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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劲节哈哈大笑:“大宝,你跟着元帅这么久,却还没看明白吗?他是个万事以国家为重之人啊。若是为救我的,舍了他的性命,他也不会犹豫,但要舍弃定远关,舍弃我大赵国,最精锐的军队,舍弃国家的安定和稳固,别说是砍我的脑袋,就是把我当着他的面凌迟了,他也只能袖手不救。”
他这话说来,决无半点负气,竟是一派理所当然。听得众人无不目瞪口呆。完全不解其意。
风劲节目光扫视众军,心中暗叹,他在士兵心中威望极高。这事情若不尽力分说明白,只怕将来全军对卢东篱难免有怨愤之心,这样,即伤卢东篱之名,也对自己未来的安排有害无益了。
“你们都觉得卢帅与我私交极好,我有难,一定要相救,可是,你们也不要忘了,圣旨代表的是君王是国家。不管你有多少冤枉,多少不甘,违旨就是族诛的罪名。他若护我,就是抗旨,就是以私情而害公义……”
眼见士兵们一阵骚动,风劲节复又一笑,伸手在空中虚虚一按,令众人安静:“我知道你们觉得这不是公义,但从国家法度上来说,皇帝的圣旨就是最高的命令,最高的公义。你可以不甘,你可以喊冤,你可以事后要求平反,但在当时,你不可以违逆。大家可能觉得不合理,我也觉得不合理,但是很可惜,就目前来说,天下各国都以此为铁律,古往今来,这规矩也从来不曾更改过。”
说到这里,他又是大笑:“你们平时不是爱说戏文,讲弹词吗?我问我们,那些戏文中的忠臣,受冤屈陷害时,有哪个抗过旨?这家满门被杀,那家被族诛了几百口,又有哪一个不是事后再求平反,而是当时拔剑相抗的?”
众人哪里肯服,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句:“那是愚忠。”
众人哄应了起来:“是是是,那是愚忠,将军可千万不要学。”
风劲节心中暗笑,难得啊,这帮子大老粗,居然也知道把愚忠拿出来当论点了。不过脸上却不是淡然带笑。他再次把目光一扫,眼中那出奇的宁定沉静,倾刻间把军中的一切骚乱平定了下来。
“还记得我平时与你们闲话时,曾讲过的那些遥远国家湮没的历史吗?”
风劲节平日爱与下属打做一团,不但教他们武功,有时还教他们认字,闲时聚在一起,说古论今,闲闲拿几段史实故事当做小说来讲,把那史书中曾真正出现过的英雄良将叫人热血沸腾的故事,一一讲述给军中战士听,把那些为国为民的凛然大义,用最通俗易懂的方式刻在每一个人心间。
他本来就言语便给,说起故事来,真个比酒楼书馆的说书艺人说得还要精彩,平日里军中,一向把陪风将军聊天,听风将军讲故事,视为最有趣的休闲方式。这三千骑都是他麾下将士,哪个不曾听他说过几个故事的。此时便一起应诺“自然记得。”
“李牧英雄盖世,刚刚立下救国军功,手握举国兵权,也不过是被国君一道旨意,便解兵而身死。蒙恬不但有秦国最善战的军队,身旁还有一位太子可以用来扶立,号召天下,却只能任几个小小使者持旨意毒死太子,解除兵权而待死。高仙芝和封常清在自己的军队中,被太监直接下旨杀死,岳飞被从岳家军中召回处死,袁崇焕被抓之后,还要写信,不让自己的下属兴兵扰京……”
风劲节语气忽带喟叹:“你们以为,这些接旨受死的英雄们,做出如此选择真的只为了愚忠吗?”
第四部 风中劲节
第七十七章舍弃
所谓的忠臣都重清名,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样的样的规则,早就深深地刻印到骨子里去了。所以蒙冤时,不是没有怨,只是不能不接受。”风劲节轻声叹息“这些你们身为兵卒,可能无法感受,也无法明白。很多事,你们可以选择奋起反抗,选择一逃了之,但位越高,权越重,却越不能如此。天下清评,史笔如铁,也都是无情而冷酷的。人们可以接受一个忠臣受冤而死,然后不断为他抱不平,争取替他平反,却往往不会接受在被冤枉时的反抗。一旦你抗旨,那你的忠诚则不够纯粹,天下的儒生和士大夫都会非议于你,千秋史笔之下,忠与奸,是与非,更难分说明白。”
说到这里风劲节极苦涩地叹口气,做过了那么多事,付出过那么多心血,无论如何,他不希望天下人眼中,卢东篱也变成一个说不清是非忠奸的疑团,千年之后,那些皓首穷经的腐儒还会举兵抗旨,到底是为大义还是为私心这样的理由去争论卢东篱到底是好还是坏。
不过,他当然知道,这样的理由是说不服这些低层士兵们的。
“但是,所谓顾全清名,不得不忍辱而死,只是极小的一个理由,更重要的原因是,为了大局,不能相抗,无法相抗。因为一旦抵抗,引发的就是席卷全国的混乱,而往往在那个时刻,濒于溃毁的国家,已经经不起任何变乱了。”风劲节轻轻问“你们谁能告诉我,如果卢帅执意抗旨,不允许他们杀我,后果会是什么?”
小刀愤愤道:“最多那帮人来强的,我们怕他不成。”
“是啊,怕他不成……”众人一起哄然大喊。
风劲节轻轻摇头:“如果来的只是平常一队传旨使者,卢帅还可以拼了天大的干系,来保我护我,可这一次来的是一整支军队,如果卢帅抗旨,我们就会同自己的军队打起来。”
“怕什么,我们定远军百战百胜,管叫他们来一个灭一个。”
小刀气呼呼地大声喊,风劲节脸色冷然,厉喝道:“二万五千人,皆是我大赵子民,大赵儿郎,你身为赵人,要拿刀去砍自己的国人吗?”
这一声喝,不但把小刀吓得一哆嗦,也把所有人的嚣喧叫嚷给吓得全吞回肚里去了。
“我们定远关有三万人,是举国最强之精锐,蒙将军带来了二万五千人,应该是赵国国内,仅有的善战之军。如果火拼起来,二万五千人就算全歼,我们定远关,也至少要损失一半人手。以后,海盗攻袭沿海,烧杀抢掠,又什么人能去抵抗压制,以后,国内再有流寇顽匪,多行不义,又还有什么人能够剿灭平息。更何况还有陈国人。陈国的八万大军,莫名其妙撤退,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杀回马枪,如果你们是卢帅,你们敢在这个时候背着抗旨的罪名,同自己人的军队火拼,让无数赵人的鲜血染红定远关,让几万名大好男儿,不能为国死战,却要因为自家内哄,而白白丧了性命,并让护卫国家的边城,就此形同无物地对那敌国开放吗?”
他初时尚神色淡淡,徐徐道来,但渐渐语气冷肃,说至后来,声色俱厉,而三千铁骑皆被训得黯然低头,无一人能答一声,接一句。
死一般的沉默笼罩着天地,过了很久,很久,小刀的声音才略带颤抖地响起来:“为什么,为什么,别人可以不顾一切,杀害忠良,为什么,卢帅和将军你却要什么都思虑周全,什么都照顾到,什么人都想到。为什么我们不可以自私一些,为什么我们……”
他的声音因为情绪激动,却又被迫压抑而显得极为混乱,只是那几乎是哽咽的语调让风劲节心中也不免一软。迟疑了一下,他翻身下马,以前所未有的柔和神色,轻轻拥抱了一下自己这个忠诚的亲卫,然后再抚着他的肩头,柔声道:“因为我们是赵人,所以这个国家再不好,我们仍然要守护它到最后,更何况,卢帅的选择,也是为了保全你们所有人。”
小刀低低道:“我们不怕死。”
他的声音已是极低,可身边的人却还是听得清,立时应道:“我们不怕死。”
接着四周都有人大声叫:“为了将军,我们什么都不怕。”
风劲节微笑,伸手虚虚一按,示意众人安静:“可是我和卢帅都怕,怕你们被我们连累,怕大家死得不值。更何况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的亲人怎么办,你们的宗族怎么办?在战场上杀敌,奋勇争先,就算身死,也是保家卫国的英雄,可若是抗旨举兵作乱,到死都是个叛国贼,没有荣耀,只有骂名,你们的家人不但得不到抚恤,甚至有
你们举兵的消息传回京城之后,立刻就被逮捕治罪。I么能为了一己之私,让这种事情发生。”
所有的愤怒呼叫,即时冰消雪融,即使是刚才最激动的士兵,这时,也只能沉重地低下了头。
他们都肯为自己的将军而死战到底,但谁无父母,谁无妻儿,那至亲之人还在家乡遥盼亲人的归来,怎忍叫他们盼来的是牢狱之灾,刀兵之劫。
风劲节望着所有人渐渐沉重悲凉的眼神,心头暗自一叹。除非是朝廷已经完全软弱无力的乱世,否则君权对国家军政的掌控依然是无比强大的。
要想让一支部队完全如臂使指,形同自己的私兵,除非军队成员都出自己自己的管豁区,家人都在自己势力范围内,而且,最好还要有可以独立供应的军队补给,这样才能不受牵制。
否则的话,手中空有万千精兵,也依旧无法对抗至高的旨意。
眼前这三千铁骑是与他最亲近的士兵,冲动之下,不曾多想,也肯替他去抗旨,但只要把可能引发的后果提醒他们三思,他们也一样会为难,会痛苦。更何况,定远关三万人,并不全是他麾下的队伍。要让这三万人去以命迎敌不难,要让这三万人为他而死,也不是不行,但要让这三万人,为他去抗旨,去背上判国的罪名,去成为让国家动荡的根由,去让自己的亲人全部变成罪犯囚徒,自己的家业全部被官府抄没,只怕他们也未必全都愿意。
古来虽也有将军作乱之事,但要么是手中的军队可以完全不受其他势力影响地自由掌控,要么就是想办法让头脑简单而性情冲动的士兵们在完全不了解状况的情况下,跟着他一起作乱,等事后回想清楚,也已经无力回头了。
想来那些历历史书上屈死的英雄们,其实也不是完全愚忠,也会有许多不甘和无奈吧。
不是不能一搏,只是这一搏累人太多,代价太大了。
一支军队,没有粮草补给,没有军饷供应,没有战马补充,没有武器铸送,是明知无益,奋起一战,令死伤无数,九族皆诛,还是仅以一人之性命,保全宗族家人之安,保全整支军队呢?
任何一个正直无私的人,都只能做后一个选择吧。
而今日风劲节之所以如此不厌其烦地把事情一一分析明白,只是为了杜绝所有人有可能对卢东篱产生的怨恨之心,甚至有些残忍地让他们不得不想清楚一切,不得不面对就算是他们自己,也不是全都能为风劲节而义无反顾去抗旨的真相,让他们内心先就产生愧悔之情。有了这份惭愧,这份内疚,将来那契机来临时,相信所有人都会毫不犹豫地按照自己期望的那样进行吧。
风劲节暗中忖思着,悄悄为自己过于深沉的算计,和过于阴暗的心理叹了口气。却又立刻朗声一笑:“我原本也不想说这些让你们难过,可我要你们记住今天我所说的每一句话,将来,旁人也就罢了,我定远关的兄弟,若是有一个人,敢责难卢帅半句,你们就替我狠狠的揍他一顿,把人教训完了,再把我说过的话重复给他听,问问他,如果他是卢帅,可不可以为了救我一人,不顾一切,流尽几万人的鲜血,毁掉几万人的性命,让定远关所有的兄弟,成为弃家背国连累亲朋之人,让陈国可以乘机进袭我们的国土,杀戮我们的百姓?”
脑海中适时传来一声,极轻极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