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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刃及体的刹那,原地消失。
蓦的,一道残影以常人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忽左实右,似前实后的快速幻化开来,十几个华山弟子只觉得眼前一花,紧接着自己的肉身,便像是被某种力量扯偶一般操纵起来,不约而同的把手中宝剑刺向同门的胸膛。
峰巅站立着的这些人,只见到十几个方才还气势汹汹刺向锺道临的剑刃,在失去锺道临踪迹的同时,不知为何忽然改向朝十几人中心一点刺去,紧接着就听到一阵惨叫,愕然见到这十几个华山弟子卷麻花般的撞在一团,全部是被对方的宝剑穿胸而过,死后的身子紧紧的拥在一团,瞬间死绝。
场上正道诸派人马当场就吓愣了,寻常人能够找到剑阵生门,从一个破绽中循序渐进破阵而出,已经难能可贵,能操纵剑阵反噬其身,瞬间灭阵,这等於是把剑阵中生与死的两极,在刹那间强制转换,以生转死,以死破生,强自逆天而行,剑阵的威力越大,反噬而回的死力也越是强横,就算是万人大阵,也能一息而破。
可是此等魔功,早已在人间绝迹千年,只是传说中上古姬轩辕与蚩尤涿鹿最后一战中,邪王计督曾用此法强行逆天破轩辕大阵,并成功抢夺九仪神剑,如果此人刚才破阵所使用的方法,真是计督当年所施展的魔功,那就太可怕了。
此时,狮子峰巅的这些个正道人士,无论僧道儒,都把锺道临看作了等同於魔界之人的妖孽。
加上苏卓在一旁的虎视眈眈,凡是已经能够暂时压制住毒盅的人,无不各自结阵以待,纷纷朝身旁之人靠拢,也不管什么门派佛道之别了,都知道今天是个关乎正邪沉沦的日子,往日的仇怨也都抛开了。
苏卓同样显出了一脸不可置信之色,茫然的望着脚不点地、虚浮於半空中的锺道临。
连方才要趁着那些华山弟子围攻锺道临时,趁机出手的那三个巫师,一样保持不了先前的镇静,显露出震惊不已的神色,谨慎的退回到苏卓左右,小心的戒备着。
离地三尺,虚浮於半空的锺道临,一头紫发狂舞,单手持刀,怜爱的望了眼怀内安详睡去的蓝月牙,猛地发出一声悲啸,冲苏卓杀机充盈道:“锺某是称呼阁下苏卓苏城主,还是称呼幻巫苏牙好呢?”
一言出,苏卓与身旁三个巫师同时色变。
旁人却不知道锺道临在说什么,只是一头雾水的提功戒备着,并且趁此机会分出一些人帮着排毒。
苏卓眉头一皱,脸色忽明忽暗,阴晴不定,冲锺道临冷笑一声道:“好本事,连老夫真正的名号都叫的出来,一定是穆蛛蛛那个贱人透露出来的吧,果然不愧黑寡妇之名,临死还要把老夫这个假父亲给设计上,老夫真是没白疼这个小妮子。”
经过这些年,苏牙早已把望日城中忠心於苏卓的那些异己清除一空,此刻锺道临既然叫出了他的真实身分,他略一思考,便知道毛病出在什么地方,乾脆来个直接承认,省得穆蛛蛛再借助锺道临的口,对他冷嘲热讽的来个揭老底。
至於承认身分,对他来说实在也算不了什么。
第二章山顶之人
钟道临听着苏牙一番不知廉耻的话,没什么怒形于色的表现,只是不停的抚摸着手中那把薄如蝉翼的虚无之刃,他之前从没有能跟手中这把刀,产生现在这种血浓于水、相惜相连的诡异感觉。
股股冰凉的气劲顺着刀柄,一丝丝的从手掌传至眉心,每股凉气传来,都能让他产生一种如梦似幻的抽离感觉,说不出的舒畅。
这种感觉,随着虚无之刃刀柄上无形的气浪逐步传来,越发感到真实。
钟道临看着眼前这些人,仿佛就像是看着一群低等的牲畜,一股抽离世间、淡漠苍生的感觉油然而生,忽然冲苏牙笑了笑道:“苏牙也好,苏卓也罢,对钟某而言,都不外乎土鸡瓦狗,当年我曾答应蛛蛛,诛除望日城城主苏牙,只要身分对上,便是好的。”
说罢,扭头对一旁盘膝打坐的广渡笑道:“广渡,你我一别,如今已逾十年,当年侥幸从前辈手下逃生,十几年来日夜思念的紧,现在看到您老人家身康体健,不觉十分欣慰。
“想到今日能有机会亲手替叶孤送您一程,顺便了结你我的恩怨,我就更加欣慰了。”
钟道临这番话刚说完,狮子峰上的众人全体哗然。
广渡闻之,只是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随之撑开眼皮,怨毒的瞪了钟道临一眼。
一直在旁静静打坐逼毒的勃尼闻声,却忽然睁开了双眼,弹腿从地上蹦了起来,拂尘朝广渡一点,怒叱道:“广渡真人,老身前来问你,叶孤当年可真是死在你的手中?”
“笑话!”
广渡不屑的冷哼一声,双目微闭道:“叶孤当年闯入太虚殿,与魔界第一重天斗鼠宫宫主公孙叶力战身竭,同归于尽,求仁得仁,死得其所,老夫虽不齿叶孤三百年前反出缥缈宫,却也念及香火之情,何故要杀叶孤?真要是老夫所为,认了又如何?”
广渡一番话连削带打,非但把叶孤欺师灭祖、背叛缥缈宫的往事提了出来,而且又指出正道之间无论发生什么,始终与邪魔外道势不两立,正是暗喻如今这个局面,加上最后一句赌气似的承认,更是让人深信不疑。
不但周围正道人士纷纷附和,根本不信广渡会出手杀叶孤,连小蓝儿所在的缥缈宫众人,都觉得广渡之言有理,即使叶孤死在广渡手上,也只能说广渡是替缥缈宫清理门户,无有不可。
勃尼见广渡轻描淡写间,便把叶孤之死推掉,气得浑身颤抖,怒极反笑道:“老身只是简单的问一句,叶孤是否死于你的手中?”
广渡叹了口气道:“老夫未能及时援手,致使叶孤亡去,说是叶孤死于我手,确实不虚。”
广渡如此一说,更是把旁人说的敬佩不已,反倒对不依不饶的勃尼十分鄙视。
也不怪这些佛道之人对勃尼跟叶孤不感兴趣,广渡本身就是正道宗师高手,叶孤则是个欺师灭祖之人,勃尼出家前,也不过是叶孤的老婆,如今入了空门,反而念起尘世的私情,为了个不仁不义的叶孤为难广渡,任谁都不会同情。
钟道临看着眼前一幕,冷冷的笑了起来,无论是对于叶孤还是蓝冰梅,都充满了一种浓浓的愧疚之情,对蓝月牙临死之时的那种心境,也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冲着已经气得浑身发抖的勃尼摇头大笑道:“恩恩怨怨,孰对孰错,又有什么用呢?”
勃尼怒叱道:“你说什么?”
钟道临喟然一笑,单臂横抱着蓝月牙尸身,轻松的走到广渡身前不远处,先前的那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已然不再,代之则是一股邪异的气息。
就在广渡随着钟道临脚步的接近,而不住提功的当头,只见钟道临忽然在其身前七步站定,笑呵呵道:“我说是这个道貌岸然的广渡大宗师,杀了你的心上人叶孤,就是这么简单。”
钟道临傲然道:“你信我,动手杀了广渡便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即使杀错了又如何?起码出了口气,总比明知广渡就是凶手,反而被词藻所误的好。”
“谬论!”
非但勃尼叱责的呸了一声,连带众人都纷纷怒骂起来,要不是时下大伙都有毒盅在身,毫不怀疑会有人挺身而出,来个降魔卫道。
钟道临无所谓的一笑,冷冷道:“说到底,还是勃尼师姑你实力不行,报仇也要分人对待,就像我一样,虞奉佐是我杀的,刚才那十三个华山弟子也是我杀的,这你们都看见了,不会有错吧,可你看看”
说着,钟道临伸手一点那些蜷缩在山岩旁的华山派众人,又转着圈的点了一番这些正道人士,不屑道:“这些个华山的人,为何不像刚才那十三个人般冲我来?这些个与华山一脉、一衣带水的所谓正道修行之人,为何不像刚才虞奉佐那般冲我来?”
钟道临忽然仰首大笑,邪气冲天道:“说什么狗屁恩怨情仇,正道邪道,还是谁有实力谁说了算,哈哈哈哈。”
正像是要验证钟道临的话,华山的那些已经成功压制住毒盅的弟子,一个个羞红了脸,咬牙切齿的怒瞪着嚣张狂妄的钟道临。
那些所谓正道人士,也一个个似有意似无意的,避开了钟道临嘲笑的目光。
眼下众人都是被毒盅所迫,功力不足往常三成,一旦动手,还要顾及到体内盅虫是否会发作,要他们拿百年的道行来搏这一次公道,显然很难。
峰顶的这些人,谁没有个百八十年的苦修,性子也都磨去了火性,任是钟道临冷嘲热讽,却只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听着、恨着、骂着,却仍旧无动于衷着。
尽管一个个都恨不得把钟道临生吞活剥,挫骨扬灰,可仍旧没人愿意出头。
这帮人不是初出茅庐的热血青年,那些国家民族的虚玩意,对他们来讲是毫无意义的,牵涉到了个人利益,要拿生命做筹码,而赌注却仅仅是个公道的时候,有人愿意赌么?
在这些人眼内,或者说所有上位者的眼内,国家民族是什么,不过是借口跟工具罢了。
寻常一个普通家庭内,为了家产的争夺,父子兄弟可以反目成仇,娶了媳妇丢了娘更是屡见不鲜,怎么一谈到国家民族,就热血沸腾起来了呢?
国家是谁的国家?民族是谁的民族?
初出茅庐的青年,或是那些劳力者,根本就是狮子峰巅上这些人的棋子。
给你灌输一些国家民族门派教别的理念,让你去为了国家民族门派教别拼命,拼下来的果实,是这些人嘴里正在吃着的,拼斗中的尸骨,是那些接受了灌输的愚蠢人正在腐烂着的。
只要涉及到这些人的利益,那么肯定是恕不奉陪,这些人宁可把国家民族跟门派教别作价卖掉,也别想让他们为了什么虚无的国家民族跟教派拼命,更别说玉石俱焚。
这样做难道不对么?
这才是大智慧,这才是这些人今天能够站在狮子峰巅的原因,不这样做,这些人就冲不破天地人的三劫,就冲不破红尘间的重重迷雾,就没有资格登上此山之巅,一览众山。
这样做难道不对么?
只要这些人有利益,有实力,换个国家,换个民族,换个门派,依然活的有滋有味。
反之,就算你是为国为民的忠贞之士,为了道义公理,可以抛弃利益。
你所为的国家会利用你,因为你傻;你所为的那个民族会歧视你,因为你渺小;你所为的那个门派会不在乎你,因为你没有实力;而你的家人朋友也会小看你,因为你穷。
这些人在钟道临一再的冷嘲热讽中,仍旧能够稳坐不动,没有人会为了眼前这个公理而挺身而出,这才是真正的修行,修的就是这看破迷雾的道行。
这世间离了谁,日子照样过,这些人都是劳心者,明白一些大多数尘世中人不明白的游戏规则,循序着这个规则,这些人才有资格站在山上。
如果因为钟道临一两句冷嘲热讽便忍不住挺身而出,那便是不识好歹的真实写照了。
就像那十三个挺身而出的华山弟子,修炼不到家,为了个所谓的公道贸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