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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李昭南幽声说,“孙如妍可不是简单的女人,她不会允许有人在她之前诞下我的子嗣!所以,我只有冷落你、羞辱你,令她觉得,你在我心里,什么……也不是!可我不想,最后还是伤了你……”
芷蘅心内波涛翻涌,这个令无数女人倾慕崇拜的男人,竟对自己这般良苦用心?
她目光有一瞬间恍惚,不可置信!
从小,她经历的大多是冷落、白眼与置之不理。
从没有人会在她的身上用一点心思。
可是李昭南,这个看似冷酷无情,传说嗜血残忍的男人,却肯这样对她?
要她如何相信?如何不去怀疑这突如其来的深情?
“你为什么都不说?”芷蘅泪落如雨,一颗颗晶莹泪珠,如断线珍珠,凝结了心中万般凄苦。
李昭南缓声道:“心若有诺,何须多言?”
芷蘅再不能抑制心里的悲喜,是悲是喜,她无从分辨。
她只是扑倒在李昭南怀中,这个曾令她又爱又恨的怀抱。
犹记得第一次于北冥皇宫偷偷看他的情形,那时候,他器宇轩昂、英姿勃勃。
铁血皇子却有着精致如刻的脸廓,并不似传闻中的冷血可怖,那时,她便对他另眼相看。
新婚之夜,他意外闯入她的喜房,她惊诧、惊惧、是否也有一点惊喜?
她不知道。
若那时,闯进门来的不是他,自己又会不会如此决心的要将自己交付?
又是否,是因着如此相同的经历,令彼此第一次相对,便有几分莫名的亲近?
她恨过他,可直到今天她才明白,那是因为爱……早已铭心刻骨!
他胸前的血气,依旧浓郁,芷蘅缓缓抬眼,柔指轻抚他起伏的心口:“对不起……”
李昭南眼神却忽的诡秘,眸光陡然锋利:“可是……”
他声音幽沉:“可是霍乘风、你的六哥杨元恪,还有赵昱卓……从此,我绝不许你想他们一次,你只能想我一个人!否则……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他似万分郑重,芷蘅一惊,水眸盈盈颤动,李昭南鹰似的双眸,漆黑深暗,似万丈深渊,只恐一旦跌落便会粉身碎骨。
提及六哥,芷蘅心里难免一悸,六哥,仿佛已是极遥远的名字,早已隐没在了记忆深处。
“怎么?做不到吗?”李昭南目光刺探,深色的眸,波云诡异。
芷蘅望着他昏暗的眼,却忽的一笑:“却只怕奕王不能……”
李昭南一怔:“什么?”
“奕王在这荒山野岭里,还不忘软玉温香,玉竹想也是风情万种、我见犹怜吧?”芷蘅如雪容颜微微凝红,眸中有水光淙淙。
李昭南眸一暗,随即狡黠一笑:“呵,你吃醋?”
芷蘅点头:“对,听到她说要来伺候你时,就吃醋,还和她争执几句,怎么?她没有向奕王告状吗?”
李昭南冷冷一哼:“她倒是敢!”
说着,放开芷蘅身子,迈步而去:“我现在就去杀了她!”
芷蘅一惊,连忙追上他:“李昭南!”
李昭南停住脚步,回眸望她,目光柔和几许:“若你叫我杀她,我绝不留她。”
芷蘅心中一动,却黯然垂下了眼:“是吗?那若是……我叫你杀孙如妍呢?你也会杀吗?”
李昭南一怔,眸光冷冷消沉,芷蘅幽幽泪下:“这世上,从未有人如此对我,可是我知道,你迟早亦是令我伤心的人。”
“我不会!”李昭南看着她,看她泪色凄凄如雨,心口处的伤仿佛陡然牵动,竟尖锐的疼。
芷蘅枉然笑了,她并不怀疑他此时此刻刹那真诚的眼神。
可刹那太短、一生却长!
她始终不信,她是可以得到幸福的人!
但心已沦陷,已无从逃避。
她淡淡笑了,抬眸望他:“我做得到……”
他不过要她这句话,就如征战沙场、攻城略地,他要她是他一个人的,可是她却不奢望风流倜傥、赫赫威俊的奕王,能给她同样唯一的情感!
无论他怎样深情、怎样用心良苦,他也都是那个霸道、冷酷、绝情的冷血皇子。
可此时,芷蘅心内已柔软一片,即使幸福只是刹那,即使是这样不可理喻的李昭南,亦令她感到无比温暖。
…………
李昭南伤在心口,无论他是怎样钢铁强健的男子,仍是需要调养,御医为李昭南换药,芷蘅站在一边,惊见李昭南身上无数刀痕伤疤,匆匆那夜,她不曾注意到这些细节。
累计交织的旧伤,虽只余下浅浅痕迹,可如今看来仍是触目惊心,芷蘅不可想象,李昭南十四岁踏上疆场,浴血十余载,这十几年来,他是怎样一个人熬过了那些岁月?
这一道道伤疤,都昭示着刀枪箭雨里的九死一生,都深刻着沙场冷酷无情的惨烈。
芷蘅柔指不禁轻轻搭在李昭南肩上,只见他心口处的新伤,血色深浓,那是自己一剑所致,想起,又无端心内酸楚。
李昭南微微抬眼,见她神情哀伤,挑唇道:“这会儿到知道心疼了?”
芷蘅脸上微红,未及言语,李民便掀帘而入,身前还有一人被豁然推倒在地。
芷蘅一惊,只见赵金丰赤裸上身,被冻得周身通红,一脸狼狈,目光无神而哀求的看着李昭南,大声道:“奕王,末将真真知错了。”
芷蘅亦望向李昭南,只见他悠慢的穿好衣袍,凌傲的目光,并不看赵金丰一眼:“是你自裁,还是本王亲自动手?”
“奕王……奕王恕罪,奕王恕罪啊!”赵金丰顿时万分惊恐,牛铃一般的眼,直愣愣瞪住李昭南冰冷的脸,“奕王,末将随您多年,忠心耿耿,便请您念在往日恩情……”
仍然还是老一套,李昭南不耐的蹙眉打断他,厉声道:“李民,没听到本王的话吗?”
是否相信
李民略微一愣,眼色犹豫,随即上前道:“奕王,这……如今北秦屡屡寻衅,我军又因疾病军力大减,若于此时……再因杨妃而折损军力,只恐军心大乱,大大不利,如今,唐兄人马已陆续到齐,正好充盈我军,只待奕王伤愈,我们便可与霍乘风放手一搏,末将以为,倒不如令赵将军充当先锋,戴罪立功,还请奕王三思。”
正值黄昏,火光才燃,明灭不定的火光在李昭南冷酷的脸容上跳跃不明。
赵金丰见状,连忙连滚带爬的上前,匍匐在李昭南脚下,连声道:“奕王,奕王,末将愿为先锋,为奕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还请奕王开恩啊,开恩啊……”
平素威风八面、粗犷嚣张的将军,如今却如此样貌,连连叩首,只为活命,李昭南蔑然一笑:“这般样子,本王还能指望着你奋不顾身?冲锋陷阵?笑话!”
说着,转身拔剑,剑光撩动烛火摇曳,如一阵寒冷刺骨的风,扑面而来,赵金丰瞪大双眼,连忙闪身避开,李昭南挺剑上前,突地,胸口一痛,才包扎过的伤口被牵扯撕开,鲜血渗出白色衣袍,芷蘅大惊,连忙上前扶住李昭南,李昭南眉心紧蹙,长剑却抵在赵金丰喉间,寒光凛凛。
赵金丰吓得动弹不得,芷蘅亦惊恐道:“你还动刀动枪?杀人好玩吗?谁让你为我喊打喊杀?”
芷蘅纤白柔指轻按李昭南紧握剑柄的手,她仰首看他,水溶溶的眸子,柔光荡漾。
李昭南凝眸望她,随着她的手,缓缓放下剑来。
胸口撕裂的痛,愈发强烈,他一声闷咳,胸前已一片血色。
芷蘅忙回首急道:“御医,他的伤口好像裂开了。”
怎等芷蘅说完,御医便已匆忙上前,芷蘅扶着李昭南坐下,但见他额上汗珠涔涔,李民亦上前道:“奕王息怒,如今大敌当前,还望奕王以大局为重,切莫因小失大。”
李民说着,眼神望向焦急万分的芷蘅,芷蘅不经抬首,触见李民复杂的目光,那目光中有几分责怪,又似有几分恳请。
芷蘅明白,此事因自己而起,李昭南又是这样的脾性,只恐怕非旁人能劝。
可是自己……又何尝能够劝得住他?
李民未免太高看了自己。
芷蘅缓缓坐在李昭南身边,半依着他宽厚的肩,看御医为李昭南重新换了药,伤口裂开,便有触目惊心的血红,芷蘅看了,不禁凝眉,忍不住轻轻握紧他的手臂,目光疼痛。
李昭南看向她,右手轻轻反握她冰凉的手,芷蘅幽幽看向他,她亦心知此时大沅军队的处境,她试着开口说:“所谓不知者不罪,况且赵将军并未来得及伤害于我,奕王既已惩戒了他,又何必杀他,在此时动摇军心?若是这般,又叫您的左右手下如何看我?祸国妖女?红颜祸水?”
芷蘅深深凝望他:“我不要……”
李昭南目光一聚,望着芷蘅柔白清艳的容颜,她的目光里有几分柔弱、有几分凄然憔悴。
烛火不辞疲惫的急急摇曳,映得李昭南目光阴森。
他低眉,略略思量,转眼看向李民,又望望倒在地上,赤裸上身的赵金丰,脸色黯沉:“还不谢杨妃不杀之恩?”
此言一出,惊讶的不止赵金丰与李民,还有芷蘅。
人人皆知,奕王的决定就是最终决定,他从不在乎后果,更没有人可以左右他,而眼前的女人,却一再打破奕王多年的习惯与规矩,不禁不令人讶然。
赵金丰愣了愣,连忙上前跪好:“谢……谢杨妃不杀之恩,谢奕王不杀之恩,我赵金丰一定肝脑涂地……”
“好了!下去吧!再罚你面壁三日不准出大帐一步,否则格杀勿论!”李昭南一声厉喝,赵金丰立时住了口,诺诺应了。
在李昭南面前如此维诺的样子,与他魁梧的身板实在不符。
赵金丰战兢的退出帐去,李昭南方道:“把唐世言那小子给我叫进来!”
李民应了,芷蘅看看李昭南,略微犹豫:“我要不要回避?”
李昭南看向她,勾唇笑道:“回避什么?”
说着,李民已与唐世言走进大帐。
唐世言目光落在芷蘅身上,芷蘅心中一颤,再见唐世言,多少有几分难免的尴尬。
芷蘅心里百味杂陈,原本,她讨厌他,这个掳劫她,令她饱受苦难的男人,可如今,她又庆幸落入江海,既而再见李昭南,得到李昭南如此真心相对。
她不知该说什么,却听唐世言笑道:“杨妃别来无恙,看来,你果然是奕王的女人没错。”
李昭南一怔,随即看向芷蘅:“你们认识?”
芷蘅望向李昭南,冷冷说:“我也没想到,你果真识得奕王。”
她虽看着李昭南,话却是说给唐世言听,忽的想到什么,芷蘅转眸望向唐世言,唐世言洒逸的微笑,有微微艰涩。
芷蘅并不觉什么,只道:“唐世言,云儿呢?你……你可将云儿怎样了?”
见芷蘅如此关切惊乱的样子,唐世言笑道:“不敢,云儿姑娘,我唐某好吃好喝的一齐带来了,本来……我以为你死了,可没想到……”
唐世言没有说下去,只是淡淡的笑。
他缓缓低眸,目光便深藏在垂首刹那。
芷蘅丝毫未察觉,只是上前道:“那么云儿呢?我要见云儿。”
唐世言道:“杨妃只需叫李民带您到我方营帐,自可见到。”
芷蘅连忙捻裙,向帐外而去,手腕却突被紧紧抓住,她回首而望,只见李昭南紧紧捏住她凝白皓腕,肃然的望着她:“谁叫你去了?”
说着,目光沉冷的盯向唐世言:“唐世言,你何时见了芷蘅?怎会以为她死了?她怎样掉入了江河?云儿又怎会在你那里?你们……怎会牵扯上了?”
李昭南神情刺探,字字诘问,望着芷蘅的眼,更赫然冰凉。
芷蘅身子一抖,李昭南多疑,她知道,却不想竟会如此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