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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子上一扔,艾伯尔上将也冷笑着调转了目光。
“是的,我选择在这个不那么好的时机,打出孔塞特林家族这张王牌,就是为了用实际行动向你表达我的诚意。”
皇帝无视了联盟众人的表情,他的语气坚硬严峻,仿佛巨岩般沉沉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既然你不让我好过,那我也不让你好过,但我仍然给你留了挽回局势的一线之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把联盟拉到和帝国一样的劣势上,但我并没有把联盟一踩到底,从此再没有翻身的可能。”
“——当然,你也可能会反驳说本来我就做不到这一点,但我的态度已经出来了:那天在联盟议会里,关于一国两制的设想并无一字虚言,我确实希望保留民主制度的火种。”
“至于现在——”皇帝风度翩翩的做了个请的手势,说:“你可以去专心处理联盟的麻烦,而我也赢得了挽回前线颓势的时机。然后等你想明白了,我们再好好坐下来讨论合作的问题……”
“但请注意,别把我的退让当做示弱。我既然毫不吝啬的打出了孔塞特林这张牌,就说明我后面还有对付你们的一系列手段。”
皇帝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虽然并不响亮,但浓重的威慑却在空旷的会堂中久久回荡。
许久只见西利亚站起身,拉开椅子,转头向大门走去。
“莫文,立刻去联系金水星驻军,准备实行全国戒严。卡列扬,通知联盟境内所有电台,准备同我一起发表全宇宙公开讲话。”
哐当几声桌椅碰撞的声响,联盟数位将军同时起身:“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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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威胁就像阴影一样横在每个人心头,每分每秒都在散发着浓重的寒意。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联盟传回来的消息也一个比一个糟心——
联盟使团离境后的第二天,一支突然出现在金水星大气层外的帝国军,以星际海盗为伪装,利用恒星黑子风暴制造了一起大规模信号干扰,将金水星的太空站通讯信号完全封锁;
同一时刻,孔塞特林家族如约得到帝国巨款资助,神不知鬼不觉的引入了境外雇佣军,联合议会二十余位紫袍大议员一起封锁了国会大厦,封锁了对外通讯频道;
内外隔绝、消息不通,此时议会进行武装政变的一切条件都准备完毕了。然而直到事发之后的第二天,金水星当地驻军才发现异常,试图闯进国会大厦无果——
四十八小时后,双方的僵持终于达到了临界点。
那天凌晨国会大厦外的枪声撕裂了黎明,军部戴夫少将指挥当地驻军对国会大厦发起冲击,很快便演变成了激烈的交火。数小时后,冲突一发而不可收,境外雇佣军出动武装飞艇包围了整个政府建筑群,同时,议会向全金水星发出了《告人民书》:
“半个世纪以前象征着自由和民主的西利亚元帅,终于蜕变成了武力专制的野心家。议会将公布数日前,由军部一手主导的血洗国会惨案,并呼吁全体人民从军部的残暴镇压下站起来,拿起武器,奋力抗争……”
此时事变已整整持续一周,在军部数位将军的通力合作下,戴夫少将终于带着一支机甲战队冲破了地面封锁,在茫茫太空中对千万光年外的新克里姆林宫发出了求救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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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详细汇报后,西利亚长长的出了口气。
也许在议会及孔塞特林家族眼里,他们手里已经有六七成胜算了,然而在军部这帮专业搞打仗的将军眼里,情况却还不那么糟糕……
只要帝国不在暗中搅混水,议会制造出的麻烦虽然是后院起火,但也只是后院起火而已——毕竟孔塞特林家族没有太强的军事装备,主要依仗的还是境外雇佣军。而雇佣军,即使为金钱所激,能逞一时悍勇,也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而已……
不过——西利亚不禁想,帝国为什么不再搅混水了呢?
在忙碌的筹备间隙,这个念头就像一只小猫的爪子,时不时就在他心里挠一下。每当他有那么一分半分的空闲时,这只小爪子就轻轻的冒个尖儿,带来阵阵微微刺疼而酥麻的瘙痒,往往能让他怔然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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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海因里希预料的一样,西利亚的还击去得又狠又快。
当天上午接到的消息,下午分散在仙女星系各地的光耀军团战舰就接到了集合令;当天午夜时分,光耀军团开始攻打金水星,机甲战队将大气层生生撕开了一道裂口,在漫天战火中包抄了整个联盟政府建筑群。
那天深夜,双子座皇帝独自一人来到新克里姆林宫顶层,穿过宏伟宽阔的走廊,最终站定在了远程通讯室大门口。漫天星海在透明天顶外缓缓旋转,大厅中灯火璀璨,三台智能光脑机组如同巨大的光柱一般,从大厅中央拔地而起,无数从千万光年外传来的讯号正从落地光墙上一排排显示出来。
西利亚正背对着他,独自坐在操纵台前,一手撑着额角。
他耳朵里塞着远程通讯耳麦,皇帝知道那是他在听金水星上的战斗频道——也许是真的想放权了,西利亚并没有直接指挥这场战斗,而是让卡列扬、莫文等人在下面集中指挥,自己只带了个耳麦,静静的坐在这里听取战况。
他的外套搭在座椅扶手上,只穿着白色军服衬衣,柔黑的头发在灯光下泛出微光,和冰雪般的脖颈相衬,显得格外沉敛而素淡。
从身后望去他的肩膀微微放松,衬衣袖口随意卷到手肘,因为左手撑着额,便恰好显出手臂一截削瘦而结实的线条。
皇帝走上前,那一瞬间不觉有些恍神。
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自己还是个侍卫的时候,也曾经有一次站在西利亚元帅身后汇报军情;当时西利亚也是这样背对着他站在窗前,随意的卷起袖子,一手拿着茶杯,一手搭着腰,露出结实而劲瘦的手臂肌肉。
其实西利亚元帅肤色白皙,身材也很不魁梧,放在一群人高马大的Alpha中间就更不显眼了。然而海因里希看到他时,不知为什么却有种雄性本能的敬畏和忌惮,甚至有一点,微微的惶恐。
当时他还奇怪,为什么他根本感觉不到元帅的Alpha信息素,却还能产生如此深重的畏惧;后来他才知道那种感觉和信息素无关,纯粹是因为权威——
数百年刀枪血火,凌驾于千万军人之上,那种骨子里渗出的杀伐决断和权势威压,才是让Alpha雄性们甘拜下风,也让他折服敬畏的根源。
皇帝站定脚步,喉结随着吞咽口水而上下滑动了一下。
西利亚背影却一动不动的,似乎听得非常入神,连皇帝站在他身后都没发觉。
落地玻璃窗外可以看见夜幕中的漫天星光,大厅内一片静寂,只隐约听见炮火声从耳麦中传来,间或夹杂着成片的爆炸。海因里希就这么恍惚而出神的听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轻轻的叫了一声,“西利亚……”
没有回答。
海因里希俯身刚要说什么,突然一愣——
西利亚一手扶额,双眼紧闭,竟然坐在这冷清的指挥大厅里,独自一人睡着了。
Chapter 99
西利亚睡得并不安稳,眼圈下有点淡淡的发青;眉心蹙着;显出一道细微的纹路。
海因里希没有动;就维持着这个姿势静静的打量他。
他这阵子确实削瘦了,肤色带着冰冷透明的苍白;从侧面看脸颊线条鲜明而深邃,眼睫在鼻翼边投下一道浓黑的扇形。他似乎总隐藏着无数的心事,即使在睡梦中,嘴角都紧紧抿着,在唇边显出一道深深的阴影。
海因里希伸手想抚平那道痕迹;但指尖还没触及,就迟疑的顿住了。
——你在想什么呢?
皇帝想起自己刚刚建立起帝国军;在联盟铺天盖地的围剿下疲于奔命时的情景。那时其实还没有帝国军这个名字;联盟管他们叫叛军,没有军饷、没有根据地、没有民望支持,每一天都在逃命,担心自己吃不饱肚子,担心一觉睡下去就再也醒不来。
——然而那时他并不这样忧心。
现在回想起那段时光,似乎不论多大的困难都有一群人陪他一起度过;只要能撑过满目疮痍的今天,就不用担心明天那可预见的胜利。
海因里希望着西利亚的脸,恍惚间明白了他们的区别:
即使在最艰难困苦的时候,他都只需要担心当下的事情,就像如今他只关心帝国的现状和眼前的矛盾;而西利亚,即使大权在握事事顺遂,他都在忧虑着一百年后遥远的未来。
所以他拒绝用饮鸩止渴的方式来解决联盟的窘境——他拒绝和暗星堂联手反攻帝国,同样也拒绝用“一国两制”的方式,从帝国换取金钱来解决燃眉之急。
不能说这两种思维方式孰对孰错,这只是当权者思维方式的不同。西利亚作为一个活了五百年、从未担心过死亡、似乎会永远随着联盟一起活下去的人,他看事情的眼光是极具连贯性的,也有义务在眼前的重重迷障中找出一条最有利于未来的道路;而海因里希的思维方式截然不同,这个凭空而降的强者,以风卷残云横扫一切的势头推翻了整个政治体系,建立起了新的社会秩序,让强大的帝国在极短的时间内平地崛起——
他是一个让西利亚完全无法预测,也无法招架的对手。
整个大厅一片静寂,只能听见耳麦中隐约传来的炮火。那些联盟指挥官在战斗频道里争论,骂娘,大声吼叫,最终被更加剧烈的爆炸所淹没。
光耀军团已经初步取得了国会大厦的控制权,剩下的只是进一步清除叛军残余,以及抓紧控制议会那些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从深层意义上来说,也许更艰辛、更漫长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然而西利亚没有醒。
取得胜利的那一刻他还沉浸在睡梦中,对零星枪声和人们的欢呼都毫无察觉。
海因里希停顿的手指终于落到西利亚的唇角,想把下垂的弧度轻轻拉平。
然而一动之下,西利亚模糊的嗯了一声,下意识偏头想避开那根手指。海因里希不依不饶的追上去又按了两下,西利亚终于朦胧的抗议了一声,扭过头含混不清道:“干什么?……”
海因里希笑起来,伸手想抱他去躺平了睡。不过还没来得及使力西利亚就醒了,慵懒的抬手揉了揉眼,“……海因里希?怎么是你?”
“你们借我的基站,我的频道,还不准我来视察下工作?”皇帝直起身,笑吟吟道:“幸亏我来了,才发现你在偷懒——干嘛在这睡,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西利亚摆摆手打了个哈欠,按着耳麦听了一会儿,确定千万光年外仙女星系上的战斗已经告一段落了,才把耳麦摘下来随手往指挥台上一扔:“都是你搞出来的事,还没找你算账呢,倒有脸来视察工作了。”
海因里希反唇相讥:“都是你把暗星堂引来的帝国,还没找你算账呢,倒有脸来和谈了?”
“……你个棒槌——”
西利亚忍不住笑起来,反手在指挥台上摸索着要找什么。海因里希适时倒了杯水递过去,西利亚一看,合心了,伸手要拿起来喝,却只见皇帝把手一绕,直接把杯子递到了他嘴边:“喏。”
联盟元帅无奈的摇摇头,倒也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摆摆手示意不要了。
海因里希也知道他不是真渴,便也不理论,只就着他喝过的地方自己一口气把水都喝光了,才舔舔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