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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他的心情出奇地雀跃轻松,孩子一般,迫不及待地想将这件目前最重大的国事与容谦分享,希望容谦能从中感觉到自己愿意把国政向他公开,尊重他意见的诚意。
他一边等容谦看信,一边简单明了地解释了整件事的详情。他此刻只觉得这件事是十拿九稳可成地,容谦看了,必然是会为他高兴的,能让容谦分享他的快乐和功业,也正是他最得意快慰之事。
然而,容谦很仔细地看完密信,很耐心地听燕凛讲完,却轻轻问道:“陛下觉得这是可乘之机?”
他初时见了燕凛以陛下相称,交谈间,彼此渐渐放开心怀,开始直接用“你”字来称呼燕凛,直到这时,才复呼以“陛下”二字,却是结束了刚才春风和熙地融洽自然,而以君臣奏对的格局替代了。
但燕凛这时正为着自己的第一次大用兵计划而豪情满胸,竟也不曾察觉这极细微的变化。
“自然是。秦国虽然是天下强国之一,但自从秦旭飞领精锐入楚之后,秦国的军力一落千丈。虽说这些年,秦王苦心练兵求将,但有秦旭飞地前车之鉴在,毕竟是人心难收,成果极微
说话间,燕凛已是眉飞色舞:“此刻秦国内乱,宗室相残,我大燕再借受邀相助的名义出兵,秦国没有能征惯战的兵将。如何抵敌得住?”
容谦看着燕凛意气飞扬,心中叹息。从表面资料来看,燕凛做出这样的判断,确实也不能说是错的:“陛下觉得,我们可以吞并秦国?”
燕凛微笑摇头:“秦国地域广大,子民众多,虽然现在无良将强兵,也不是谁一口吞得下去的。就算是强以武力占领。也难免百姓在暗中不断抵抗,那样的话,我国军队势必长期不能停止的补给,而各重官府确立以及正常运作的过程,都是极漫长且辛苦地。”
他思索了一下,才继续道:“如果要完全占领秦国,大约必须要四五年。四五年长期的,不间断的战争。对于大燕来说,代价太大。让国家陷入这样漫长的战争泥潭,不但前方的士兵十分艰苦。后方支持整场战役的百姓也会过得困苦艰难,而且,其他的国家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大燕完全占领秦国。此等贪功求大之事,诚不可取。”
容谦暗自欣然,面对看似这么有利的条件。这么诱人地局面,还能看清利害,不过于好大喜功。了解战争最大的目的,是以最少的损失换取最大的利益。这样的学生,确实让当老师的人欣慰得很。
“那陛下以为,此战的最佳结果是什么?”
“燕,吴,卫,陈,四国出兵,分割瓦解秦国,各得四分之一地秦国土地,这是最好的,不过……”
燕凛微微冷笑一声:“不过,四国都各自为着自己的利益出兵,各自打着自己要帮助地王子的旗号,虽说针对的都是秦国,难免勾心斗角,彼此使绊子,虽说分平四分最好,但只怕谁也不甘心和别人分得一样多。谁都想争取更大的利益,最后一定会翻脸。那秦王也不是庸人,适当地挑拔离间,借力打力,也一定会做的。”
燕凛自信道:“这样发展下去,最后一定是最强地一国,成功帮助自己的伙伴在秦国确立地位,以后可以借机谋取更多的利益。而其他三国,虽然战略目标上失败,但在此役之中,也已占足秦国地便宜,无奈之下,带着足够的财富补偿撤兵,也并不会觉得很吃亏。”
容谦微笑问:“陛下觉得,最后赢的,一定是我们燕国?”
“赢的一定是我们。”燕凛断然道:“卫国的国力本来就是四国中最弱的,出其不意打几仗,得了好处就退,是最合适的,真要纠缠下去,只有适得其反。陈国虽然不是最强大的国家,但陈人一向好战,陈国军队战斗经验最丰富,将领士兵都能征善战,只是据说,这位陈王得位有些不正,数年前借着与赵国勾结,才一举夺取大权的,因此人心不服。此次陈王据说要亲征,借战功来确立他的地位,不过,我估计,只要陈军在秦国呆得时间稍久,陈国后院就得起火,陈王再贪图秦国的土地,也只能先顾自己的根本再说,至于吴王……”
说起吴王,燕凛倒是显出真心钦佩:“他以草莽之身立国,实是盖世英雄。吴国是新立之国,却在数年之间,开出一派新气象,俨然侪身天下强国之列。然而,立国易,固国难,他们毕竟根基尚浅,国家内部,仍有许多问题尚待解决。吴王分身乏术,这边只能派亲信部将出征,且国家的大部份资源也不能全用于战争,在这种只能出一两分力的情况下,能得到的利益,自然也就只有两三分了。”
燕凛从从容容,将诸国形势徐徐道来之后,方才转而说到燕国本身,脸上神情坚定而自信:“我大燕国,在容相十几年的苦心经营之下,国富民强,百业兴盛,政局稳定,国库丰盈,足以支持任何大规模的战事。再加上将军们都是当年容相亲自调教的良将,忠诚和能力,断然无虑,又岂有不胜之理。”
容谦暗自叹息。所有摆在明面上的条件,燕凛都已经反复思忖,认真分析过了,他能看到这一步,已经是极能干了,只可惜,偏偏还些暗处的隐情,是正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
“如此看来,最终确是由我们燕国扶立三皇子,并在秦国予取予求一番,然后才得胜而回的机会更大。”
燕凛神色忽然一动:“其实,我……”他略略迟疑,竟然没把话讲下去。
容谦倒有些吃惊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他还有什么保留不成。更何况,就是容谦自己,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事了。
燕凛深吸了一口气,忽道:“我想过,如果乐昌生的是个女儿,就扶立秦国的三王子,让秦国对燕称臣,以后年年进贡,专门要秦国的银子和马匹,如果乐昌生了个儿子,将来必会在大燕引发礼议之争,但我也不想委屈这个孩子的前程。如果找机会,慢慢把秦国的皇族都杀了,按照惯例,如男儿血脉断绝,女儿所出的血脉,若肯冠母系的姓氏,也可以拥有继承的权力……”
这下,容谦也震惊到傻眼了。
第六部 风云际会
第一百五十九章 … 如之奈何
谦一向知道燕凛有野心。一个年轻而雄才伟略的皇吗?明君,有适当的野心,对国家其实也算是好事,但是,他万万想不到,燕凛对秦国的图谋,居然会这么……这么大,这么狠。
他们所在的世界,本来就不缺庆国那样的女主之国,对于父系血统的执着,传统上整体也不是那么强。可是杀尽秦国宗室,利用特殊时期的母系传承继承制度来夺取王位,不费一兵一卒,把秦国给吞下来,这想的也太……
容谦都要愣了一会,才能摇头:“陛下,你所谋太大,只怕反难如意。”
燕凛点头:“我知道,其他国家一定不会坐视,到时候我就陈重兵做出随时准备放手一战的姿态,然后慢慢同他们谈判,一点点退步。最后我以同意秦燕两国永远不合并,秦国永远是一个独立国家为条件,来换取他们承认,退让。必要的时候……”
他咬咬牙,方道:“适当地割地送城吧。”
反正割的是秦国的土地,他不心疼。秦燕两国不合并就不合并吧,只要他自己的亲生儿子当秦国的王,秦国就永远会是燕国的盟友。而作为秦国的太后,乐昌在燕国的地位也一定牢不可破。
容谦苦笑叹息:“陛下的想法,确是非常人能测,只是,我看此事,成功的机会微乎其微。其一,秦国宗室子弟遍布,要一一杀尽。并非易事。”
“以有心算无心,未必不能,何况新王登基,宗室都要来道贺,这个时候,出了变故,就可以一网打尽。”
想来是此计燕凛自己也翻来覆去想过许多遍,各种可能都已经做过假设,所以此刻他答得飞快。
“其二。吴,卫,陈三国都和秦国有姻亲关系,三国的国君都娶了秦国地公主,这些公主也会生儿子。”
“可是我有备而彼无备,宗室死尽,秦国朝中无主,我的人抱了孩子。拿了乐昌的信印,第一时间进入秦都,策立新君,名份即定,他们就来不及施展手段了。”
容谦摇头:“纵然你真的杀尽了秦国的所有宗室子弟,纵然你真的带着孩子抢在其他诸国之前,也没有用。秦国宗室还有一个人,你绝对杀不了。”
燕凛长长一叹。神情渐渐苦涩起来:“秦旭飞!”
容谦点点头,幸好幸好,燕凛自己也并没有忘记秦旭飞。
如果他真的只是一心想当然地进行这个疯狂的计划。而忘记秦国有一个最出色的王子流落异国,那可就真是急功近利,疯狂糊涂到极点了。
燕凛无奈道:“我思来想去,也知此计最大地障碍就是秦旭飞。此人是秦国最出色的战将也是最有威望的王子。就算秦国宗室全都死光死绝了,只要他还在。秦人就一定会选择把他从楚国迎回的,除非……”
容谦摇头,也不等他问出来了:“不要指望方轻尘会阻拦秦旭飞。他不会白费这个力气。”
“就算方轻尘阻拦也没有用,秦旭飞一定会想尽办法返秦的。”
燕凛咬牙恨恨。天上掉下个秦王的位置来,谁能不跳起来拼命赶回去啊。如果秦旭飞不死,自己这番安排,确实是白白为他做嫁衣。
“容相,你看,我们有没有办法,暗杀秦旭飞?”
容谦挑眉看他,语气似乎带笑,却分明有了责备:“如果秦旭飞是可以随便暗杀得了的人,你以为方轻尘还会客客气气让他掌握楚国的大权?你以为,和楚国人共同管理楚国,与楚军分治楚京,同方轻尘同朝为臣,在这么微妙地局面下,秦国人会不倾全力保护秦旭飞,防止他被暗杀?你以为,自秦旭飞打进楚国之后,遇过的几十次暗杀,他每一回都是纯凭运气才逃生的?”
容谦这完全是一个老师对自己过于急于求成的学生在表达不满,而燕凛也完全没有一丝不快,只是有些羞惭地低了头,轻声道:“容相!”
容谦也不好接着训他,叹口气道:“就算有机会杀了秦旭飞又如何呢?你真忍心把你的亲生骨肉,送到遥远的地方,面对无数人的敌视和谋害?”
燕凛黯然低头。
没错,他其实不忍心。他知道一个孩子,孤独一人,坐在王位上,会是什么感觉。
他幼时身边尚有容谦。可是,如果把自己的儿子送到秦国去,就算自己派出再多再好地手下去保护辅佐,这个孩子也一定是孤苦凄凉的。
作为帝王,他为这个计划的宏伟大胆而激动颤抖,但是作为父亲,他却一直迟疑不定。
也就是因此,这个疯狂地计划,他一直都深埋在心中,就是亲近如封长清史靖园也从来不露半点口风。就是在容谦面前,他方才都有些迟疑,不敢说出来。
其实,在私心里,他早就知道,这个计划实现不了。不是因为秦旭飞难杀,而是因为,他不忍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对容谦说出来,更多的是想减低一点自己心灵的压力,或是渴盼着容谦能天外飞来地给他一条妙计。
可惜,奇迹并未发生。
此刻他不得不承认失败,只能叹息道:“所以,凡事适可而止,所谋不可太过。我其实也知道此事成功机会不大,还是算了,只专心扶立四王子,为我们大燕争取最好的利益就是。”
容谦站起身来,负手走
,终于道:“只怕就是这个退而求其次地想法,也未功。”
“为什么?”燕凛愕然,整件事他再三思索,自问所有的一切都考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