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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让楚若鸿醒过来,让他牢牢缠住方轻尘,让朝臣为此混乱迷茫,让诸侯们地小动作暂时全都停止。他很成功。
然而,楚若鸿竟然只是整天腻着方轻尘,享受着那虚假的,可笑的温柔,迟迟再不肯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于是,他探访甘宁宫。他不是为着去看望询问方轻尘,而是为着提醒楚若鸿。所以,楚若鸿才会假装睡着,所以,在他走了之后,他才会害怕得发抖,却又假装欣喜万分。
楚若鸿知道,就算他再不情愿,摊牌地日子,也终究要来了。所以,他才会找了这样一个机会,引方轻尘离开皇宫,躲开所有人的耳目追踪,来到这荒凉的高山之上,在最后一次哀求被拒绝后,引发方轻尘体内剧毒,让他浑身近乎瘫痪。
只不过,赵忘尘的确低估了楚若鸿的疯狂程度,没有料到他几乎做出自戮地行为来。若是那一步错了,则会步步皆会错,所以现在他看到楚若鸿胸口的血痕,也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见赵忘尘不答,方轻尘微笑着继续问:“你该知道我不是一个可以被威胁屈服的人,为何还奢望我低头答应。”
赵忘尘恭敬地回答:“弟子不敢威胁师父。弟子给您下毒,只是怕师父激动起来,伤了太上皇,事后又悔恨内疚而已。弟子所期盼地,只不过是太上皇能动您以情,能感动师父,此后君臣协力,振兴楚国,护偌百姓。”
方轻尘看着赵忘尘,几乎有些欣赏的意思了。如果他的手臂还能动,他甚至会为此赞叹地拍一拍手。
且不论他的计谋到底是高明还是劣拙,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还能保持这种从容恭敬的态度,言语之间也没有明显的漏洞,丝毫不见得意张狂,原形毕露的丑态,却是不易。
自己教出来的这个少年,或许比自己更加适合朝廷。那本就是天底下最考演技和忍性的地方。
“如果我不答应,你们又打算怎么办。”
赵忘尘脸色苍白,咬了咬牙,望着方轻尘,眼神几乎是哀求的:“师父,求您可怜可怜我们一片诚心,可怜可怜太上皇这几年受的非人折磨,就不要再固执己见了,好吗?您身上的毒,拖得时间若是久了。就算能解,也会留下隐患。轻则行动不便,重则终生骨软如绵,瘫痪不起。师傅,如今事已至此。如果最后真的闹出了那样不忍言之事,让弟子情何以堪。”
方轻尘几乎想要拍手叫绝了。唉,看这话,瞧这表情,真是百分之百的演技派啊!
他又复欣然笑问:“那么,我若是答应了你,你又怎
信我,怎么保证我们彼此之间地合作?你总不会是打软绵绵地。被推到朝堂之上,去按你的意思废帝立君吧?”
“师父只要肯答应,弟子自然立刻替师父解毒。只是这毒下得时日甚长,这几年来,师父总是喝酒,毒力早已深入肺腑。不是一颗解药就能驱除的,需要长时间不断服药方可慢慢拔除干净。我们师徒君臣携手治国之时,弟子当尽全力,保证及时供应师傅所需的解药。”
方轻尘似笑非笑地看着赵忘尘。
这孩子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什么叫打虎不死终成患。象自己这种人,除非现在就让他断气死掉,否则岂是用什么毒药就能随便控制得了。
不过,这番话,他大约只是说来给楚若鸿听着安心的。
方轻尘真是觉得很有趣。
现在地他。并无自保之力。若是赵忘尘能决绝些,少说几句废话,趁现在干净利落地将自己杀死。倒也不失为一步好棋。目睹自己的死亡,楚若鸿必然陷于混乱之中,而这时候,赵忘尘只要将所有的事情,轻轻松松,都往疯病发作的太上皇身上一推,天下又有谁,还会怀疑他这个方侯亲传弟子?
方轻尘,是平衡朝堂最重要的筹码。而赵忘尘是他唯一的传人。若是他方轻尘暴毙,借着这个身份,在朝廷里,只要应对操作得好,赵忘尘照样可以左右逢源,青云直上,前途依旧不可限量。
只不过……
以赵忘尘实际的心思,怕是仍然期冀着自己会答应扶助楚若鸿夺位,然后,其实,无论他是不知身中剧毒,因为楚若鸿的哀求而主动答应,还是为了试图寻求解药,拖延时间而答应,在楚若鸿继位,大局已定之后,赵忘尘都会立刻诱发毒性,在他地反击之前,先一步痛下杀手。
他其实是在赌,赌以方轻尘和楚若鸿的情分,他不会在暂时有解药压下毒性,有了些许行动能力后,选择同归于尽的作法,将他们的计划大白于天下,而是会先顺着他的心思,拖延时间,寻求解毒之策,再寻机将他除去。
因为他若是将他的阴谋揭露出来地话……楚若鸿就没有半点活路。
他是在赌自己其实不忍心让楚若鸿死。
这一点,他原也赌得不错。
若是楚若鸿为帝,自己又死了,楚若鸿并无可以与帝王之位相匹配的手段和智慧,必然要再寻找一个依靠,再依赖一个人。
这个人选,自然只有一直帮他助他,为他谋划的赵忘尘。
只是,如今的赵忘尘,却不比当年地方轻尘。
当年方轻尘再怎么权倾天下,诸般手段却从来不曾对楚若鸿用过,所以,才让楚若鸿可以肆无忌惮伤害自己。而赵忘尘怎么可能会犯同样的错误,他的心机手段,又哪里是小小的楚若鸿可以应付得了的。
一旦借着身为方轻尘唯一传人地身份得到所有诸侯和民间清流的支持,再将楚若鸿完全架空,赵忘尘可就真正是万人之上,却未必是一人之下了。若是能妥善经营,二十年后,要考虑禅让的就不是今日地楚熙嵘,而是他朝的楚若鸿了。只是,楚若鸿可远没有楚熙嵘的心胸智慧,足以看开这一切。
方轻尘终于轻轻叹了口气:“你的安排,也不可谓不周到了。只可惜啊……”
他目光淡淡扫过了二人:“我不答应。”
“为什么?”
“为什么?”
楚若鸿和赵忘尘同时发出这一声喊。只是赵忘尘的神情里不过略带不悦和失望,而楚若鸿却是愤怒又有些疯狂的。
“当年我答应过萧远枫,除非新帝犯下大错,否则绝不行废立之事。我确保了他的拥立之功,他才放弃争霸转而支持我,我这一生,从来没有失言背信过。”
楚若鸿想也不想就大声道:“你不用废他!这世上有很多意外,可以让人死得很合理。他没有儿子,没有兄弟,楚国现在也没有立储君!国不可一日无君,我又已经清醒了,而且还很年轻,他死了,拥我复位,是理所当然之事,不会有什么争议,你也没有对别人失信!”
方轻尘微微皱眉看了看他,眼神有些复杂。
“我不会做这种事,而且只要我还活着,我也不会允许别人做这种事。皇帝虽然年轻,但这几年来,楚国的朝政国事都没有大的风波,其中有他出的力,用的心。他有大智慧,也有足够的胸襟,假以时日,他会是一个好君主。他没有做错过任何事,对楚国,他有功无过。他不该被无谓牺牲……”
“那么我就活该被牺牲掉,是不是?”楚若鸿大叫一声,逼近过来。
方轻尘平静地看着他:“若鸿,你不是一个好君主。你过于放纵你的感情,过于重视你自己的感受。当考验来临时,你甚至连挣扎都没有试图挣扎一下,就放弃了自己的国家,自己的百姓,自己的责任。事实已经证明了,你不适合为君。别说现在的皇帝没有失德,就算他犯下足以被废的大错,我也会在宗室中,另立聪明有为之主,而不会选择你。”
楚若鸿目眦欲裂地望着他:“我这样,还不是被你害的,你逼的,你……”
方轻尘的语气不带一丝起伏:“是的,我有错。但你也同样有责任。我伤了你,可你却负了你的家国百姓。到现在,你想的,也只是争回你的权势和地位,绝不是为你的百姓做一些事。我欠你的,是我欠你的。我不能拿一个国家来还。楚国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你。”
楚若鸿惨笑如狂,跪坐在他面前:“那你拿什么还!你拿什么还?”
方轻尘轻轻叹息一声,漠然闭上眼,似是再不想多说一句,再不愿多看他一眼。
第六部 风云际会
第一百八十七章 … 一声长叹
忘尘皱了皱眉。
罢了,早就知道方轻尘不是一个可以被威胁得了的人。事已至此,又何必再多加纠缠。早早了断一切就好……
他一挑眉,上前一步,挺起胸膛,终于准备大声说出自己的来历,说出自己那个也许早已被方轻尘忘掉的兄长的名字。然而,楚若鸿却忽然大笑起来:“轻尘,你真好笑,摆出一副杀剐随意的样子做什么?你知道,我杀不了你的。”
他重又拿起银刀,再次塞进方轻尘手里。
方轻尘倏然睁眼,目光凛然,眸光之明亮锐利,竟令得本已下定最后决心的赵忘尘莫名地心头一震,后退了两步。
然而,被这目光笼罩的楚若鸿,却反而浑若无事。
他望着方轻尘,声音低沉地笑:“轻尘,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帮我复位,以后我们一切从头开始。二是你现在亲手杀了我。你没有第三条路走。我不会杀你,我只会要你杀掉我。”
他一边笑,一边再次硬拉着方轻尘的手抓着刀去戮他自己的心脏。
方轻尘皱了眉,冷了眼,看向楚若鸿的目光中几乎已经有了怒意。
一而再,再而三吗?
楚若鸿这样疯狂的自戮行径,固然是出于伤痛绝望,但又何尝不是,他笃定地知道,这样比直接一刀扎向方轻尘,更能伤害对方。
只是,如此疯狂,如此出人意料,如此利用对方的爱护,以伤害自己来伤害对方的手段,却根本不是楚若鸿用得出来的。甚至根本不是他能想得到的。
这分明……
这分明是他方轻尘自己的行事风格。
一世又一世,他都是这样偏激任性,肆意而为,毫不在意地用伤害自己来伤害那些他在意过地人。
方轻尘心中,终是一叹。
当年。他用邪术来救楚若鸿,让二人心灵融合,试图通过彼此影响,借他自己的冷静清醒,拉他破开心魔。
二人心灵合一,方轻尘在楚若鸿的心灵深处,曾经被楚若鸿的软弱心灵影响到几致走火入魔。而楚若鸿……
现在,他才明白。恐怕,当时,楚若鸿在被自己的心灵引领出魔障地时候,却也同样被自己那偏激任性疯狂的性情所影响。所以,对于自己所爱,却又有负自己的人。才会恨入骨髓,却又偏偏懂得要尽量利用对方的情义来伤害对方。
方轻尘的精神强大,性子坚韧,一从困境脱身。就可以迅速摆脱掉来自楚若鸿心灵的干扰。
而楚若鸿的精神虚弱,意志软弱,刚在疯颠痴迷中醒来,心神迷茫,所以。却一直未能完全脱离方轻尘的偏激心性,这才会使得他有勇气,有耐力。可以和赵忘尘合谋,可以做戏装疯这么久,可以一丝不芶地完成这场局。
也可以在失败之后,如此疯狂地以自戮来伤人伤己。
方轻尘地手段,被用在方轻尘自己身上,方轻尘的心性,成就了让方轻尘自己陷落的局。
这,算得上是报应吗?
方轻尘却是连苦笑都苦笑不出了。
楚若鸿,究竟不是方轻尘,也永远成不了方轻尘。
眼看着银刀再次逼近楚若鸿的心脏,楚若鸿喃喃地呓语:“轻尘,你是这世界上,我最在乎,最爱,也最恨的人。如果你不能让我不恨你,那就毁掉我,别再让我恨下去,别再让我这样受折磨……”
方轻尘终于轻轻叹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