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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蘅紧紧攥住衣袖,她明知道不该来自取其辱,可是……她很想看六哥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也好。
她鼓足勇气缓缓抬头,只见落雪的桃林中,各色异样的目光交汇在自己的身上,其中最是冰寒的一个,不是淑妃、不是贵妃、亦不是苏妃。
而是,自己的母妃——歌妃!
无能为力
与母亲目光相触,芷蘅心中一悸,母亲冰冷的眼神,嫌恶的目光,几乎摧毁了她残存的意识。
她连忙转身,避开那道目光,这一次,她再次更深的领会了母亲对自己的憎恶,尽管,她不知道为什么。
“呵,真太好笑了,以为上了奕王的床就能一步登天了,真是下贱。”
“就是啊,那个奕王可是出名的好色之徒,风流子,只怕这时候正抱着哪一国的美人儿呢,哎,国之不幸,真是丢尽了我们北冥国的脸面。”
“有一个月了吧?人家大沅一点表示也没有,哎,还能怎样呢?我们北冥国小力弱,终究只能忍下了。”
“这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手段,看来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身后议论的声音声声高涨,话锋转向歌妃,芷蘅随即听见母亲尖利的一声:“站住。”
芷蘅站住脚步,颤颤回首。
母亲绝美的面容,华贵的裙裳,目光却冷如寒霜:“跪下,谢罪!”
芷蘅大惊,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谢罪!在这儿吗?
她星眸微凝,看着母亲。
即使自己要谢罪,却也不该是这里,由这些人主持。
她看到桃花落处,或并排、或围坐着各宫的妃嫔、公主,也包括凌阳公主杨芷蒽,和坐在母亲身边的亲妹妹昭阳公主杨芷菡。
众人的目光投过来,或鄙夷或幸灾乐祸。
见芷蘅不动,母亲复又一声厉喝:“跪下!”
叶贵妃见状连忙道:“歌妃妹妹何必如此动气?要她去了便是了。”
说着,她笑盈盈的走近芷蘅,芷蘅侧眸看她,一双含水杏眼,几乎淹没她虚笑的嘴脸。
“我倒是没注意呢,这九公主的衣裳还怪好看的,听说都是自己做的?”叶贵妃伸手撩起芷蘅丝衣。
芷蘅连忙按住贵妃的手:“贵妃娘娘……”
叶贵妃眉眼微挑,含笑看她,却阴冷冷的:“看看又不妨事?在李昭南面前都脱得精光了,还怕人看吗?”
她果然够毒,说话如此露骨,杨芷蘅满面羞愤,却只怕此时反抗,只能又增羞辱。
泪水积蓄在眼里,模糊了满目飘摇的桃花雪。
贵妃用力扯下她丝质披衣,露出足可胜雪的白皙细肩,片片桃花凋落在肩头,顿时失色,便连那香似乎也暗淡了。
众人有一瞬间凝眸,她们或许从不曾发觉,住在无尘宫的九公主,竟是这样绝色的美人。
叶贵妃细细看着她,眼神却渐趋冰冷:“果然是够风骚的样子。”
心,好像被千百双手抓住,一起用力,拧干了心头的血。
一滴滴的,流血而亡。
芷蘅将被撕扯下的披纱紧紧拉着,遮掩住一刻流泻的绝美春色。
在座的不仅仅是宫妃公主,还有各位皇子,芷蘅可以感到他们或惊艳或贪婪的目光。
却……无能为力。
六子元恪
她只有瑟缩着身子,披纱被贵妃扯坏,她只能紧紧攥住,不敢放手。
她咬唇忍泪,只想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到那阴冷冷的,却可以庇护自己的无尘宫。
“哎,歌妃,算了,就当没生这个女儿。”
“这么下贱,不要脸,做了那样的事,还敢到处招摇来?真以为自己是奕王妃吗?”
一声声,如刀割一般。
周边讥笑的目光,嘲讽的眼神,恶毒的附和,令杨芷蘅感觉一阵晕眩,身子一软,向一边倒去,一个人稳稳撑住了她,她抬眸看去,本以为是云儿,却意外撞见六哥清明的目光。
她心头一热,适才,因流血不止而凉无温度的心再度回暖,似乎找回了一丝一点的暖意。
“母妃……”
六皇子杨元恪,眉目清朗,鼻若悬胆,脸廓分明俊朗,透着逼人英气。
杨元恪向苏妃行了礼,又向贵妃笑道:“贵妃娘娘,何必动气?”
说着,目光转向杨芷蘅,芷蘅泪光里看见他的笑影,泪水流下,已抑制不住心酸。
不过,还好,上天终归待她不薄,要她见到了六哥,也不枉她此来自取其辱。
“九妹,你先去吧,明儿个我生辰,母妃非要大办,我会令人将酒果送到无尘宫去。”
六哥的声音依然清润,仿佛这流荡的春风。
芷蘅看着他,许久,却只是流泪不语。
她可以想象此时自己的难堪,纵使有千百般的不舍,终还是转身而去。
她不该来,可是,她见到了六哥。
她该来,可是,她受尽羞辱。
母亲,为什么,你对我,竟没有一丝一点的怜爱,哪怕只有一瞬间,哪怕……只是一个眼神而已……
旁人的冷嘲热讽也便罢了,可为什么……从小你便要这样对我,你身边坐着的杨芷菡是你的女儿,难道……我不是吗?
为什么,你疼爱的却只有她!
两个香囊
杨芷蘅跑回到无尘宫,一整日没有说话,云儿看了只是心疼,饭菜端来又热,热过又端,杨芷蘅却一口也没动。
次日,杨元恪果然依言送来了果品酒水、糕点佳肴,云儿惊喜万分,这许是无尘宫出现过最是奢侈的饭菜了。
杨芷蘅终究微微笑了,尽管那笑苦涩涩的,她吃了送来的东西,仿佛那里面有六哥的味道。
夜晚,月已冷,深处有浓墨似的阴森。
无尘宫参天大树随夜风呼啸,今夜,怕是要有一场甘霖。
“云儿,陪我去照晚亭”芷蘅拿了很久以前,用节省下的,她可以找到的最好的丝线亲手缝制的香囊向宫外走去。
今夜,她着了一身素洁白裙,虽然,她没有华美的衣饰,可白色总是能凸显女人的妩媚,她是知道的。
云儿跟在她的身后,她知道,公主决定送出那件藏了许久的礼物,从前,她一直不敢。
今天,六皇子不顾宫中闲言碎语,送来吃食与公主,显然多少弥合了公主心里最深的伤口。
照晚亭,每晚,风雅的六皇子皆会在此抚琴一首,而今夜,芷蘅却没有听到幽婉的琴音。
她一步步急促的跑向照晚亭,却在接近的矮林边停下脚步。
矮林包裹了照晚亭,杨芷蘅怕人看见,故而抄近路前来,任凭枝丫割刮她最珍爱的衣裙。
只为了……能够见到他。
“六哥,怎么样?这是我为你亲手绣的香囊哦。”那个娇俏的声音,属于芷蘅的亲妹妹杨芷菡。
芷蘅轻挪脚步,近一步靠近照晚亭。
六哥的声音依然那样好听:“没想到,我的十一妹不但琴棋书画冠绝后宫,绣工也如此精湛?”
“那是自然,为了六哥,我特意要母妃教的呢,这丝线啊,可是年初我向父皇讨的,都是去年南越国使臣来时带来的,名贵得很,还有这香料,可是我北冥国最珍惜的万雪红,怎么样?”芷蘅可以想象妹妹高贵的样貌,今晚,她也一定华裳云服,红妆娇艳。
芷蘅暗暗低头看着手中寒酸的香囊,甚至凑不齐三种颜色,香料也不过是无尘宫附近的野花晒干而已。
心骤然绞痛。
在妹妹面前,任何时候,她都是卑微的。
天为谁春
“我就说,我没有白疼你,自小,我最最疼爱的就是你了。 。”六哥的一字一字说得清楚无比,“可知为何吗?”
杨芷菡道:“不知,说来听听?”
六哥笑道:“你是整个皇宫最高贵的女人,你精琴棋,通书画,诗词歌赋、轻舞曼妙,谁能及得上呢?”
“六哥就会逗我开心。”芷菡笑得娇中带羞。
芷蘅的心却随着一点点破碎。
脸颊上有冰凉的东西划过,随而一滴滴打落在裙裳上。
下雨了。
照晚亭中,六哥脱下了披袍为芷菡遮雨,自己却淋着冰冷雨水,两个人向宫内跑去。
夜浓,深似苦墨。
杨芷蘅看着那一对双双离去的背影,心被瞬间撕碎,她咬紧嘴唇,回想着六哥说过的每一个字。
是的,六哥自负风雅、文武双全,自然喜爱的定是多才的妹妹,而若论才学,放眼后宫,谁又能出父皇亲自教授的昭阳公主之右。
而我这个九妹,自小没有任何人教习过我歌舞琴棋,只有一个师傅教习了我认字和简单的诗词,皇家终究不容许有一个大字不识的公主。
然而其他的,我再不会了,就是这刺绣,也是云儿教的。
雨,渐渐细密。
淋湿了芷蘅纯白衣裙。
云儿轻声说:“公主……”
她声音哽咽,没能说下去。
芷蘅却回眸一笑,淡淡说道:“走吧……”
那珍藏了许久的香囊掉落在地,被雨水打湿,云儿看了一眼,犹豫道:“公主……这……”
“走吧。”芷蘅面色惨白,绝望的眼神令云儿豁然落泪,“公主……”
她慌忙拭去,芷蘅忧伤苦笑,状似若无其事的转身而去,云儿随在芷蘅的身后。
雨水瞬间湿了芷蘅纯白衣裳,夜色无光,冷雨纷纷扬扬,肆无忌惮。
芷蘅的泪水亦随着纷纷跌落,在这场雨里,肆意打湿脸颊。
只说春雨贵如油,却不知春雨亦可寒透人心。
夜,依然浓黑的深……
春雨洗不亮夜空。
芷蘅回眸再望那曾寄予了无限期望的照晚亭,五内俱伤!
她知道,自此,在这座皇宫中唯一的温暖,已在这场春雨里,寒透……
不速之客
寒雨落了一夜,近晨,渐渐息了。
芷蘅长发披散,独立在窗阁边一夜未眠,清凉春风荡开墨发,眉间胭脂褪尽,唯余愁楚万端。
“公主……”云儿轻唤,“歇息下吧,您这样会受寒的。”
芷蘅转身,端着热茶的云儿倒吸一口凉气,脱口而出:“公主,您的脸色……”
云儿嘴唇微颤,目不转睛的盯着芷蘅苍白憔悴的面色,心疼道:“公主,您快歇歇吧,下颌都尖瘦了……”
只是一夜之间,竟可憔悴至此。
云儿自是知道这其中缘由,公主在这座皇宫之中,唯一可以令她坚强的人,只有六皇子,然而六皇子最疼爱的却是眼高于顶,盛气凌人的昭阳公主。
她亦懂得公主的自伤,自认比不得昭阳公主半分。
纤细素手抚上枯瘦的容颜,芷蘅眼神一阵恍惚,幽幽说道:“去取铜镜来。”
云儿依言做了。
铜镜之中,倾国容颜颜色消损,红妆冷透,透露着的是整夜的苍白憔悴。
“拿下去吧,眼不见为净。”芷蘅褪下昨夜一身绉丝白裳,被冷雨浇透的裙裳,越发冰冷。
她换上一件烟绯色绸衣,绸衣宽大,越发显得她娇小动人,云儿正**言语,却听门外有响动,此时并非午膳时间,早膳已有人送过,而无尘宫中向来无人往来,会是谁?
芷蘅亦疑惑的望着门口,云儿忙出门去看。
即使是**流澜的清晨,无尘宫依然冷森森的。
云儿远远望见一个人,却大惊失色,连忙跑回殿里,慌张道:“公主,是七殿下。”
七皇子杨元鹤!
芷蘅眉心微凝,他来干什么?
想着,杨元鹤已踏进无尘宫,他一身奢华贵气,眉宇漾笑,唇边勾动一丝轻浮,全无皇室的高洁矜贵之气。
芷蘅与云儿一同低身:“参见七殿下。”
欺人太甚
“九妹何必这样多礼?”杨元鹤说着,伸手扶过芷蘅,芷蘅一惊,杨元鹤趁着扶她之际,将她冰凉小手握在手中,芷蘅**要抽离,他却更加用力。
他眼眉挑动,目光里尽是轻浮放浪之气,芷蘅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