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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人把那么值钱的人生压到一张微不足道的扑克牌上时,他们已经死了。除了我这里,世上没有他们的立足地。”他如是道,“还有,你刚刚有一点是错的。”
“什么?”
“羽蛇神是存在的。”
“嗯?”
“我真希望你们从来没有到过这里。不过,来了,就别走了。”
一声巨响,九厥的法宝毫无征兆地裂成了两半,亮得要刺瞎人眼的光线从里头射出,强烈得要将四周都撕裂开一般,那种气势不是普通的神仙或是妖怪所拥有的,神仙们再是厉害,散发出的力量也不会有让人心惊的戾气,普通妖怪们更是不可能拥有这种毁灭性的巨大冲击力。
我真担心再往那些光芒里看一眼,我的眼睛会滴出血来。
可我又无法移开视线——一条通体泛着紫光的大蛇,展开一双雪白的羽翼,昂首而出,朝空中疾速飞去。
狂暴的气流从四面袭来,赌桌、椅子、人,所有一切,包括四面的墙壁,都被扭到一起,在龙卷风般的风暴中心里翻滚,根本由不得你控制。
这家伙显然不是神,可是为什么都露了真身,我还是没有感应到多少妖气?难道他本身的妖气被什么东西给压制着,所以未得完全释放?
我的眼前一片混乱,世界像被切碎了扔进搅拌机的肉块,时不时有硬物撞到我身上,很疼。
等到一切稍许平息,扭曲的景象渐渐散开时,我一直悬空的身体仿佛被压上了一个秤砣,咚的一下坠进了冰凉的水里,带着怪味道的水顿时灌进我的眼耳口鼻。
·尾声·
我拼命睁开眼,却见不到任何人,什么独唱什么酒店全都化为泡影,我落在不知名的水域里,我挣扎,却浮不起来,甚至连翻个身都不行,只能眼睁睁地任自己脸朝下地沉没,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死死拽着。
眼睛被水流撞得很疼,依稀看见,水下很深的地方,一片片起伏不定,错落有致的轮廊,嵌着一点细微的光越来越近。
胸口越来越闷,灌进去的水不但让我恶心,还很伤心。真是见鬼啊,呛水只能呛出惊惶,怎么可能越呛越悲伤。
咦,那些是什么?从水底游上来的,一条一条,带着翅膀的半透明玩意儿。我努力睁开眼,发现它们已经到了我身边,约好了似的将我围了起来。
它们是那只怪物吗?看起来很像,只是小了点,颜色透明了点,不对,它们的脑袋上怎么长了个女人的脸,晃来晃去看不清楚。
“裟楞啊,你来早敖炽呀。”
尖利的声音,像足了电视剧里典型的三姑六婆,每个字都拿腔作势,刺人耳膜,像人类的声音又不是很像。
废话,不然你真以为我来度假赌钱吗!我的心情不自禁地回答。
“敖炽他没了啊!”
嗯?
“你以为他不会死的,对吧?可是他死了呀。他连你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呀。”
什么?!
我伸手去抓那些讨厌的小怪物,可是怎么也够不到它们。
它们越说越来劲——
“他没赌赢啊,他输了啊!死掉了啊!”
“你们终于是结婚了,那又怎样啊!你找回了他,那又怎样呀!你们只有这两年的缘分呀!”
“不停的老板娘有什么了不起,你到最后也是一无所有。子淼不要你,敖炽也不要你,没有人需要你。”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你永远失去他啦!嘻嘻嘻嘻。”
去你大爷的乌鸦嘴!我想骂可又张不开口。
越想骂那些怪物,我就越伤心,越是觉得,它们说的可能是真的……
我突然明白我为什么要伤心了。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得而复失——原来说的是敖炽。
头疼。心疼,身体每个地方都在疼,连挣扎都挣扎不动了。
讨厌的小怪物还在我身边不断嘲弄,聒噪,数量好像迅越来越多。
我的世界末日,提前到了?
砰!
就在我浑浑噩噩意识将失的时候,一串强劲的气泡从某个方向冲了过来。力量之大,竟把那些小怪都给冲得翻滚着散开了去,四分五裂。把我都给震清醒了。
巨大的影子,在昏暗的水中划出一个完美而巨大的弧形,朝我呼啸而来。
一直沉重的身子,变得轻松了,身下,有个大家伙将我整个驮了起来。
筋疲力尽的我像只蛤蟆似的趴在那里,完全看不清这家伙的真容,手掌下,只摸到冰凉而巨大的鳞甲,这触感真是熟悉,好像是——
龙?!
【地城】
·楔子·
这么大的风雨,也遮不住草庐下两个婴孩此起彼伏的哭声。
刻着“山神”二字的石像,早就断成了两截,山神老爷的半截身子无奈地歪栽在泥地中,上头长满了青幽幽的草,连自己都保佑不了。
荒山里不来人的,连樵夫都不来,他们说太多豺狼虎豹,山精鬼魅,一遇下雨,山洪倾泻,经过的活物连个渣都不会剩。
一身素服的年轻男人,从雪白的骏马上跃下,在潦草搭起的草庐被狂风吹挎前,从里头抱出两个襁褓中的小儿。
怀里,两张苹果似的小脸涨得通红,粉嫩的小拳头拼命攥着,眼泪决了堤似的。这样的动静,连白马都扭过头来打量。雨水也像是受了他们的感染,越下越大。
男人将一个婴儿背在背上,另一个抱在怀中,跃身上马,往草庐后的乱石堆看了一眼,策马离去。
白马快得似一阵风,跟它的主人一样,浑身没有一丁点地方沾上雨水。这漫天风雨,像老鼠见了猫,纷纷避开,不敢冒犯。
直到化成白影的马儿消失在山路尽头,乱石堆后才传来一阵衣裙的窸窣之声——年轻的女子背靠着石堆,缓缓坐下,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强忍着不要哭出来,粗鄙的荆钗布裙,跟寻常村妇没有区别。只是那张脸,纵然脂粉不施,仍教人舍不得挪开目光。
时间被雨水切割成茫然的碎片,让人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一直到暮色降临,她才站起身,擦净脸上的眼泪,深吸了口气,将那黯然悲恸的神色一把抹去,换上一片浅浅的笑客,将纤瘦的身躯挺直,缓步隐入密林。
远方,白马在无人的崎岖之路上飞奔,渐渐地,四蹄离了地面,迎着狂风骤雨,冲进了最高的天空,化作一条健硕的独角白龙,驮着一大两小的三个人,朝东而去。
1。
我这辈子都没喝过这么多水。还好没怪味,没把肠子肚子都吐出来。
从睁开眼到现在,神思还有点飘忽,唯一看清的,是一只在眼前晃来晃去的手掌。
“几?报个数!”九厥的嗓门钻进耳朵。
打开他的手,我坐起来,定定神:“你就不能做点有意义的事么?”
“给你人工呼吸还不算有意义?”九厥拈起自己湿漉漉乱糟糟,像扣上一只蓝色水母一样的头发,“对自己的发型弃之不顾,一心只顾抢救你的人,是我!”
我立刻用力擦了擦嘴唇:“今天要多刷几遍牙了。”
“能忘恩负义,说明你没问题了。”九厥转过身对站在我们旁边的高大背影道,“谢了,老兄。”
被致谢的,是一直看我不顺眼的英俊大叔。
“谢他干吗?”我脱口而出。
“给你人工呼吸前,人家先给你吃了粒救心丸。”九厥又扭头对大叔说,“是救心丸哈?”
大叔连头都懒得转,横抱着手臂,欣赏风景似的眺望前方。
我越来越清晰的目光越过大叔,扩散到前后左右——赌场已经不见了,虽然我最后的记忆,只是一片深水,但现在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片高低起伏,广袤无际的徒弟。各种见所未见的植物覆满黑褐色的土地,一条明显由人工铺就的石板路,嵌在葱郁的植被之中,蜿蜒向前,尽头模糊。此刻,我们身在一块低矮的山坡上,脚下是几堆乱石与密集厚实的藓草。我浑身湿透,却不觉得冷,顶上洒下来的光芒,像调得刚刚好的暖气,舒适地烘烤着所有的落汤鸡。抬纪头,一片缓慢流动的橘红天空,不见太阳,没有云,没有风,但偏偏明亮照人,看得再久也不觉刺眼。
白驹摇摇晃晃飞到我面前,边抖水边说:“这里挺温暖,春光三月的感觉。”他顿了顿,“所以,可疑。”
我的手指从被晒得暖暖的皮肤上抚过——确实是无比舒服的温度与环境,置身其中,很容易联想起蔬菜大棚,绝对圈禁,但远离风雨。
粗看上去,暖光、植物、温润的土地。很好,挑不出毛病。但是,如白驹所说,挑不出毛病,反而可疑。
“这里不是地面上。”我抬头看“天”,“赌场消失后,我们落了水,我清楚记得我被一股力量不断往水下拖,那片水深得没有底。”
“表面看,我们应该是在距离地面九十九层高的赌场,它被翅膀大蛇搞消失了,于是我们坠到水里。”白驹停在我的肩膀上,“可如果真是这样,这样的柜离入水,不用法术护身的话,咱们所有人不摔死也残了。问题是,你们谁感到了‘距离’?”
距离?白驹点醒了我。当时进了电梯,因为楼层指示灯的暗示,所有人都以为里在往上走。现在回想,当时在电梯里,根本没有任何电梯在上升的感觉,只是我们“觉得”它在上升。至于“水”,我地理知识不好,但也知道除了地表上的江河湖海,地表之下还有无数不为人知的地下水域。唯一能解释的是,天顶酒店根本就是某个地下水域的入口,那架电梯不是把乘客送到“上面”,而是“水下”!
那座赌场,是由一种神奇力最建立在水中的,足以蒙蔽众人视听的空间。可这个空间不是幻想,是百分百真实的存在,就是这一点,让我这样的老妖怪也惊讶。术法中确实有一门“造空之术”,可以借由法术无中生有,小到空地变房舍,大到平川生高山,都可以办到,不论是神仙妖怪,只要具备了这样的技能,就能利用它为自己提供益处。
不过,不管这个水下赌场是谁建成,此人都不是能随便解决掉的小货色。
还有那个奇怪的声音,让我“往上”,是谁在说话?
零散的记忆慢慢组合起来,落水之后……龙?对!我看到一条龙的影子,还被它给救了。
“我看到龙了!”我突然转过身,“落水之后,一条龙把我驮住,还帮我驱散了那些闹腾我的小妖怪!你们也在水里,看到那条大龙了么?”
九厥摸摸我的额头:“你呛糊涂了,以为看到敖炽了。”
“那个不是敖炽。”我坚决否认,“是一条龙。我摸到了它的鳞甲。”我停住,看着在场的每个人,问了个早就该问的问题:“我们是怎么到这里的?”
九厥耸肩:“不知道。反正我醒来就在这里,你是我们之中最后一个醒的。”
我突然想起了那些“赌友”,忙问,“黄老头跟丽莎他们呢?”
九厥朝英俊大叔的方向指了指。
我快步过去一看,乱石的另一边,瑟瑟发抖的老黄缩成一团,抱着膝盖靠在石前,目光呆滞。他的妻子挽着他的手臂,时不时看他一眼,夫妻之间再不见当时的亲密。至于最不讨人喜欢的丽莎爸爸,被人用藤蔓绑住手脚,歪倒在地上,血红的眼睛愤怒地瞪着任何看他的人。
丽莎呢?
“小女孩儿要么被水流卷到别处,要么就是在大家醒来之前跑掉了。”大叔一脸的事不关己,“我讨厌人乱跑乱叫,在他冷静下来之前,绑起来最方便。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没有。”我吸口气,站起来道,“我们十之八九在地下某处,不清楚离地面多远,危险几率无法估算,现在还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