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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盯着垂在纱帐中间的银绣珠冷冷道:“这样就够了吗?我可是死了一个儿子,区区一个舒穆禄氏如何够填补。”
金姑凑上去道:“那主子想……”
刘氏在金姑耳边小声问着,在她说完后,金姑脸上已非惊讶二字所能形容,愣了许久方才挤出一句变形的声音,“主子,真要这样做吗?”
刘氏面无表情地道:“唯有如此,才可以对付皇后与熹妃。”
“可是,那……那是您的亲骨肉啊!”金姑还是无法接受刘氏刚才的话,至于海棠是一脸好奇地打量着金姑,她还是头一次看到金姑这个样子。
刘氏脸上闪过挣扎痛苦,最终定格在冷酷,“若有别的选择,我也不愿走这条路,可是没有,金姑,后宫那些人太过可怕,想要活下去,就只有比他们更可怕。”
金姑清楚刘氏的xin子,一旦她决定的事没有人可以改变,只是这件事,实在……唉。
她摇摇头,近乎悲悯地道:“希望主子不会后悔。”
“不会!”这样说着,眼角却缓缓流下泪来,终归心里也是痛得。平常处久久了的人都会不舍,更不要说是自己的亲生骨肉;然她更懂得取舍之道,懂得怎样才可以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金姑心疼地抚去刘氏眼角的泪,道:“那主子准备何时去与皇上说?”
“这种事不能刻意提起,否则皇上会生疑的,得寻时机,放心吧,我自有分寸。”说罢,她有些疲惫地道:“行了,你们下去吧,我歇一会儿。”
金姑与海棠屈一屈膝,无声退下,当房门关起时,刚刚拭去的泪再一次落下,而且比之前更多更凶……
正文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吉服
另一边,舒穆禄氏走到半道,看到身为内务府副总管的钱莫多正在疾声厉色地训斥几个太监,其中一个太监手里还捧着什么东西。
“走,过来瞧瞧。”随着舒穆禄氏的话,如柳与雨姗赶紧一人一边扶了她过去,待得走近后,钱莫多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你们几个怎么做事的,明知道只剩下半月的功夫,却把娘娘行册封礼时要穿的吉服给勾破了。”
那些小太监被骂得抬不起头来,好一会儿,其中一个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道:“总管,能不能再做一件?”
“再做一件?”钱莫多的声音比刚才再高一度,斥骂道:“且不说时间来不及来得及,光是多出的银子怎么办,扣你的吗?怕是扣到你死都不够!还有,此事若被皇上知道了,你的狗头也保不住。”
小太监捧着衣裳的手不住地颤抖,跪下来哭丧了脸道:“那……那可怎么办,奴才不想死了,总管你得救救奴才!”
他这一跪,其他人也跟着跪了下来,“总管开恩啊,奴才们知错了,求您老人家大慈大悲救奴才们一回。”
“唉,你们真是闯大祸了。”如此斥了一句,钱莫多道:“这样罢,我找裁作那些人看看,是否能补救,若是不行,我只能照实禀告皇上了。”所谓裁作就是专门负责宫中制衣的人,又称宫廷裁作。若非眼前这些人是平日里使惯的,一下子全没了,做事会不方便,钱莫多才懒得费这个心,而且要让裁作他们帮着修补衣服,免不了要银子打点,真是想想都心痛。
听了个大概后,舒穆禄氏朱唇微启,道:“钱总管,是哪位娘娘要行册封礼?”
钱莫多这才发现舒穆禄氏站在身后不远处,赶紧上前打了个千,“奴才给慧贵人请安。”
舒穆禄氏走过去,随手拿起托盘中衣裳,这是一件香色吉服,披领与袖皆为石青色,片金加貂缘,衣上以层层金线绣行龙,不过其中一条行龙上的数根金线被勾断了,显得极为突兀。
香色,乃是册嫔所用的颜色,难道……
如此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钱总管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是何人册嫔行礼?难道”
钱莫多犹豫了一下道:“回贵人的话,是谦贵人,熹妃娘娘命奴才们准备着册封礼上要用的东西。”这件事早晚都会晓得的,再说熹妃娘娘也没与自己说,不许跟别人提及。
果然是她……舒穆禄氏瞳孔微缩,冷意在其眼底一闪而逝,转瞬已是笑颜如花,“那可真是恭喜谦贵人了。”
“原本一切都挺顺当的,哪知这几个小崽子做事不当心,勾坏了吉服,奴才正准备送回裁作那边,看看能不能补呢。”
舒穆禄氏抚着略有些刺手的吉服,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方道:“就这一处吗?”待钱莫多点头后,她道:“若是这样的话,我试着补补吧,应该可以修复,也省得你跑来跑去了。”
钱莫多大喜过望,送去宫廷裁作那里,万一他们不肯帮着私下补救,将此事捅到皇上那里,自己可就麻烦了。
这般想着,他赶紧屈膝下跪道:“慧贵人大恩,奴才感激不尽。”
看到他这个样子,舒穆禄氏掩嘴轻笑道:“不过是补件衣服罢了,哪算得上大恩,过几天我让如柳把衣裳给你送去。”
钱莫多千恩万谢,亲手将衣裳交给如柳之后,又涎着脸对舒穆禄氏道:“这件事还请慧贵人代为保密。”
“行了,我不会告诉皇上的。”舒穆禄氏的回答更令钱莫多最后一丝担心也没有了,多番谢恩后方才领着那些个小太监离去。
待回到住处后,舒穆禄氏道:“雨姗,去将针线拿来。”
雨姗看着她面色不对,小声道:“主子,不如让奴婢来补吧,您走了这么许久的路也累了,坐下歇会儿吧。”
舒穆禄氏勉强一笑道:“你的针线功夫我还不清楚吗?平常做几件衣裳没事,但要修补吉服上的破损,却还差了许多。”见雨姗还要言语,她挥手道:“好了,去将东西拿来。”
如柳朝雨姗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快去,雨姗不敢多言,下去拿了针线过来,舒穆禄氏从中挑了一根细细的金线,想要从针眼里穿过去,哪知她穿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到最后手更是发起抖来,如柳见势不对,小声道:“不如让奴婢替您穿吧。”
舒穆禄氏看也不看她,斥道:“我眼又没花,不用你多事!”
“可是……”如柳待要再劝,舒穆禄氏已然加重了语气道:“怎么,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吗?”
见她心情不善,如柳知趣地退下,舒穆禄氏在穿了半天始终未能成功后,恨恨地将针线拍在桌上,厉声道:“刘氏欺负我,现在连这针线也欺负我,该死!”
“主子息怒……”如柳刚说完这几个字,舒穆禄氏便豁然起身,瞪着她道:“你要我怎么息怒,刘氏那个jin人,明明已经得皇上恩允,封其为嫔,却还在我面前说那些假惺惺的话,她根本就是讽刺我不如她。”其实刘氏生下两个阿哥,封嫔是早晚的事,这一点舒穆禄氏是早就知道的,但回想起刘氏那些话,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到时候她带着步摇高高在上,而我则要向她屈膝行礼,然后唤她一声谦嫔娘娘!”一说起这个,舒穆禄氏更加气愤,鼻翼微张,胸口不住地起伏着,“之前她还说会将其中一个阿哥交给我抚养,现在呢,一句话都不提。”
如柳静静地听着,待她说得差不多后,方道:“谦贵人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主子为她气伤了身子可不值得。”
舒穆禄氏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许久后,她忽地手一伸,道:“将那枝步摇拿来。”待雨姗将缀着明珠的白玉步摇递到手中时,她抬手就要往地上掼去,亏得如柳死死拦住,“主子不可,步摇乃是皇上御赐之物,故意毁坏御赐之物,乃是死罪!还有您想想,若是因这件事被谦贵人拿来做文章,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主子可就麻烦了。”
正文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叶子
“是啊,请主子三思!”雨姗也在一旁跟着劝道,两人目光皆死死盯着舒穆禄氏那只手,唯恐她不听劝,幸好那些话终还是进到了舒穆禄氏耳中,她慢慢放下手,将步摇扔在桌上,重重的珠络被掼在桌上时,发出沉闷的响起,雨姗赶紧趁机将它收起来,唯恐碍了舒穆禄氏的眼。
舒穆禄氏落寞地坐回到椅中,喃喃道:“刘氏的运气真是好,安然生下两个孩子,现在还要被封为嫔,而我也许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封嫔了。”这般说着,她目光落在那件香色的吉服上,有羡慕,有自伤。
如柳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轻声道:“虽说谦贵人现在比主子走快一步,但主子未必就输给了她。奴婢以前听过一句话,叫做:爬得越高,摔得越狠!您看谦贵人现在春风得意,奴婢看她却是身在悬崖边,一个不小心就会摔下来。”顿了片刻,又道:“而且您想,谦贵人现在生了两位阿哥,也就意味着将来争夺大位的人又多了两个,您说皇后娘娘与熹妃娘娘会乐意吗?指不定她们现在已经在想法子了。”
如柳的话令舒穆禄氏眸光微亮,轻声道:“你是说……”
如柳蹲下身,替舒穆禄氏理着裙裾,低声道:“谦贵人生下二位阿哥是一回事,二位阿哥能否长大又是另一回事。这宫里头年幼夭折的皇子还少吗?”
听着她的话,舒穆禄氏烦恼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是啊,自己只看到刘氏表面的风光,却没有看到她背后的隐忧。
如柳的声音还在继续,“所以,您完全没必要因为这些事而不高兴,而且,奴婢相信,谦贵人有的东西,主子迟早也会有,您才是那个笑到最后的人,谦贵人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成不了气候。”
雨姗亦跟着道:“可不是吗,到时候这种香色的吉服还上不得主子身呢,得金色的才行。”能穿以金色制吉服时,非得正三品皇妃才可。
心头的烦恼一去,舒穆禄氏心情顿时好了许多,玩笑道:“刚才如柳不是还说爬得越高摔得越狠吗?怎么,现在不怕我摔下来了?”
如柳微笑道:“有奴婢与雨姗搀扶着主子,主子又怎么会摔下来呢!”
她的话令舒穆禄氏鼻子一阵发酸,什么也没说,只握紧了如柳与雨姗的手。虽然宫里的人一个个都包藏祸心,但至少她身边还有可信之人,这实在是上天对她格外的恩赐。
过了一会儿,如柳道:“主子,这件吉服不如由奴婢拿下去修补吧。”
舒穆禄氏看了她一眼,微笑道:“怎么,怕我一个不高兴,剪了这件吉服吗?”不等如柳答话,她已然挥手道:“放心吧,我已经没事了,再说剪了吉服不止不能阻止刘氏封嫔,反而会为自己带来灾祸。拿过来吧,等我把勾破的地方修补好,你们就给钱总管送去,省得他心里不安宁。”
再一次拿起针线,舒穆禄氏的手没有任何发抖,稳稳地将金线穿过针眼,然后取过吉服,仔细修补着破损的地方。
听得舒穆禄氏这么说,如柳总算是放心了,她知道主子这段时间承受了太多压力,谦贵人那边,皇后那边,还有皇上……自谦贵人生了孩子后,皇上除了万方和安就是去长春仙馆,已经许久没来看过主子,哪怕主子去看皇上,也待不了多久便被皇上以要处理政事为由给打发了出来,主子身上的恩宠正在慢慢淡薄下去。
主子虽然从不提这事,但如柳却是能够感觉到的,同时暗自担心,不知什么时候主子会承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