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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许你来这里挑马的?”年氏也不叫起,美目冷冷落在凌若头顶。
“回年福晋的话,是……”狗儿见年氏面色不善,唯恐她借故生事,忙要解释,不想年氏已冷眼扫来,喝道:“我与凌福晋说话,你插什么嘴,退下!”
年氏来府中威信极高,狗儿虽是胤禛身边的人,却也不敢造次,只得闭嘴退到一旁。
凌若低头道:“让妾身来选马是王爷的意思。”
在听到这句话时,年氏的神色有些许扭曲,尽管身在朝云阁少有踏出之时,然府中的消息却经由下人之口一一传到她耳中,自然晓得胤禛多有带凌若外出骑马的事,而这本是专属于她一人的荣耀!
手紧紧捏着扇柄,用力地似要将之捏碎一般。绿意见其脸色不对,忙小声劝道:“主子当心腹中的小阿哥,邓太医说了,您不可太激动。”
年氏长吸一口气,强抑下心中的怒意微笑道:“王爷对妹妹可真是好。正好,我对马也些认识,不如让我这个做姐姐的,替妹妹选一匹良驹如何?”
“能得姐姐慧眼选马,妹妹自然求之不得。”
她的恭敬令年氏嫣然一笑,弯起娇艳如桃花的唇畔指了马房最里面的一匹马道:“依我看,就那匹好了,去,把它牵出来。”
初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神色怪异,嘴唇蠕动了一下但没敢发出声音,依着年氏的话将她指的马牵出来。待得看清那马的模样后,凌若与狗儿皆有种愕然之感。
倒不是说这匹马不好,又或者跛脚瞎眼,恰恰相反,论血统此马绝不下于裂风,问题只在于这匹马太小,显然是刚生出不久,论个头尚不足其余马的一半。
“妹妹身娇体弱,那些高头大马怕是会伤到妹妹,所以依姐姐看来,这匹幼马既不会摔着也跑不快,最适合妹妹不过。”
年氏抚着高高隆起的肚子睨了凌若一眼不无讽意地道:“往后妹妹就牵着它在府里四处走走,至于府外还是不要去了,否则万一被别的马一个看不顺眼踩死了,可别怪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提醒你。”
“福晋如此关怀备至,实在令妾身受宠若惊。”凌若不卑不亢地欠一欠身,对她的刻意蹊落恍若未闻,“这马妾身会好好让人照顾,至于府外……”她顿一顿含了几许笑意道:“再小的马总有长大的时候,不可能永远甘心待于马厩之中。”
她的笑令年氏感觉无比碍眼,冷然道:“不甘心?笑话,一个畜生也会知道什么是不甘心吗?再者说了,妹妹好歹也是一个大活人,难道还制不了一个畜生,它不听话打断它的腿就是了,没了这几只贱蹄子看它如何再去外面撒野闹腾!”
这番话已是极为难听,明里说马,实则指的是谁,众人心里一清二楚,连初九也闻到了弥漫在空中的浓重火药味,头低低垂着不敢抬起,唯恐被无辜波及。
凌若捺下心里的怒意,淡淡道:“多谢福晋教诲,妾身记下了。”
年氏眼波一转,毫不客气地道:“可要真记住才好,别嘴里说说心里却存了别的心思,到时候只会害了自己。”
扔下这句暗含警告的话语,年氏在绿意的搀扶下缓步离去,待她走得不见人影后,狗儿方才长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直起身对神色漠然的凌若道:“凌福晋,您还是重新选一匹马吧。”
“不必了。”凌若拒绝了他的好意,手轻轻抚过那匹通体赤色的小马,那马儿睁着一双如婴儿般通透的大眼,亲呢地拿大头蹭凌若的手掌,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在撒娇。
“就它吧,好好养着,过个几年便是一匹出色的良驹,这段时间,若需要骑马就让初九在马房里随意给我挑一匹就是了。”初九提及这匹小马尚未取名,略一沉思道:“既然一身赤色,就叫它赤练吧。”
见她赐了名,初九连忙道:“凌福晋尽管放心,奴才一定好生照料赤练,不让它出一点事。”
从马房出来已是日正当中,凌若停下脚步眯眼看向头顶似火的骄阳,明明热得浑身冒汗,眸底却依然一片冰寒,一个个尽皆容不下她,但那又如何,这本就是一条举目皆敌的路。
数日后,康熙四十八年的五月初五,年氏再度产下一子,取名福沛,排行第三。曾经失去过一子的年氏对这个孩子越发珍视,早在临盆之前已命绿意他们去民间讨来百家布,亲手做成小衣给福沛穿上,盼着这个孩子可以平平安安养大。
也就在这一月,京城开始出现太子与皇上嫔妃私通的传言,等朝廷有所觉时,这个传言已是人尽皆知,无从查起;只知这个传言似乎非起于一处,而是几处相叠,使得流传范围极为广泛。
此时,太子已经被释了禁足,康熙念在孝诚仁皇后的份上,再加上太子在禁足中数度呈信痛诉悔意,终是原谅了他。为保皇家颜面,当时在场的几个宫女太监被秘密处死,其余人等亦被康熙下了禁口令,言称若敢在外泄露半句,格杀勿论。
然就是在这样的禁令前,事依旧被传了出来,虽然是在民间流传,难辩真假,但这已经足够了,朝中百官对此事猜测纷纷,尤其是在通过各种渠道得知郑贵人确被废黜至辛者库之后,再联想到那段时间康熙突如其来的罢朝,此事的可信度一下子提高了许多。
正文 第两百章 风雨
举朝上下皆为此哗然,若此事当真,太子便是大大的失德,试问一个失德之人如何配为一国储君?!
在这种情况下,有官员开始就此事上折,初初还是零星几道折子,到后面开始一道接一道。对于这些言辞或尖锐或隐晦的折子,康熙统统留中不发,令人难揣圣意。
这日,凌若正在书房中服侍胤禛用晚膳,胤禛一个人时吃得极是简单且口味偏于清淡,两素一荤,分别是莲蓬豆腐、草菇西兰花和炒珍珠鸡。
在用到一半的时候,胤祥走了进来,脸上没有惯常的嘻笑之色,显得极为凝重,与凌若也只是颔一颔首算做见礼。他晓得胤禛不喜欢在用膳的时候说事,所以一直等到胤禛将碗里最后几粒米饭扒完后才道:“四哥,今儿个一早太子召我进宫了,你猜是为了什么事?”
胤禛接过茶水漱一漱口后道:“能让你专程跑来与我说,必是非同小可的事。”略一沉吟后他看向凌若似笑非笑地道:“若儿你且猜猜看,看与我想的是否一样。”
凌若将漱盂放到地上,抿唇一笑道:“明明是十三爷考四爷,怎得最后却考到妾身身上。”话虽如此,但她还是仔细思忖了一番,烛光暖暖,照见她姣好的侧脸,犹若夏季盛开在池中的莲花。
胤禛并不催促,只是含笑看着凌若,自凌若病愈后,他就特别喜欢什么都不做,只这样静悦地看着她,时光亦仿佛停止在这一刻。
许是那一次发疯,让他以为自己将永远失去这个女子吧。失而复得的东西总是格外珍贵。
“我说小嫂子,你到底想出来没有?”胤祥可没胤禛那样的心情,见凌若久不开口不禁出声催促,他还有一肚子话憋着没说呢。
见胤祥神色急切,凌若没有卖关子,试探地道:“是否……与外面在传的事有关?”
话虽隐晦,但在场之人哪一个不是心思多多之辈,岂有听不明白之理。只是胤祥没料到她一猜就是个准,不由得愣了一下,倒是胤禛毫无意外之色,端茶抿了一口道:“看样子是猜准了,那你倒是说说,具体是个什么事儿?”
胤祥闻言赶紧敛了心思,也不避讳凌若,沉声言道:“太子让我去杀一个人,只要此人一死,他就立刻封我一个郡王!”
胤祥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如尖针一般直直扎入胤禛脑海中,猛地将茶盏往桌上一放,豁然起身一字一句咬牙道:“郑春华!他要你杀的人是郑春华!”
郑春华就是那位与太子私通的贵人,事发之后已被贬去辛者库为奴。
“是。”胤祥点点头道:“那件事在外头传得纷纷扬扬,虽然皇阿玛将所有折子都留中了,但太子怕有人咬着不放,最终查到郑春华身上,所以决定先下手为强,只要郑春华死了,那么一切自然死无对症。他晓得辛者库的管事文英以前是侍候我额娘的,与福爷一样一直尊我为主子,只要是我吩咐的事他一定会答应,所以指派我去办这件事。”
书房花瓶中供着几枝凌若来时采摘的黄玉兰,清新宜人的香气浮动于这片空间,令胤禛渐渐冷静下来,手指抚过溅在小几上的茶水冷笑道:“文英就是再敬你,还能越过他这位太子爷去?只要他开口,区区一个辛者库管事敢说一个不字?他分明是要将你推入火坑。封你一个郡王?哼,我看催你命才是!”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一出宫便来寻四哥商议了。”胤祥眼里冷光一闪,“原本将他与郑春华的事传扬出去,还颇感不安,如今却是一些也没了。”
听到这句话,凌若眸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惊讶之色,却不曾多问,只是静静地听着。
“太子……看来已经按捺不住了。”胤禛手指在花梨木小几上“笃笃”敲了数下,闭目凉声说了一句,“这与战场杀敌不同,郑春华与你无怨无仇,冒然杀她于阴德有损。何况……她活着对咱们才有利。”
既然决定了要帝路争雄,那么身为太子的胤礽就是那块最大的挡路石,说不得要设法搬开才行。
“这我都知道,但是不答应的话,我们们与太子可是彻底破脸了,只怕他往后会四处给咱们使绊下套子。”胤祥不无忧心地道,这才是他进退不得的关键所在。
若是光他一人自然可以不在乎,大不了去做一个闲散贝勒,从此落个逍遥自在;可四哥不同,他是要做大事的人,做什么事都得思虑周全了才行,在这条帝路之上容不得一点点失误。
见胤禛不语,胤祥咬一咬牙握拳道:“若实在不行,我就做一回恶人,左右不过是一条命罢了,这辈子又不是没杀过人。只是这样一来,咱们之前的事可就都白做了!”
“若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怕只怕太子让你除郑春华另有用意。”说到这里,胤禛慢慢睁开眼,眸光幽深如潭,令人瞧不清楚。
“另有用意?”胤祥皱眉,不解其意。
“眼下所有人的眼都盯在太子与郑春华身上,若郑春华一死,必然会掀起千层巨浪,莫以为后宫就与世隔绝,这朝堂与后宫从来都是连在一起的,密不可分。”说到这里,胤禛的眸光越发深沉,“你想想,如果要追查郑春华的死因,会查到谁的身上?”
胤祥悚然一惊,突然明白了胤禛这么问的意思;而这是他根本没想到的,太过惊人,然他不得不承认确有这种可能。在急剧收缩的瞳孔中有声音从近乎麻木的双唇中迸出,“是我,一切祸水都将引到我身上!”
“不错!”胤禛眸中精光一闪,凝声道:“太子与郑春华私通的事固然在外头传得纷纷扬扬,可毕竟没有真凭实据。一旦你杀了郑春华,那么太子正好理所当然将所有事推到你身上,说根本是你与郑春华私通,所以才命人杀了她!十三弟,我问你,若真到这一刻,你该又如何替自己开脱?”
正文 第两百零一章 两全
胤祥已是一身冷汗,心神不宁地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