一个都跑不了,如果你活着回去,可能比死在这里更麻烦。撇开孩子的父母不说,你们那些正义的同道们要怎么处置你这个不顾后果的刽子手呢?”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毒计陷害我们?”沈蔷薇再也没了往日的好形象,歇斯底里地朝小五跟老太太扑了过去,却被老太太的手下牢牢擒住了。
“把她带回去吧。很多人在等她给个交代。”老太太对中年人道:“通知田中一个小时后来接我们。这场戏差不多要散场了。”
“千叶社长,您可是答应过我的呀!我加入千叶会社,替你们做完这件事,你就扶持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