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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快秋天了,既然决定种大棚菜,现在就得开始做准备工作。五十亩地用来种菜,将来的产量必然是个恐怖的数字,不过冬天的绿菜不嫌多。而且长安城里各家权贵都需要,将来程家牛家这些老将家都送一点,一条条各具风情的粗壮大腿牢牢抱紧,对李素来说也是好事。
建大棚最大的难度在于这个年代没有塑料薄膜,而且李素也没办法生产塑料薄膜,只能用其他的东西代替,相比之下,最适用的办法是用浅色的薄布,尽量保证冬天的采光。至于大棚里的恒温,问题倒是不大。
李素在老爹屋子里翻来翻去。就是想找一块这样的布料做个参考。
老爹的屋子收拾得很干净,只是很不讲究对称。足衣和上衣堆在一起,犊裤和短衫堆在一起,摆放很没有规律,李素找了片刻鼻尖就冒汗了,有种一把火烧了整间屋子的冲动。
太不讲究了,为何从来不考虑对称且工整的美感?子曰“择其善者而从之”,父子俩天天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老爹怎么就不向我这个善者学习一下呢?
李素叹了口气,然后开始忙着给老爹收拾屋子。
打开一口泛黑的樟木箱子,里面许多老布头,李素翻来翻去,一种丝质手感滑过手心,李素楞了一下,将这块丝布拽了出来。
这是一块很柔软的丝巾,原本的洁白被岁月侵蚀后,底色已发黄,上面绣着两只黑色的喜鹊,并栖在一枝开着桃花的树枝上,绣工很不错,非常生动灵巧。
李素瞪大眼瞧着手里这块发黄的丝巾,深觉诧异。
李家只有父子俩,这块明显是女人绣的丝巾从哪里来的?
看这布料发黄的底色,似乎有些年头了,唯一的解释便是李素那位未曾见过面便早逝的娘。
如此有纪念意义的东西,为何藏在箱子里?狗血剧里都是有事没事拿出来充满怀念的看两眼,嗅几下,然后跟恋物癖的变态似的呵呵傻笑两声,老爹这是不按套路出牌啊……
“爹,孩儿在您屋里找到了这个东西,它是不是我娘的?”李素兴冲冲地将丝巾拿到李道正面前。
李道正仍坐在前堂桌旁,呆呆地出神,不知想着什么心事,见到李素手里捧着的那块丝巾,不由脸色大变。
“瓜怂,你从哪里翻出来的?”
“您屋里的箱子里。”
李道正劈手夺过丝巾,胡乱往怀里一塞,然后……居然祭出了久违的降魔法器。
“老子今抽死你,叫你乱翻东西!”
紫藤条劈头盖脸朝李素抽去,李素见势不妙急忙转身便跑,一幕鸡飞狗跳的老子追杀儿子的闹剧在李家院子里上演。
院子边的廊柱下,薛管家和一众杂役丫鬟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管家想上前劝劝,刚往院子踏出一步,便发觉院内杀气冲天无发靠近,又急忙缩了回来,两眼一瞪,骂骂咧咧把看热闹的杂役和丫鬟们赶远。
李素抱头鼠窜,不知身上挨了多少记藤条,不停跟老爹在院子里绕圈子,最后终于寻了个空档跑出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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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东头的山腰上,王桩王直兄弟蹲在一棵银杏树下无聊地打着呵欠,李素神情郁卒地盯着远处的村落发呆。
太奇怪了,一块丝巾而已,为何老爹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就好像当场被人捉了奸似的恼羞成怒……再往前想,这大半年里似乎从来没听老爹提起过那位去世的娘亲,而李素也早已习惯了父子俩相依为命,仿佛家里只有两个男人是件非常正常的事,多出个女人才叫惊世骇俗。
可是,一个正常的家庭里,应该有个女人啊,哪怕这个女人已逝去多年,仍应是家中的一部分,有事没事露出追忆的神情或怀念或惆怅,流露淡淡的忧伤和惋惜谈论当年娘还活着的时候怎样怎样,但凡正常的老爹都会这么做吧?
老爹为何不走寻常路呢?
李素不说话,王家兄弟没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直犯困。
兄弟俩都挂了彩,王直骨折的右臂仍上着夹板,脸上的青肿还没消,东市事件风平浪静后,王直没好意思继续在公主府里住下去,回了自己家,回到家时爹娘吓坏了,连连追问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王直倒也不傻,直说是在长安城里跟人打了架,落下一身的伤,当然,对方的身份没敢说,怕爹娘被吓死。
王桩嘴角有一点瘀伤,显然又被自家婆姨教训了,还嘴硬说是自己摔的,很合理的解释,刚刚李素带着被老爹揍的一身伤痕去王家叫兄弟俩时,他也解释是自己摔的。
“王桩,你听你爹娘或村里的乡亲提起过我娘吗?”
王桩打了一半的呵欠忽然顿住,泪眼婆娑地看着李素:“你娘?不是死很多年了吗?”
“我娘去世后,你爹娘和乡亲们没提起过她?”
王桩挠挠头:“偶尔听说过一点,说你娘有些孤僻,很少出门,经常关在家里做绣活……”
“还有呢?”
“还有就是……嗯,听说你娘生得很美,比村里所有的婆姨都美,而且又白又净的,说话文文静静,不像乡下女子。”
李素摸了摸自己的脸,原来自己如此俊美是继承了老娘的基因,想来也是,老爹长得太平凡了,跟李素一点都不像,李素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捡来的。
“还有呢?”
“嗯,听说你爹和你娘是十几年前迁来太平村的,所以村里没立你李家的祖宗祠堂,因为是外来的,赵爷爷以前问过你爹,你爹说李家人丁单薄对不起祖宗,就不必立祠堂了,来年李家开枝散叶后再建,上次你被陛下封官赐爵,按理是应该召集族人进祠堂拜祭祖上的,一来告慰祖宗,二来自家也风光,但你们李家没有祠堂,所以没有拜祭,你爹只请了乡邻们吃了一顿酒宴。”
李素若有所思,怔怔地看着远处起伏的山峦。
第一次听到关于自己娘亲的传闻,尽管都是些闲话,李素却觉得很有意思,传闻入耳,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深了。
“王桩,知道我娘葬在哪里吗?”
王桩摇头,李素望向王直,王直也摇头。
“去帮我打听一下,我想去我娘的坟头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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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周末,想休息一下,所以今天只一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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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千里孤坟
对于未曾谋面的亲娘,李素的感觉很复杂。因为回忆空缺,他对逝去的母亲从来没有过思念,从另一个世界过来的人,终究对这个世界的母亲太过陌生,从听到她的一些传闻到现在,李素冷静得像个旁观者。可是听完以后,心中某根弦不知不觉间被拨动,于是有了强烈的好奇,仿佛血缘的召唤一般,令他不由自主想去看看。王直跑腿很勤快,没过多久便打听清楚了,气喘吁吁告诉李素,他的母亲葬在村子西边的一块荒地里,地点有点怪,离村子很远,大约十里左右。李素眉头紧蹙,他发现关于母亲的事,疑惑的地方太多了。一对十多年前迁来太平村的夫妻,一个与村民格格不入的女人,还有完全不同于寻常村民的性格和气质,以及……那座葬在离村十里外的坟头。打听到了具体地方后,李素叫上了自家的马车,三人坐在马车里,朝母亲的坟墓驶去。…………十里路不算远,半个时辰即到,太平村西边的地荒了很多年了,这年头人口太少,经历过战乱后的大唐,贞观年间仍处于养息阶段,人少地广,荒地特别多。一望无垠的原野上杂草丛生,草长得很茂密,齐膝高的野草仿佛一片绿色的海洋,轻风拂过,野草随风摆动,如海浪般上下起伏,颇为壮观。李素三人下了马车,放眼一望,第一眼便看到了母亲的坟。太特别了,在一片无垠的草地上,一座高高垒起的土包。土包前立了一块石碑,想不发现都难。三人远远看着,眉头都皱了起来。李素皱得最深。纵是像王桩这样的糙汉子都觉得不大对劲了,挠挠头道:“咋埋这儿咧?四面都是平地。没山没水的,风水不大好咧,根本不是埋人的地方……”李素抿了抿唇,沉声道:“走,近前看看。”这是一座孤坟,静静地矗在荒地中间,孤坟方圆两丈内是一片空地,野草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而且看上去很新,似乎经常有人来这里清理。年复一年,本该融入这片绿色荒原的孤坟,如今仍旧这么显眼,就像坟里躺着的那个人,一生终与世情格格不入,活着还是死后,皆是那么的孤傲不群。墓碑立在西面,三人走近才看清碑上刻的字。“李门亡妻之墓”,落款是李道正。还有李素。又是一个奇怪的地方,碑上并无李素母亲的姓氏,按理应是李门某氏。却只写了个“亡妻”。石碑被擦拭得很亮,似乎经常有人抚摸这块石碑,很显然是李道正。静静看着这座坟,李素心中生出几分愧疚。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对家人的关注太少了,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李素甚至不知道父亲的行踪,有时候经常一整天不在家,李素也只以为他下地了。而他的母亲,一个不曾见过面。生前与死去都同样神秘的女人,对她的了解几乎是空白。李素注视着面前的孤坟。试图在今世的记忆搜索母亲的音容,但一无所获。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忧伤,一直不曾察觉,原来自己的人生缺了一角。坟里安眠的是李素的母亲,王家兄弟的神情也变得肃穆,恭敬地站在远处。良久,王直的神情一动,有些迟疑地道:“李素,有点不对……”“哪里不对?”王直指了指墓碑旁一左一右的两只小石马,道:“不该有石马的,似乎……逾制了。”李素楞住了,对于逾制,他完全不懂,当初被封为县子时,东阳送他马车,经她解释后才知道有爵位的人可以乘双马,甚至四马,至于墓前摆石马……李素还是不懂。“有什么问题?石马不该摆这里?”王家兄弟对视一眼,王直苦笑道:“哪里都不该摆,石马根本就不是寻常百姓人家的坟墓外能摆的东西,那是有公侯爵位的勋贵人家才能用的规格,被官府发现了,少说也是被流放的罪,你母亲的墓旁摆的这两只石马倒也取巧,做得太小了,而且又是荒无人烟的地方,外人远处发现不了,否则早被官府发现了……”王桩担心地道:“李素,逾制非同小可,石马虽然做得小,终究还是逾了制,你如今虽是县子,但按制也不能摆石马的,更何况你的县子爵位还被削了……”李素眼皮跳了几下。能在母亲坟前摆放石马的人,只可能是老爹,百姓坟墓不能摆石马应该是常识,连王家兄弟都知道,老爹不可能不知道,为何他明知逾制仍要在母亲坟前摆上这对石马?李素发现疑团越来越多了。“李素,咱们要不要把这对石马搬走?被人发现的话可是大罪……”王桩试探着道。李素摇摇头:“既然石马摆在这里,必然有它的道理,我不想妄动这里的一草一木,若是非要公侯家才能摆石马,我就做个公侯告诉世人,这对石马是我母亲该得的!”怔立许久,李素忽然推金山倒玉柱,恭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离开。走到马车旁,旷野吹来一阵轻风,荒地上的野草如波浪般起伏,发出沙沙的声响。回首望去,母亲的墓仍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