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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啊……”这时一旁的秦熠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声,一双桃花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天空,目光却比那黑暗的苍穹还要空洞——原来喜欢一个人,就会舍不得自己的命了啊……
第四十三章 深宫变
转眼又是一日黄昏,光线晦暗的毓凤宫里,朱蕴娆孤零零地坐在殿中,双眼望着夕照中的窗棂,捂着小腹怔怔出神。
她好像,有娃娃了……
不用太医诊脉,她是个年轻健康的女人,这个月的月事迟迟不来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山头放羊的婆娘都是靠这个判断孕事的。
这一刻她忽然有点明白过来,为什么某些事不能看、不能听、不能说。
她的哥哥,绝不会欢迎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而偌大的楚王府里,也不会有人真正去关心她。只有臭道士……如果他知道自己有了娃娃,他一定会高兴得发疯,紧紧地抱着她又亲又啃吧?
朱蕴娆闭上双眼,手指滑过自己的鼻尖、嘴唇、小巧的耳垂和圆润的颈项,假想此刻齐雁锦就在自己身边——他会亲她这里、这里……还有其他更多的事,她却想象不出来了。
此时此刻,真想见他啊……
“在想什么?”这时背后忽然传来陈梅卿的问语,朱蕴娆惶惶回过头,便看见他微笑着向自己走来。
朱蕴娆睁大双眼,不知道自己该回答些什么,只能无言地低下头。
“你还要和我赌气到什么时候?”陈梅卿走到妹妹面前坐下,握住她的一只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让你装聋作哑,也是为了你好,现在你却反过来,要拿沉默来惩罚我了吗?”
“对不起……我不说话,不是因为生你的气。”朱蕴娆慌忙摇摇头,两眼湿润地回答,“我是觉得对不起你,哥哥……”
她太任性,总是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这么多年来,真是辛苦她的哥哥了。堵在心中的话此刻难以启齿,朱蕴娆只能握紧了陈梅卿的手,将自己的歉疚一股脑地倒出来:“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一直都是……”
“你能这样想,那是再好不过,”陈梅卿温柔地抚摸着朱蕴娆的鬓发,叹道,“你大概还不知道,你父王的案子已经解决了。今日圣旨送到,天子已将辅国中尉夫妇贬为庶人,不日便要押往凤阳幽禁,眼下危机暂解,我们两个就好好地守在一起过日子,你说好不好?”
朱蕴娆望着陈梅卿疲惫的双眼,脸色苍白地嗫嚅着嘴唇,一个简简单单的“好”字,却始终没法自欺欺人地吐出口。
这天晚上,夫妻二人再度大被同眠,朱蕴娆蜷在薄被里,像只惊恐的小鹿缩在陷阱的一角。她紧闭双眼,静静地等待自己入睡,哪知这时薄被下却忽然伸过来一只手,火烫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枣花,别再等了,这一关总要过的。”黑暗中陈梅卿闷闷地开口。
朱蕴娆瞬间睁大双眼,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不……不行。”
陈梅卿只当她在羞涩推拒,索性一把拽开了薄被,翻身压住了朱蕴娆。
这时锦帐中一片黑暗,他只能隐约看到身下人模糊的白影,也好,或许看不清她的模样,心里的负担才能小一点。
既然注定要打破眼下的僵局,不如由他去主动。他知道妹妹的心如今不在自己身上,可是谁年轻时没有糊涂过呢?他身为一个过来人,不拨乱反正,难道还要陪着她一起做梦?
陈梅卿狠了狠心,开始伸手抚摸身下柔软的娇躯,逼迫自己不要多想,哪知就在他渐入佳境时,却听朱蕴娆低低啜泣了一声:“哥哥……”
一瞬间陈梅卿仿佛被人泼了一桶凉水,浑身冰凉。
这时朱蕴娆感觉到哥哥不再动弹,慌忙哭着推开他,小心地蜷起身子保护住自己的小腹,低声哀求:“不行……哥哥,我已经……”
她话音未落,这时寝宫外忽然嘈杂起来,一名内监慌慌张张地跑进宫,连滚带爬地扑到朱蕴娆床前喊道:“夫人、仪宾,大事不好!那辅国中尉造反了!”
陈梅卿听见他的哭喊,立刻掀开帐子,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人怒吼:“你说什么?!”
“那辅国中尉白天领了圣旨,如今竟带着自己的人马冲破了王府!”内监丢魂丧胆地哭诉,“辅国中尉一心鱼死网破,因此不留后路,只往宫内冲杀,赶来防卫的兵马一时竟奈何不得,已经被他冲破了存心殿啦!”
陈梅卿顿时大惊失色:“存心殿被攻破,这不就已经进了内苑了!”
“是啊!夫人、仪宾,二位赶紧找个地方避一避吧。”内监哭道,“再晚一会儿,只怕乱军就要到毓凤宫了!”
他这一句话,慌得陈梅卿赶紧拉着朱蕴娆下床穿衣,哪知衣服穿了一半,陈梅卿却忽然抽出床头宝剑,用剑指着那名内监道:“你,赶紧和夫人换身衣服!”
“什么?”朱蕴娆捧着衣裙,这节骨眼上仍旧回不过神来,兀自傻愣愣地望着哥哥。
这时内监已经哭瘫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解下了自己的衣裳。陈梅卿捡起他的衣服,劈头盖脸地扔在朱蕴娆身上,催促道:“还不快换上,那帮乱军是不指望活命的,只怕已经杀红了眼睛。”
朱蕴娆顿时急得哭起来:“可是,你怎么办……”
“现在不是担心我的时候,”陈梅卿帮她穿好内侍的衣裳,等内侍也打扮好了,这才一手拽着一个,领着两人跑出宫去。
这时宫外火影幢幢,乱军的喊杀声已近在耳边。陈梅卿拉着两个人往殿后跑,刚折过殿外的白玉围栏,就发现整座毓凤宫已被乱军包围。
“没办法了,”陈梅卿咬咬牙,干脆拉着朱蕴娆和小内监一口气跑出寝宫,将她藏在了后花园的花丛里,“待会儿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能跑出来!这次我要你装聋作哑,你一定得听我的!明白吗!”
朱蕴娆蹲在花丛里,此刻泪如泉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乖乖地冲他点点头。
陈梅卿抿了抿唇,确定她藏好之后,这才拽着那个穿着朱蕴娆衣裙的小内监,一路跑到内庭中央,正对着毓凤宫的大门站好,随后又将那小内监搂在怀里,使人看不见他的脸。
“你听我的命令,我保你没事,”此刻陈梅卿目光冰冷,对着那小内监的耳朵低声道,“否则,我就杀了你。”
“小……小人明白……”小内监哆哆嗦嗦地伏在陈梅卿怀里,人都快吓尿了。
这时乱军正在毓凤宫外喊着号子,一下接一下地撞着紧闭的大门。须臾之后,但听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明火执仗的乱军随之鱼贯而入,凶神恶煞地向内庭冲来。
“跑!”这时陈梅卿拽住小内监的手,拉着他转身向寝宫跑去。
冲进内庭的乱军只来得及看见两道狂奔的背影,但见那衣裙纡青拖紫,被庭燎的火光映照着,翻卷的裙裾熠熠生辉、美不胜收。
“别放箭!将军说要抓活的!”
第四十四章 小金子
乱军一拥而上,狼奔豕突地冲向内殿。朱蕴娆捂着嘴蹲在花丛里,透过花叶间的缝隙,瑟瑟发抖地看着士兵形如鬼魅的身影,从不远处一个一个闪过。
此刻陈梅卿拉着小内监冲进寝宫,转身阖紧了朱漆大门,同时对他吼道:“脱衣服!”
小内监不敢不从,立刻又把身上的衣裙给扒了下来,战战兢兢地垂手站着,等待陈梅卿继续发令。
陈梅卿拾起地上的衣裙,瞥了涕泗横流的小内监一眼,终于大发慈悲地放人:“下去找个地方躲躲吧。”
那小内监如蒙大赦,立刻一溜烟跑得没影。
这时寝宫门外已经聚满了乱兵,正砰砰冲撞着并不牢固的木门,门上精美的镂雕也被砍刀劈得七零八落。陈梅卿不觉退后了几步,待到乱兵蜂拥着冲进寝殿时,他才厉声大喝道:“毓凤宫陈仪宾在此,何人胆敢胡作非为!”
他正义凛然的质问,乍然震慑住了嚣张跋扈的乱兵,众人一时竟不敢上前冒犯,只能举着兵刃将他包围住。
随后十几名士兵在寝宫中转了几圈,除了抓到几名哆哆嗦嗦的宫女和内监,竟没有找到他们最垂涎的目标。于是士兵又折回来,凶神恶煞地向陈梅卿讨人:“这宫里的娘娘呢?方才我们明明看见她跟着你跑进来的!”
陈梅卿轻蔑地看着这些士兵,这时傲然一笑,指了指地上那一团凌乱的衣裙,舌灿莲花道:“娘娘乃是九天玄女下凡,纤尘不染,不愿被你们这等粗人冒犯,所以刚刚已经换上羽衣,升天了。”
众人被他说得目瞪口呆,有几个暴脾气的人已经火冒三丈地高喊:“狗东西,你蒙谁呢!”
陈梅卿耸耸肩,此刻唯恐天下不乱似的,嘴里还说着风凉话:“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缩在一旁发抖的宫女内监们欲哭无泪,心想这陈仪宾简直就是阎王爷派来的催命鬼,今晚只怕是没法活着走出毓凤宫了——心中抱怨归抱怨,此刻却没人敢惹事上身,主动将朱蕴娆不在寝宫的事抖搂出来。
大家宁愿守口如瓶,倒不是因为对朱蕴娆有多忠心,只因一则不知这乱子会乱多久,倘若风波很快平息,自己便要遭殃;二则说了更怕乱军问自己要人,此刻除了原先就跟着陈仪宾的小内监,谁也不知道朱蕴娆的确切下落,所以只要刀没架在自己脖子上,还是明哲保身的好。
此时陈梅卿已明白乱兵冲进毓凤宫,目的正是为了抓他的妹妹,因此下定决心,只要不让他们得逞,自己就算是豁出一条命去,也在所不惜。
人一旦不怕死,便有了宁死不屈的底气,一帮匪兵见陈梅卿毫无惧色,反而不敢轻举妄动。这时一名看上去地位略高的士官恰好走进殿中,好奇地眈了一眼陈梅卿,问众人道:“将军都已经到了,你们还没抓到人?”
“没有,”一名士兵慌忙回答,拿刀指着陈梅卿道,“这人把娘娘藏了起来,等我们赶到宫里时,人已经不见了。”
“留几个人手再把这里搜一遍,”那士官冲众人挥挥手,下令道,“把这宫里的人都给我押出去,将军要问话。”
众人不敢怠慢,立刻用刀押着陈梅卿和一干宫人走出了寝宫。这时内庭中火光冲天,作乱的士兵举着火把群聚在毓凤宫里,簇拥着站在内庭中央的辅国中尉。
辅国中尉朱华趆此刻满身血污、一脸疲惫,手里却牵着一个小男孩——那正是柳姨娘的儿子,兴国王朱蕴铣。
小金子有生以来从没见过这等阵仗,裤裆里早尿了好几回,这时候竟已忘了害怕,只是茫然地跟随着自己的伯父,东张西望。
那辅国中尉因为和柳姨娘有多年的奸情,一直怀疑这孩子是自己的骨肉,所以才会在遍寻楚王不得的情况下,千辛万苦地找到了他。而他今夜的第三个目标,便是一直念念不忘的美人朱蕴娆。
他既杀不了那个狗贼,玩玩他的女儿倒也解恨。
这时朱华趆看到手下正押着一拨人走出寝宫,立刻兴奋起来,扬声问道:“我要的人呢?”
“将军,您要的人还没找到,寝宫里只搜出了仪宾和几名宫人。”士官低着头向朱华趆禀告,顿时令他扫兴地皱起了眉头。
陈梅卿被人推推搡搡着押到了朱华趆面前,他被迫跪在地上,却不屈地昂起头直视朱华趆,目光里甚至带了一丝挑衅。
满地的俘虏神色各异,那朱华趆只扫了一眼,两眼便盯着一名身穿白色中衣的内监,骂道:“一帮蠢货,你们让那个丫头金蝉脱壳了!”
押送陈梅卿的一帮士兵立刻跪地请罪。躲在花丛中的朱蕴娆紧紧捂着嘴巴,两排牙齿格格打战,只能死命咬住自己的下唇。
这时小金子挠挠耳朵,黑曜石一般的眼珠忽然落在了花丛上,被朱华趆握在掌中的小手不觉一动,顿时吸引了朱华趆的注意:“蕴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