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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南轻吻她的唇,却忽的郑重道:“朕肯议和,却只怕阿那野心不止于此,渭水之盟,令太宗明白,突厥善变,必除之而后快,只怕日后仍然逃不掉一战。”
“可如今却不是时机,大沅征战了太久,虽皆是凯旋而归,却亦是元气大伤,此时此刻,大沅需要的怕是休养生息。”芷蘅一番话,正说在心坎里。
只是,他一直犹豫的,便是放不下多年以来,天地不惧、鬼神不畏的面子。
作为天将军,他大可以纵马天下,不管不顾,踏平阿那。
可作为一国之君,他却必须面对江山社稷、天下百姓、人间疾苦。
他望着芷蘅,忽然说:“芷蘅,你变了很多,说起这些来,竟也是头头是道。”
芷蘅笑道:“我不过随便说说,在山中的三年,也只以书画打发时间,读了些书,谈不上道理,总归不再如从前一点帮不上你。”
李昭南将她抱紧在怀里,芷蘅靠在他肩上,细声说:“对了,你给我的陪葬品,还剩下一些,不多,变卖了,怕也可充实国库。”
李昭南怔忪,轻轻推起她,望着她淡笑的脸:“陪葬?”
芷蘅点头:“你忘了吗,你给我那样隆重的葬礼,那么多珍奇,不然你以为唐世言哪里有钱购置那些粮草?”
李昭南心中一震,莫名忆起那一场三年的鏖战,的确,那时候自己对唐世言的说辞便十分疑心,他有多少资财,他最是清楚,可大批购置到粮草,的确匪夷所思。
李昭南眼里深情几许:“竟是你……”
芷蘅的手被牢牢握紧,芷蘅笑说:“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它们还能派上用场,不是很好?”
李昭南的心,似乎被什么牢牢抓紧,他的手亦收紧了力道,芷蘅眉心一蹙,李昭南已将她拥紧在怀里。
“芷蘅,你越来越像个皇后了。”他语色依然沉沉,心里却激荡万分。
芷蘅坚定了他的信念。
作为帝王,他的无奈,便是再也不能随性而为!
突地,李昭南眸光一肃,但见窗阁外树影忽然纷乱。
他立时将芷蘅拥起,闪身至芷蘅身前,但见窗阁处一人影迅即而来,突地,一声巨大的声响,那人跳窗而入,李昭南蹙眉,拔出身边长剑:“芷蘅小心。”
芷蘅紧紧贴着李昭南背脊,只见那人娇小的身姿,一身胭红,回首之间,清澈的眼睛,流光分明,却隐了若有似无的忧愁。
李昭南定睛看去,惊讶道:“容嫣非?”
那女子点头,一身风寒,遮掩不住眉宇间的愁楚,正是容嫣非!
此时,殿外侍卫已冲将进来,李昭南忙挥手示意:“都退下吧,是朋友。”
侍卫一怔,相互而望,再见来者乃一名红衣女子,随即施礼而去。
李昭南看着容嫣非,此时再见,彼此目光里皆有几分复杂的情绪,容嫣非,曾屡次对他施以援手的女子,此番前来,却是敌营的公主!
仍记得送她离去的时刻,这一次迎她回来的却是战争。
李昭南将长剑收回,殿宇高烧的明烛,燃烧静默。
“公主好本领,宫中守卫如此森严,公主竟可如此轻易的来去?”李昭南唇角依稀带笑,他了解容嫣非,明白这一切,绝非容嫣非所愿,不然她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容嫣非苦笑道:“陛下,难道您忘记了?栾阳城构筑图,我亦是看过的?”
两个条件
李昭南一怔,遥想那一场宫门喋血,不错,那时候容嫣非凛然助他宫变,他莫名信任她,便如信任唐世言。
李昭南渐渐凝眉,容嫣非亦沉重道:“放心,我没有那么卑鄙,对于父王此次发动战争,我劝阻不住,我不会对他说半个字的。”
李昭南挑唇笑笑:“公主此来何意?”
李昭南步下龙案,芷蘅一步步跟在后面,她想,容嫣非的到来,许是个转机。
容嫣非看着他,目光里楚楚光色,尽是为难与矛盾。
此番两国起干戈,纯是父王挑动,这是她绝不愿看见的,她回到阿那,拒绝婚嫁,以死相逼,父王无法,取消与乌刘国婚事,许以钱财,修两国之好,而后,父王将此事迁怒于大沅,父王认为,自己屡次援手李昭南,是对李昭南情意暗许,加上此番阿那大破资财,又赶上大沅连年征战、元气大伤之时,容尔丹便毅然发动此次战争。
容嫣非深深吸一口气,沉重道:“此次父王亦并非要交战不可。”
“哦?”李昭南道,“公主有话不妨直说。”
这样吞吐,似乎不是容嫣非的性子。
容嫣非看看一边的芷蘅,她容色嫣然,静静依在李昭南身边,沉默的看着她,见容嫣非向她望来,不免一怔,随即笑道:“公主,莫非此事与我有关吗?”
容嫣非这才收回目光,偏过头去:“不,皇后,没有……”
见到芷蘅,她的心里有许多感慨,这个唐世言心里的女人,见到她,便不由得想起唐世言,想起那个日色如洗的山间,他白衣策马,她绝色倾城,他深情的吻她,却对自己退避三舍。
心头无端的牵动,令神色俱沉。
李昭南见此,亦凝眉说:“怎么?公主,可是有何难为?”
容嫣非低声道:“不,与皇后无关,是……父王此番发动战争,亦是对大沅、对陛下的不信任,陛下踏平中原,一统天下,父王只怕终有一日,陛下亦会毁弃对阿那的友好盟约,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趁着大沅元气大伤,又逢灾难频频之时,占据先机,入冬,是草原的苦日子,父王并非要恋战,只是怕大沅趁着冬天发动战乱,为求求个心安,便率先出手,所以……”
容嫣非一顿,李昭南疑惑道:“所以?”
“所以……父王意思,要么我和亲大沅,做你的妃子,要么,大沅许阿那布匹钱财,要阿那度过这年苦冬,他才能安心!”容嫣非说着,眸光更暗。
和亲!
李昭南怔忪,于容嫣非他虽心里敬佩,却从无儿女情长,而许阿那资财,却只怕亦是力不从心,苏城冰灾、梁州水患,本已空虚的国库,就算加上当年芷蘅陪葬,只怕内忧尚不能缓解,若是再以巨资令阿那退兵,那么势必灾情无法控制。
此事,当真是进退两难。
芷蘅见李昭南神色凝重,容嫣非忧郁重重,心下略略一思,想起容嫣非曾只身上山,面对唐世言的眼神,她是女人,她懂得那样的眼神,而今,她站在李昭南面前,说起和亲,容色幽幽,显然并无半分情愿。
既是如此,那么……
烛辉已凝结了夜色,芷蘅上前一步,笑道:“既然,此次战争皆非双方所愿,无非是彼此相互不信,那么,却不知我大沅的唐义公,是否配得上阿那的巾帼公主?”
容嫣非一怔,面色倏然绯红,如云浮烟,缭乱眼眸,她看向芷蘅,但见她清颜如水,目光透澈,仿佛是看穿了自己的心,唇角凝着笑意。
李昭南亦是一惊,但见容嫣非神情羞赧,面色轻红,心下顿时明了,倒是放宽了心,了然笑道:“哦?如此,到是甚好,那小子天天喊着要个压寨夫人,只是赐他个公主,倒是便宜他了。”
“谁要嫁给唐世言?”容嫣非心里,仍然多少介意唐世言的无情,想起不久前的一幕,他甚至没有丝毫挽留之意,若他不愿,她容嫣非却绝不强人所难。
她转身,殿外已见微明的天色。
容嫣非长叹一声:“陛下,容嫣非言尽于此,若是两个条件,陛下皆不可接受,却只恐怕你我之间,便免不了一战了!今晨,父王恐便会来与陛下交涉,陛下趁着还有些时辰,好好想一想吧。”
容嫣非言毕,一身胭红消失在暮色茫茫中。
殿口冷风簌簌,大殿之内,几许寒意将残烛熄灭。
昏黑之中,李昭南并未叫人燃烛,他轻轻揽住芷蘅素腰,深深凝眉。
只怕这一战,对阵几次,是免不了了。
但,他仍旧希望,可以不必大动干戈!
“芷蘅,你确认吗?”李昭南忽然道。
芷蘅自然会意:“确认。容嫣非公主曾只身上山,只为寻唐大哥而已。”
“那么……唐世言又是何意?”李昭南望向她,黑暗中,有微微曙光即将穿透暗云,芷蘅神色不明,只是暗自凝眉,轻轻低下头去。
犹记得山风簌簌中,唐世言的深情拥吻,虽然,他再不曾有任何举动,却不知,此时,他心意究竟如何?
见她垂首不语,李昭南牵唇一笑:“他爱你。”
芷蘅一怔,惊颤举首望向他,李昭南神色在暗淡的夜里,冷峻里是怅惘与豁然。
他眸内布起捉摸不定的笑意,芷蘅不免心惊,她凝眸不语,李昭南却笑着回身,走回到龙案前:“无需隐瞒,我早已看了出来,在我看见他抱着昏迷不醒的你时,那种焦灼不安,与痛惜万分的眼神,我便知道了。”
芷蘅回身望着他,他知道了,可他没有说,甚至没有质询唐世言?这实在不像是他。
李昭南提起笔,奋笔疾书:“不必惊讶,若那男人不是唐世言,我早便杀了他!”
李昭南暗眸在微明的天色里如夜深沉。
他语声冷冷的,芷蘅走到他身边,为他挑起一点烛光,照亮他笔尖墨水,李昭南将一纸圣谕写好,高声呼道:“来人。”
刀兵相见
立时有内侍匆匆上前,低身拜倒:“陛下吩咐。”
“将此书信上山交与唐义公,命他速速前来。”李昭南容色凝重,内侍小心接过书信。
李昭南转眼望向芷蘅,暗夜般的眸里,却浮起似笑非笑的光色,他不语,转回到内殿中。
芷蘅跟在他的身后,他复杂莫名的神情,令她不解。
李昭南那样的眼神,分明不见了大敌当前的忧色,究竟,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这一战,是否,真的可以在这一纸书信中,便避免了?
……………………
唐世言连夜来到栖霞殿。
清晨,薄寒透襟,芷蘅一身素洁莲纹隐花裙裳,坐在李昭南身边,李昭南已换一身墨黑蟠龙袍,见过唐世言,想必便要去迎见阿那使臣。
唐世言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显然李昭南的书信扰了他的好梦:“陛下,何事这样急啊?”
李昭南龙眸深暗,目色沉沉:“你惹下的好事!”
唐世言一怔,芷蘅亦是不解望向李昭南,李昭南拍案而起,沉冷的目光,龙颜大怒:“你可知阿那进犯大沅的真正动机?”
唐世言一怔:“不是趁虚而入吗?”
李昭南盯着他,唇角牵出一条冷酷弧线:“说吧,还打算瞒着朕吗?你到底……怎样得罪了容嫣非公主?”
唐世言身子一震,容嫣非?这场战争竟与容嫣非有关吗?
李昭南冷声笑道:“既是你惹下的祸患,你便去给朕解决掉,否则……不要来见朕!”
李昭南回身背对他,怒气不消。
芷蘅大惑不解,容嫣非分明不是这样说的,可昭南他……
“昭南……”芷蘅才开口,李昭南便喝断她,“芷蘅不要求情,这一次……若解决不掉,唐世言,你知道该怎么做!”
唐世言大骇,他为李昭南办事多年,李昭南一个眼神,他便明白他的想法,而他通常这样说,便意味着……
唐世言不知,为何他如此动怒,但想必,如今已身为帝王的他,更加难测了吧?
芷蘅不懂,看向唐世言,唐世言稍稍沉下口气,从容道:“好,你的命令,我从来不能不听。”
他转眼对上芷蘅疑惑的目光,笑道:“若解决不掉,唐世言自会自裁于陛下面前!”
说完,转身而去。
“等等……”李昭南道,“回山准备迎战阿那,阿那提出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