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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淋漓尽致。
角落里,一座巨大的沙漏在缓缓运作,两条盘旋的石雕大蛇攀附两侧,凶悍而忠实地捍卫着时间。
细腻的沙粒在沙漏的下半部分越积越多,而赌场里的人,却越来越少。不是离开,而是赌局每完一局,该局的输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他们原本的位置上,便出现一张羽蛇扑克牌。
这种情景,不是不骇人的,活生生的人,眨眼变成一张扑克牌。可是剩下的人,也就是暂时的贏家们,没有一个因为这个场面退缩,反而更踊跃地加入下一轮的赌局。
他十分满意地俯视着脚下的王国,眼眸里的绿色,倒映着赌徒们的疯狂。
酒杯里的酒还剩下一小半时,一个穿着绿衣,轻纱蒙面,打扮得比女人还妖烧的年轻男子,手执一把精美的酒壶,自门后款款而来,又为他斟满一杯。
“还以为东海来的龙很厉害呢。”绿衣男站在他身侧,嗤嗤一笑,“不也成了一张扑克牌么。神君,进来这里,有谁能厉害过您哪!”
“酒池里的新料预备得如何?”他早已习惯了被谄媚,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这次的新料数量十分充足,全部放入酒池的话,最少能酿制十二壶成品。”绿衣男十分欢喜,“多亏神君领导有方,才能招揽这么多客人。咱们4E的实力,是越来越强了。”他的嘴角微微翘起,挥挥手:“传我的命令,把那些新料全部……”
话没说完,他端着酒杯的手突然握紧了一下,力道大得竟将酒杯都捏碎了。
“神君!你这是……”绿衣男吓得花容失色。
他攥紧拳头,说:“那条龙,暂时留下来。”
绿衣男眼珠一转,忙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他紧皱着眉,半晌才从一种极其难受的状态中恢复回来,靠在椅背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跟着却又露出十分诡异的笑容,自言自语:“闹吧,闹吧,你没多少次机会了。”
他着人换了杯子,继续一边畅饮一边欣赏,赌桌前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片刻工夫,绿衣男子满头冷汗地跑回来,神色慌张地说:“神君……酒池那边……”
“怎么了?”他看也不看对方,继续喝酒。
绿衣男小心翼翼地附耳道:“那条龙见了!还有这次的新料,也全部不见了!”
他不慌不忙喝完最后一口,说:“找!”
“是!”绿衣男迅速离开。
“东海的龙……”他抬起头,对着虚空中的某处暗笑,“可这里不是东海。”
6。
我终于发现这个“天然井”哪里不对头了——水面上的雨水,居然是往上走的,但离开这个范围,又是极正常的落雨。乍眼看去,很难分清是天上的雨水落在了这个水塘里,还是水塘里的水化作雨往天上去了。
同一个空间里,居然会产生两种方向相反的雨水,地球引力说顿时变虚弱了。
“哈哈,好玩啊,倒着下的雨!”已经淋成了落汤鸡的九厥蹲在井边,难得还笑得出来,“你看这些绿气,摆明了顺着这些倒雨往天上爬嘛。”
我抹开眼皮上的雨水,仰头细细一看,确实如此,那些从水底渗出的绿气,藤蔓似的缠绕在那些倒着下的雨水上,源源不绝地往天上去,竟没有散开的趋势,不知道想爬多高。
九厥盯着这古怪之极的景象,突然问:“你说,这里的天然井都是相通的?”
“是。国家地理都这么说过。”我笃定地回答。
“总共能有多少这样的天然井?”他又问。
“那只有鬼才知道了。”我白了他一眼,“但听说非常多。别人都是用‘玛雅的地下世界’来形容这些天然井的,你想想,得达到怎样的数量,才能形成一个世界。”
“这样啊……”九厥摸着下巴,陷入某种沉思。
不过没等他沉思上几秒,便被一阵噼里啪啦的脚步声打断了。回头,一眼便看到一个小人儿跌跌撞撞地从酒店侧门跑出来,眼熟的小花成裙子在雨夜里也分外鲜艳。
“救命!我不去我不去啊!”有个怪爸爸的小丫头哭喊着乱跑,大概是看到了我们,便转了方向,不要命地朝我们奔来,披头散发地撞进我的怀里,抱住我的腰就不撒手了,这可怜的娃不知被什么给吓唬成这样,哭得让人心颤。
不等我们开口询问,气急败坏的大嗓门已经传过来:“丽莎!给我回来!丽莎!”
九厥站到我和小丽莎的前头,挡住了那个像要跳起来吃人的怪爸爸,一口流利的英文砸过去:“有话好好说,别吓着孩子跟妇女。”
妇女?我在心里狠踹了这厮一脚。
“闪开!你们想干什么!”怪爸爸一副准备跟九厥拼命的模样,“丽莎!过来!”
“我不想进电梯!我不喜欢那里!”丽莎躲到我身后。
电梯?纸片儿说的,它最后见到敖炽的地方,也是电梯。
怪爸爸竭力平静下来,蹲下来,朝女儿伸出手:“过来爸爸这儿,你要跟着爸爸才安全,只有爸爸才能保护你。乖,我们不去电梯,我们回房睡觉。”
“不去了?”丽莎怯怯地问。
“不去了。”怪爸爸用力点头。
丽莎看看他,想了想,还是抹着眼泪朝父亲走了过去。
他一把将丽莎揽入怀里,极不友好地瞪了我们一眼,转身就走。
瞪一眼又不会长胖,我不放心,三两步跟上去,朝怪爸爸一笑:“我们也回去。酒店的侧门里,是条狭长的走廊,中间有座楼梯直通二三楼,末尾是扇半掩的安全门,穿过去就是一楼的客房通道跟电梯。
走着走着,怪爸爸突然撒腿狂跑,直奔电梯而去,那速度,简直是兔子中的兔子。跑路还不说,过安全门的时候,还极细心地把门给反锁,把我跟九厥关在外头。
门缝里传来丽莎的尖叫,还有她父亲的吼声:“我们不能分开!”
区区安全门能拦住我们,那就太奇怪了。九厥朝门锁吹了口气,两扇门乖乖打开。
冲进去时,父女俩已经进了电梯,走廊上空无一人。
铛的一声响,电梯门早我们一步合上,但幸运的是,没关完,留了一道半寸宽的缝隙——白驹很英勇地横躺在电梯门之间,为我们的魔爪及时抠住电梯门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稍微一发力,电梯门就在九厥手下分开,我们闪身进入,才发现电梯里不止父女二人,还有另外十来个客人,但没有一个拿正眼看我们的,仿佛根本不关心我跟九厥的进入,有的人低头看脚尖,有的人望着天花板念念有词,有的人闭着眼,紧握着手里的十字架喃喃。
白驹从地上弹起来落到我手里,电梯门应声关闭。
“有功,可抵一个月打工时间。”我若无其事地把扇子插到裤兜里。
“两个月。”白驹在裤兜里跳了跳,用蚊子一样细的声音讨价还价。我狠狠掐了它一把,它再不敢吭声。
九厥拽着我站在电梯左侧,张望一番,发现丽莎父女站在我们对面靠里的角落,父亲侧过身子,警惕地把女儿死死护在里头,时不时拿怨毒的目光扫射我们。
“呀,你们也来了?”
熟悉的蹩脚汉语传来——瘦小的老黄费劲地从那位高大壮的黑人妇女身后探出脑袋来,热情地跟我们打招呼。
我歪头一看,他另一只手正牢牢牵着他的老伴。
“麻烦挪下脚!”我的旁边有人极其不满。
这声音我能认不出来嘛,缩脚,扭头,刚好捕捉到英俊大叔投向我的厌弃目光。
老实说,被人这么讨厌还真是第一次,关键是我根本没惹他嘛。
哈,小小一方电梯,怪人们都来齐了。
九厥碰了碰我,小声说:“看那楼层指示灯。”
我踮起脚,目光越过挡住我的一个高个男人,落在那闪烁不止的灯光上。
我揉揉眼,再看,就忍不住想鼓掌了。这玩笑有创意啊,三层楼的酒店,电梯里的显示却是,我们正一路扶摇直上,往第99层奔去。没看错啊,99层楼啊!
我顿时明白为什么丽莎死活不肯进电梯了。小孩子对于一些邪气的存在,通常都有种天生的敏感,她必然是从这里接收到了一些让她惧怕的“信息”。
难怪纸片儿等不到敖炽出来。你在三楼等他,人家早奔99楼去了!
我跟九厥对视一眼,眼神交流达成共识——好戏要开演了。
7。
我这辈子都没进过赌场!
但,从电梯门打开,随着人群走出去的刹那,我知道我来对了地方。为什么对?我怎么知道,第六七八九感都表示,我必须来这里。
电梯外头等候我们的,只有一扇高大的门,毫无避讳地大开,四个弱不禁风、瘦若竹竿的西装男守在门口。里里外外没有任何显著标示,只在大门右侧立着一个十分普通的迎宾牌,上头简单写着一个“Entrance”加一个指示箭头。
我朝两头看,没出路,只有墙。透过大门往里看,排列整齐的圆桌一字排开,上头摆放着类似扑克牌的东西,没看到别人,只有三四个身形佝偻,清洁工打扮的小侏儒手拿扫把簸箕,脚不沾地地从桌子之间滑过,扫到簸箕里的有帽子、鞋子,甚至假牙,侏儒们干得很开心,边扫边哼歌。
黑人妇女看得心急,率先往门里走,却被西装男拦住,其中一个站出来,朝我们所有人礼貌地鞠了个躬,微笑着说:“欢迎各位莅临天顶赌场,清洁中,请稍候。”
也就是说,在我们这拨人上来之前,已经有客人来了这里,可是,人呢?从出口离开了?走得太匆忙连假牙都忘带了?谁信!
九厥搓着手掌,坏笑:“好久没进过赌场!等不及要大杀四方了!”
“知道你好酒,可没听说赌呢。”我斜睨他一眼。
“哼哼,当年我在长安溜达的时候,无聊时也去赌坊什么的逛逛,号称只赢不输通杀赌坊玉面小郎君。好汉不提当年勇啊。”九厥朝我挤挤眼睛,“不过嘛,当年我赌的是钱。这个赌场里头,赌的恐怕不是真金白银这么简单。”
这时,侏儒之一过来朝黑西装们报告,叽里咕噜说着众人听不懂的话。
黑西装点点头,其中一人转身朝我们微笑着一躬身,做了个“请进”的姿势:“现在可以入场了。希望各位玩得开心。请!”
众人鱼贯而入,心急的几个更是一溜小跑,像饿极了的人看到圣诞大餐,慢一步鸡腿就没了似的。怪爸爸的眼睛都亮了,抱着丽莎冲出去时还撞了我一下,完全不顿一切的疯样子。
我跟九厥,还有英俊大叔落在最后头,大叔目光如炬,到处扫视。
一阵异样的凉风从身后扫过,我本能地一回头,发现进来时的大门消失了,留在原地的,只有一堵染着暗色花纹的墙,跟赌场四周融为一体,刚才的大门仿佛只是我们的幻觉。
“赌场主人侧漏啊。”九厥在我耳边嘻嘻一笑,“这进门的格局,摆明是让赌客们有来无回嘛。”
“不让我们回去我们就留下来吃穷他呵。”我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想,如果敖炽也来过这里,以他那种跟我下跳棋都会输的资质,这会儿该不会已经输得连裤子都没有了吧……我迅速脑补出各种敖炽落难的滑稽场面,完全没有一个寻找丈夫的焦急妻子应有的节操。
赌客们已经散开了去,场地很大,大家的脸上全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头顶上,明晃晃的灯光交织下来,把四四方方的赌场照得亮如白昼。角落里,巨大的蛇雕沙漏里的沙粒,尚未开始运动,静静地悬在里头。
可是,赌场里除了我们这群人,再无别人,赌桌的另一边,一个荷官也不见。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