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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拉氏微微一笑,抚额道:“你们且看着,钮祜禄氏怀孕的消息一旦传扬开去,不知有多少人要食不知味睡不安寝。”说到这里她恍一恍神记起前些日子曾抱过的弘时,忽地问道:“你们觉着弘时那孩子怎么样?
三福想了想道:“如今瞧着时阿哥雪白粉嫩倒也可爱,只可惜他是叶福晋的儿子,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庶子,将来难有成就。”
论揣测主子心思,翡翠较之更甚一筹,稍一转念便明白了那拉氏这么问的真正用意,轻笑道:“有没有成就,那得看跟着什么人,若是叶福晋之流自是不消说,但若是主子亲自抚养调教,那又另当别论。”
那拉氏知道翡翠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笑而不语,又歇了一会儿用了厨房送来的点心后起身道:“走吧,去灵汐那里,戏既是演了就不能半途而废。”话语一顿又对翡翠道:“改明儿你去库房将之前宫里赏下来的那床云丝锦被给钮祜禄氏送去,另外将一道赏的几匹素锦送到流云阁去,就说是给时阿哥做衣裳的,省得说我厚此薄彼。至于该做什么说什么,你明白的。”见翡翠答应她略一犹豫又道:“另外将那件长命百岁如意海棠项圈锁也给送去。”
“是。”翡翠眼里掠过些许诧异,旋即又迟疑着道:“主子,今日还要继续下药吗?灵汐格格已经烧了一夜,奴婢适才看她面色潮红之中带有青灰色,怕再烧下去她会支持不住,而且也容易引起陈太医的怀疑。”
“真是没用。”那拉氏扬一扬眉眼有些不悦地斥了一句,旋即道:“既是如此,就将份量减一半下来,之后再逐量减少,让人以为她是自己慢慢好起来的。”
她自不会在意灵汐的性命,在她看来这个仇人之女活在世上根本就是多余,只是眼下这枚棋子还有利用价值,在没有找到更好的棋子代替前暂时不可以让她出事。
回到灵汐屋中,陈太医不在,问起侍候的下人,说是去斟酌方子了,至于灵汐刚服过药正在沉睡当中。
示意侍候的人下去后,那拉氏敛了衣裳在床沿坐下,她不愿看灵汐便干脆闭目养神,哪知竟是睡了过去,睡梦中她感觉到有一个温热柔软的身子趴在自己腿上。
那种熟悉的感觉令她心颤,以前午睡醒来弘晖最喜欢趴在自己腿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听她讲故事,难道是弘晖回来了,他没有死?又或者之前的一切都是她所做的梦?
她努力抬起重若千钧的眼皮,迫不及待往膝上看去,在看清的刹那泪落不止,伸手紧紧搂住,再不愿松开。弘晖,竟然真的是弘晖!真的是他啊!她的儿子没有死!
“额娘,你搂得我好紧啊!我快喘不过气来了。”听到怀里传出闷闷的声音,那拉氏赶紧松开一些,弘晖自她怀中仰起小脸摸着滴到脸颊上冰凉凉的泪水问道:“额娘你为什么要哭?不开心吗?”
“不是,额娘不知道有多开心。”抚着弘晖的脸,那拉氏哽咽道:“额娘刚才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弘晖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幸好……幸好是梦。”
她笑,但很快化为无尽的惊恐与害怕,弘晖……弘晖的身子在渐渐变淡,不论她抱得多么紧都阻止不了,大叫着,“不要!弘晖,不要离开额娘!”
可是一切都于事无补,弘晖在不停地淡化,那张脸越来越模糊,她快要看不清了,不要!不要啊!
蓦然,睁开眼,原来只是南柯一梦,手里什么都没有,连虚影都没有,弘晖终是死了,再也不会回来看一眼生他养他的额娘……
“嫡额娘,你哭了。”随着这个虚弱稚嫩的声音,一只苍白近乎透明的小手在她脸上轻轻抚过,带走一片湿润。
是灵汐,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还将头枕在自己膝上,让自己在睡梦中错以为是弘晖又回来了。
“嫡额娘没事,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倒是你刚醒来就乱动,还不快躺好,昨夜你整整烧了一夜,我和你阿玛不知道有多担心,就怕你有个万一。”那拉氏和颜悦色地说着,不会有人知道她是有多么厌恶眼前这张与李氏酷似的脸庞,每每看到她就会联想起失子之痛!
“对不起,都怪灵汐不中用。”她依言重新躺好,但抓着那拉氏衣角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放开,有深深的依恋在眼里,“嫡额娘您不要走好不好?灵汐一个人害怕。”
那拉氏拍拍她的手道:“放心吧,嫡额娘就在这里陪你,哪儿都不去,待会儿你阿玛下了朝也来陪你啊,睡吧,再睡一觉,等睡醒病就好了。”
“可是睡着就看不到嫡额娘了。”她摇头,目光落在临窗长桌上插了新折来的玉兰花紫檀花插上,黑白分明的双眼透着深深的惊惶,抓着衣角的手越发收紧,像一只害怕被遗弃的小狗小猫。
那种无助凄惶的眼神令那拉氏心头微微一颤,未及多想,帘子一动,有人走了进来,却是三福,他见灵汐醒了微微一怔,旋即笑容满面地迎上来道:“格格醒了,奴才扶您起来喝药。”他将药碗将小几上一放,扶了灵汐倚坐在床头,又取过一个弹花暗纹软枕塞在她背后。
灵汐一闻到那股药味就直皱眉头,虽然昨夜她昏昏沉沉,可隐约记得有人不停地往自己嘴里灌药,那难闻的味道至今还残留在嘴里,和现在这碗一模一样,她可怜兮兮地看着那拉氏,小声道:“嫡额娘,我能不能不喝药?好苦的。”
那拉氏压下心中的异样,取过药碗舀了一勺吹凉后递到灵汐嘴边温言道:“良药苦口,不喝药病又怎么会好,嫡额娘喂你好不好?等会儿再吃颗蜜饯,这样就不会觉得苦了。”
灵汐无奈地点头,就着那拉氏的手一口一口将苦如黄莲的药喝下,全不知本该治病救人的药里被人下了会令她病情反复加重的药,更不知这一切的主使者就是她眼前慈眉善目的嫡额娘。
恨,毁灭了曾经善良宁静与世无争的那拉莲意,剩下的是为复仇与自身地位不择手段的雍王福晋。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出气
灵汐的病连着数日反覆无常,始终不曾彻底好全,胤禛放心不下,连着几日除了朝事之外都留在含元居陪伴,至于凌若那边则让狗儿去传话,让她好生休养,待灵汐病好了自己便过去看她;又命各房各院留心侍候,不论净思居需要什么都尽力置办不得怠慢。
这样的谕令让原本就嫉妒凌若怀孕的人更加恨之欲狂,视之为眼中钉,而雍王府也因此事变得暗流涌动。
四月,已属孟夏,大地春归,芳菲落尽,拂在脸上的风明显带了几分夏日的热意,府中不少主子早早用上了苏州织造新进贡来的团扇。与其说是为了驱赶那点热意,倒不如说是为了那一抹团扇半遮面的美态,以求能得胤禛多相看几眼。
流云阁里,叶氏刚一走进来便重重将一柄上好的泥金手绘山水团扇往桌上一掷,脸色甚是难看。
有丫环端了茶上来,叶氏刚抿了一口,便竖了柳眉恶声骂道:“你个小贱蹄子,茶水沏得这么烫是想烫死我么?”说罢不由那丫环分说,翻手就将一盅茶水用力泼朝那小丫环泼去,小丫环瘁不及防之下哪里躲得过,清秀的脸蛋被那茶水泼了个正着,要知那茶是用刚烧开的开水沏成,泼在脸上是何等痛楚可想而知,疼得那丫环当即就捂脸大哭起来。
叶秀本就憋了一肚子气回来,不然也不会借故拿她出气,而今被她这么一哭更是怒上心头,随手拿过一把扫尘的掸子劈头盖脸就往那丫环身上打去,一边打还一边骂道:“好你个贱人,做错了事居然还有脸哭,看我不打死你!”
那掸子是用硬木做的,打在身上最是疼痛不过,再加上这天衣裳穿得薄,几乎是一打一个印,痛得那个丫环满地打滚,不住哀嚎求饶,可惜她越求饶叶秀就打得越起劲,甚至那根掸子打断了犹不解恨,叫人再拿过一根来继续撒气。
叶秀为人喜怒无常,且御下极严,动辄打骂,是以满屋子下人虽眼见那丫环被打得不成人形,愣是没人敢劝,一个个皆低着头连气也不敢大声喘,唯恐叶氏迁怒于他们。
待得第二根掸子也被打断后,叶氏方才将那半截木头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在椅中不住喘粗气,刚才那一顿打她可半分力都没留,连折两根掸子,静下来后顿觉浑身无力。至于那丫环早没了声响,口鼻流血,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红玉从刚才起就一直躲在门口,眼见叶氏的气消得差不多了,方才端着一盘刚削好的梨进来,小声道:“主子莫与那不开眼的奴才置气,吃块梨降降火,这可是新鲜运来的丰水梨,最是甘甜多汁。”
叶秀冷哼一声,想要拿银签子,无奈刚才打得太用力,手哆嗦不止根本用不上劲,红玉见状赶紧签了一块削得干干净净的梨肉递到她嘴边,看她吃下后方才赔笑问道:“主子觉着舒服些了吗?”
叶秀点点头眉头略微舒展,莫看这阖屋的奴才,但能侍候的合她心意的也就红玉一个,其他人暂时都难堪大用;不过在看到血迹斑斑的地面以及蜷屈在地上偶尔抽搐一下的丫环时又皱了起来,不悦地道:“高福做什么吃的,这种笨手笨脚没脑子的人也往我这里送,将我流云阁当什么地方了?!来人,把她拖下去,我这里不用这种连茶都沏不好的蠢才,另外告诉高福,让他重新挑几个机灵点的送过来。”
红玉闻言赶紧朝一众还站在原地的下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将浑身是血的丫环拖下去再将金砖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不论是叶秀还是红玉,她们对那丫环的生死都漠不关心,在雍郡王府这样的深宅大院中,死几个下人是常有的事,贱命一条,顶多拿些银子给他们的家人就是了。
“主子您不是去瞧灵汐格格了吗?怎得生这么大气?”见叶秀气消得差不多了,红玉方才敢问出这句话。
一提起这个叶秀又是一肚子气,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恨声道:“除了年氏还有谁,仗着自己是侧福晋便处处压我一头,实在可恨至极!”
原来叶秀知晓这些日子胤禛为了灵汐的病忧心不已,夜夜留在含元居,便想着法子讨好他,知道胤禛今日不用上朝,特意一大早让下人捧了她精心挑选的滋补药材亲自送去,怎么说她也是灵汐的姨母,灵汐病了这么些天她理应去瞧瞧。
哪知她去了那里发现年氏等人也在,正与胤禛及嫡福晋说着话,见她将东西送上后,年氏看了一眼张嘴就说这些都是普通货色,只能勉强补些气,当不得大用。这话里话外的贬低将叶秀气得不轻,无奈年氏是侧福晋,稳压她一头,只能咬牙暗忍。偏这还不算完,年氏命人取来一枝足有脸盆大小不知长了多少年的紫灵芝出来,灵芝补血益气,能治愈万症,有“不死药”之称,其中又以赤灵芝、紫灵芝、云芝最为珍贵,这么一枝灵芝价格怕不在千金之下,立时将她送来的东西贬得一文不值,让她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省得在那里丢人现眼。
之后,年氏提及缝制夏衣一事时忽地瞟着自己直笑,胤禛瞧着奇怪便问她是何缘由。年氏开玩笑地道,往年缝制新衣,流云阁总是用料最省的一处,今年怕是要反过来了。原来在怀弘时之前,叶秀身姿纤秀,好不教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