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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忽然之间,激荡的掌风剑气倏然而止,柔美地树叶魔音亦转眼消散。
瑶光低呼一声,又是一口血喷出来,染湿了本来就隐有血色的树叶,倒下地身体再也撑不动了。
遮着碧落的重重毒雾忽得剧烈地颤动几下,黑雾里的身子也再不见动作。
修罗教和狄九的一干手下,一起跌翻在地,个个面无人色。
有人脸色异样潮红,有人张嘴吐血,有人抚胸呼痛,有人眼神发直地疯狂喊叫,却被那轰然巨声压得自己都听不到一丝声息。
正在激烈剧斗中的萧伤狄三和狄九三人受伤最重。
三人都把真气提到极处,所以也最易被这巨响震得真气激荡。
萧伤和狄三二人跃起的身形一起失控向下落去。招式再也使不出来。
二人都是机敏之人,值此惊变,一边努力平复体内汹涌四窜的真力,一边用最后一丝内力死死护住心脉,确保不会受到损及根本真元的伤害。
而狄九,此一声喝入耳,只觉动魄心惊。
忽然间身子失去平衡,真气再不能自如运转,行云流水般击出的招式使不出去,内息真元一概反攻入体内,胸中闷恶欲呕,遍体奇痛难当,这一切一切,他竟不能感知。
电光火石之间……他的声音!他来了,他在山上!
脑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身体却已经本能地动作,交睫之间,迅疾抬手,数道指风弹向空中。
顾不得体内四窜的真气,不理会内息纷纷逆行。不计较此番行事的后果,他只是下意识地强行提起最后一丝保护心脉的力量,向上弹指。
指风及处,那刚刚飞到半空中的信烟来不及绽放,就砰然飞落下来。
狄九整个人也如石头一般,一头栽倒在地上。然后紧咬牙关,生生硬吞下了大口涌上来的鲜血,他双手撑地,强提真力想勉力站起来,却觉得丹田空荡荡一片,并无丝毫内息与他的意志相呼应,体内竟似有千万把钢刀攒刺一般。痛至极处,以他的忍耐力也双臂一软,整个人复又伏倒下去。
耳旁复传来一声闷响,略略转头,那被他发上空中,也被他亲手击落的信烟正落在他身旁,然后孤零零滚向一边。
呆呆望着那已经没用的信烟,然后,他才知道要后悔。
为什么。为什么要击落信烟?
为什么在听到那一声喝之后,会做这么愚蠢地事?!
狄九居然百思而不得解,只是有些僵硬而麻木地举目打量四周。所有人都躺在地上一时起不来,而萧伤和狄三也盘膝于地,运动调息,可见受伤亦不轻,不过,谁也不会象他这样。真元受损,心脉重创,留下一生一世都无法复原的伤害。
他想笑,却笑不出来。
难道是指望那人来了救他一命?与其沦落到那等可怜境地,他还不如一死快意。
不想那人粉身碎骨?更是荒唐,三年来他从未后悔当日那穿心一剑。今天又何必多余这临阵数指?
正自迷惘之间,复听得浩浩空际,响起那可传数里的声音。
只是这一次,却再没有刚才那一声断喝中的强大威力,不致令人受伤。
“所有人都不许再打了!我是修罗教现任教主傅汉卿。我不想看到今天再有任何人死在这里。战斗现在停止。无论是各门各派弟子,还是跟从我教原天王狄九的下属,能动的全扶上伤上不能动的同伴,全部离开,我教弟子不可追杀。我在这里保证,此后你们只要不再与我教为敌。我必不再追究今日之事,否则。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那声音浩浩荡荡,两座山峰上上下下。无一人不听得清晰入耳。
狄九莫名地笑一笑,却觉喉头又开始发甜,连忙用手掩住嘴。
幸好这时候,也没什么人有力气注意他了。这狼狈像倒也并无旁人看到。
深知傅汉卿的人听了这番话,都自有一种哭笑不得地感觉。
狄九一时没忍住,差点笑出声音来。萧伤咬牙切齿,心中暗道:“什么不客气,你所谓的不客气。该不会是上门去和人讲道理吧。”
如果不是受伤太重,估计碧落与瑶光也会跟着他一起发牢骚。
不过。其他人可不象他们这么了解傅汉卿。狄九的那些属下,无不疯狂地挣扎想站起来,刀也顾不得抢,剑也无心去拾,身上的伤更没空去处理,只是全身颤抖得拼命向山下跑。
站不起来的,连滚带爬也想离开。
不是胆小。神魔天降之时,区区凡人,凭什么聚集反抗的胆识,志魄和勇气?
为了财宝?为了向上司表忠心?开玩笑!
天啊,教主竟是这么可怕地人物,为什么我们竟会反出教来,跟着这个天王,真是太蠢太笨了啊!
狄九平静地看着所有人疯狂地弃他奔逃而去,没有人回头看他一眼。没有人肯为他多停留一时一刻。
这很理所当然。他有什么力量,可以让蝼蚁敢于为他去对抗大象。
他极目望向旁边的落凤岭。两座山上,应该都在发生同样的事吧。修罗教的弟子欣喜若狂,无限自豪,其他人则是战意全失,拼命逃离。
他要杀这些人,要殚精竭虑,要绞尽脑汁,要思谋要动心机要……
而傅汉卿,他只要再多喊这么几嗓子就成了。
狄九心间苦涩叹息。
萧伤大声叫道:“妈的,不追究不追究,他这威风倒耍得好,这么大的事,也不问问我们就决定了。”
瑶光亦缓过气来,低低苦笑,气息微弱:“这场决战,我们事先也没问过他。算扯平吧。”
黑雾笼罩中的碧落亦喘息道:“也不算什么坏事,至少,自此之后,天下间,怕是再没什么人敢与我教为敌了。”
修罗教立教七百年,纷争从来不曾停息。说穿了,不就是他们还不够强?如果强大到,挥挥手就可以把所有正道人物如蚂蚁般捻死,黑道又怎么样?还会有谁,那么积极地吆喝着要作他们的敌人。
正如刚才傅汉卿那一番劝告大家停战的话,如果由萧伤或碧落瑶光来说,怕是所有人都会大喊不能相信魔教妖人!但傅汉卿一喝立威之后,人们便不敢不能甚至刻意去忘记怀疑和猜忌他的信用,相反会做出最柔顺乖巧地姿式,听话,还以最快的速度听话,只期待对方守信。
过于压倒性地力量,的确可以痛快解决很多问题。
可是,这样破坏平衡地力量,也是……为世不容!
即使是萧伤碧落瑶光他们三个,刻意以轻松的方式说起来,也仍然是无法忽略掉心头那种不自在的感觉。
早就知道傅汉卿的强大,但从来没有哪一次,能如此刻一般震撼人心。同他这一喝相比,瑶光自信天下第一的魔音之术,便如萤火之光面对皎皎朗月。
大家一生苦练的神功,用尽所有热血和汗水换来的成就,都不过尘沙之微。费了多少心机,耗了多少谋算,最终却死伤遍地,所有人都重伤奄奄。到头来,他一声断喝,便诸事平定?
他们这些顶尖的人物,谁不骄狂自负,谁不自视甚高?到如今,这一声喝,比得他们个个尤如小丑,诸般谋算不过一场笑话。
修罗教有这样一个教主,其他人,还有谁是重要到不可替代地,诸王还有什么资格去制衡监察?原来,他只是不发威而已。只要他认真起来,根本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到。纵然他不争权,不在意被制衡,但知道,自己能保住眼下的权力地位,靠地不是自己的努力和成就,而只
宽容,这种感觉……真是……
糟糕透了!
只是值此境地,当着狄九这个敌人,狄三这个外人,还有几个虽然同样被震伤,却欣喜若狂的弟子,三人谁也不好把这种有些失落的心态表现出来罢了。
狄三在刹时间,也理解了狄九许多。
乖乖,我一直知道他很强,但真没有想到,他有这么强!
他望向狄九的眼神几乎都有些同情了。
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啊……
唉,整天和一个神谈情说爱,这个滋味确实……
不过,还是不代表你往人背后捅一剑就捅得很有道理。
这一念转回来,复又赶紧横眉立目,保持敌视表情,继续瞪狄九。
可惜啊,狄九这时候没空看他,这么七情上脸,真个白做给瞎子看了。
狄九的全部力量,都用在努力控制自己那痛楚无比且疲惫无力的身体上了。
咬着牙,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知觉找回来,用手撑着身后的大树,把大半个身子都倚在其上,借着力,尽量在人前不露狼狈地慢慢站起来。
仅仅只是从地上站起来,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他做来,已经是无比的艰难。短短一个起身,于他,却似百年那般漫长。
然而,到底还是站起来了。尽管面无血色满头冷汗。尽管不得不靠身后地大树,才能勉强看似站稳。尽量咬牙间已不知不觉咽下数口不断涌出来的鲜血,除了血腥味嘴里已没了别的知觉。
但他到底还是站起来了。
举目望向山道的尽头。
那个人,要来了。
他仅仅,只是,不想无力地倒在地上,以那种姿态,等待那人到来。他仅仅。只是,想要用自己的脚站稳在这片染满他鲜血的土地上,平静地面对那个人,面对这一切的最终结局。
山道尽头,飞跃而来的人影倏然入目。
他……来了。
即使身体已伤得千疮百孔,即使力量已渺无踪迹。隔着这样遥远地距离,他还是轻易辨认出了他的身影。
这么久了……
那时受他一剑,他回首相望时是怎样的目光,怎样的表情,又是用怎样的语调说出最后的叮咛,忽然之间,都记不得了。
还记得地,只是自己是如何冷眼看他倒下,冷眼看他挣扎,然后。带着怎样冰冷的心境,一去不回首。
两年半以来。听人说起过他无数次,看过所有关于他的密报。然而,直到这一刻,几乎是天绝地灭之境……
他才再次,见着了他。
狄一虽然事先做足了防范,还是被傅汉卿那一声断喝震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晃晃脑袋,晕晕乎乎站起来,傅汉卿已经把后面那一大段话也嚷完了。这才有空回头望他:“你有没有受伤。”
狄一喘口气,运功内视。然后心有余悸地说:“一点小伤,倒是无妨。不过你……”
想了想,却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表达那种震惊和感叹,苦笑着摇摇头:“罢了,我们先上山吧。”
傅汉卿见他无甚大碍,心中一松,连忙回头向山顶奔去。狄一眼中略有忧色,叹息一声,跟随在他身后。
他算是离傅汉卿最近,知他最深的人。却也从来想不到,傅汉卿放手而为,力量可以恐怖到这种地步。
这样过于强大的,几乎为世不容的力量,当众展露……
世人都知道了你如同神魔,你又如何重新融入人世?
还有谁,能再以平常心来待你。
狄一深深叹息,怕是连他自己,也做不到了吧。
眼见山峰将至,他恐怕傅汉卿没有经验出什么差错,连忙加快身形抢在他前面,乍然入目的就是此刻已弥漫到整个山峰的七彩烟雾了。
他想也不想,伸手一拦:“小心,有毒。”
“毒?”傅汉卿愣愣重复一声,然后挥出一掌。
整个山峰倏得刮起惊人狂风,所有的树木枝叶都疯狂地摇晃起来,不管是什么烟被这等巨风一吹,立刻飘散而去,转眼就掠过整座山,在前方江流之上,渐渐消散了。
狄一瞠目结舌望着忽然之间清明光亮起来的山峰,说不出话来。
刚才,那个……是掌风?
如果这是掌风……
那平时他们这些所谓高手劈出来地是什么?蚊子扇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