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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恒哪里知道他地心思。只笑着寒暄道:“方侯先请入城安顿。过几日,等我们后续的粮草备齐了。我们也要动身去和殿下会合,方侯可以与我们同行。”
方轻尘在心里叹气。唉,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再想随便脱身已是不可能。他只得点点头,策马与柳恒同行,顺口淡淡问道:“你们不是刚刚攻下颖城吗?现在最需要的是修整,他怎么就带兵上京了?”
这一路他和祁士杰同行往颖城来,已是问了许多战场局势,祁士杰也不敢隐瞒,能说的都说了。因此方轻尘非常明白,现在这支军队有多么困顿疲惫,秦旭飞最少该休整个十天左右,再去考虑提兵进击的问题。
“通向京城地几处要道关防,正被各国军队分别围攻,局势十分危急,为保京师,殿下只得出兵了。”柳恒语气也自郁郁。想到伤疲交加的秦旭飞还不得不强撑着身子,把手中现存的所有精锐都带去救援,他心里就觉愤闷忧虑。
方轻尘为之气结:“他一向是死脑筋不会拐弯也就算了,怎么你们也陪着他一起发傻?这么好的机会不赶紧利用,反而累死累活,赶去拼命做什么?”
柳恒默然片刻,终于说道:“那是京城。”
“你也知道那是京城?谁都知道你们一直四面开战,现在疲倦欲死。这个时候,出兵援救慢了,那是天经地义的,谁也怪你们不得。你们就不能安安稳稳在颖城先歇个十来二十天,再慢吞吞领着兵一路游山玩水向京城赶吗?”
方轻尘用看白痴的眼神看柳恒。他秦旭飞蠢也就罢了,可你柳恒不是个聪明人吗?亏我当初还指望你们回国后,你能敲打秦旭飞开窍,怎么居然连你也跟着笨到这个地步?
此刻他心里是双重的不痛快,口中说出话来自然也就非常不给柳恒面子。
“等你们到的时候,京城也该被人家攻下来了,然后你们再反攻,多好。那时候皇宫肯定遭劫了,皇家子弟也基本殉国了,抢回京师的大功是你们地,重新平定大秦的重责,你们殿下也是当仁不让了。再叫大臣们上几封书,老百姓们呼喊请愿一下,那个位置还能是别人的吗?轻轻松松上位,两手还清清白白不必染上肮脏。而且王位一定,所有摇摆不定地人,都只能横下心全力帮他,远比你们现在这样处处掣肘要好上千倍。无论是对秦国,还是对你们,这都是多好的机会,你们居然如此白白放过?”
众将无不脸色发僵。这种主意,这人就敢公然说出来。幸好现在是众将一起簇拥着他前进,他地声音又不高,不至于让一边地小兵听到,否则一旦传扬开来,咱们家殿下忠勇的美名可都被你给玷污完了。
柳恒哑口无言,一时接不得话。
这种事情,怎么好明说。
袖手不救京城,然后再全军反攻,秦王若是还没有死也趁乱把他弄死,再宣称大王被害,号召所有秦人复仇,这样地手段,并不是多么难想到,只是……
只是。方轻尘毕竟是外人,所以才能说得那么轻松。京城是秦国最富庶,人口最多的城池。千年古城。一旦被敌军攻破,屠城劫掠。生灵涂炭,那么多的百姓,他们怎能忍得下心。
太庙,皇陵,也都在京城附近。万一这些人贪心不可抑制,破庙挖坟,以谋财物,那秦旭飞身在皇族,就算是拔剑自刎,也抹不去这样的羞辱。
如果敌人将秦王吊在城墙上,要他们放弃攻城,他们又怎么办?忠孝大节,史笔如铁。虽说心里恨得秦王要死,可不是迫不得已地话,谁也不能真的公开当那个将自己的君主置于死地地人啊。
当然。柳恒很明白,真到了那种时候。只要安排一个将领假做冲动或失手。一箭射死秦王,然后让秦旭飞痛哭流涕。大喊着要上吊撞墙,自刎谢罪,最后是全军跪求,人人以大义相责,才勉强拭泪,为国偷生,只把放箭的将领处死了事,就得了。
只不过,柳恒也明知道,这种精明地事,就算是砍头,秦旭飞也做不出来。不管事后能得多大的利益,他也没法如此牺牲自己的下属将领。
正是因为这种傻气,这支军队才能在这些年里都凝聚不散,锋锐如初。然而,也还是这种傻气,在如今,成了他们“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
柳恒除了叹息,也唯有叹息。方轻尘说他们笨,说他们蠢,实在是很对的。
方轻尘显然也觉得和这帮死脑筋讨论这种机会如何把握,纯属浪费精力。顺嘴说了那几句,稍稍出了心中一口恶气,也就懒得再谈论这个问题,改口又问道:“他带了多少人?”
“三万。”这已是在紧急情况下,他们能临时召集地所有精锐了。
这次方轻尘是真的皱了眉头,看看前方偌大的颖城:“你们这里的驻军应该还有两万吧?”
“粮草不足,在急行军赶去救援时,无法同时筹措粮草,所以,只能有多少粮,出多少人。我在这里,负责的就是尽快筹粮,同时征召其他分散各处的军队,尽快集结。”
“筹粮还需要你亲自去?!地方上的官员都是干什么吃的!”
柳恒苦笑:“一来,卫国,吴国,陈国,分三个方向一直往国境深处打,所过之处,都是寸草不留,坚壁清野,就算我们把他们打退了,把城夺回来了,粮食到底还是很难筹集。二来,那些官员也有他们的苦处,就算有粮,他们也要先想着那些饿肚子地老百姓,三来……”
三来,到底秦王和秦旭飞之间是有心结的……就算是在这样的危急关头,想想上头那位阴狠刻毒地性子,下头的官员们,也难免有很多人要考虑一下,全心全意帮着秦旭飞,将来到底能不能落个好下场。
他摇摇头,没有就这个话题说下去,只道:“其实也不是由我来筹粮,只是由我来坐镇催粮,再不断派兵督促地方官员,这样他们办事才会用心。”
方轻尘冷笑:“你们以一支孤军对抗四国兵力,已经是愚蠢至极,居然还要分出这么大地心力来为补给费心。这么多年征战,你总不成还没学会辣手杀人。”
柳恒咬牙无语。他们不是没有杀人,只是……也许……杀得还不够多……
“你们到底是怎么打算地?既然他们对你们坚壁清野,你们为何不以牙还牙。地利是在你们这边,人心是在你们这边。他们的十几万大军也要吃要喝,深入秦国境内后,你们若要骚扰他们地粮道,应该并不难。”
柳恒无可奈何:“我们已经分出重兵切断他们的粮道了,正因为这样,现在我们能用的人手才不足,以致无法全军救援京城。但是,他们每占一地,就地劫掠取粮……”
方轻尘看着柳恒,那眼神赤裸裸又如同看着一个白痴:“我是说,你们自己呢?为何不先他们一步坚壁清野。粮食能带走的就带走,带不走全烧了,一片木头也不给他们留下,不用半个月,他们自己就得饿死自己。”
“但是,这也会饿死无数百姓……”
方轻尘森然道:“你们不烧不抢,等他们攻破了城,不一样还是会烧会抢。你们将自己陷于困境,也不过能让老百姓能多吃一两天饱饭而已。”
第六部 风云际会
第二百四十一章 … 心狠手辣
“你们不烧不抢,等他们攻破了城,不一样还是会烧会抢。老百姓也不过能多吃一两天饱饭而已。”
方轻尘那种冰冷无情的语气,令得他身边众将大多皱眉。柳恒默然良久,终是轻轻叹道:“如果我们能掌控全局,也许我真的会如你所说的那样去打算。可是,只有我们所占领所夺回的地方,我们的政令才能畅通,那些在后方的,目前仍未被攻击,或正在被攻击的地方,奉的还是京中的圣旨。他们可以向我们发求救信,但我们却不能向他们下命令……”
柳恒语气苦涩。不管秦旭飞在秦国民间有多高的威信,没有那个道统上的至高位置,很多事根本无法随心所欲。不得不将他们这支军队的尴尬完全暴露在方轻尘这个楚人面前,柳恒不能不感到有些屈辱。
方轻尘终是重重哼了一声。
不想法子先对付了某人的那位好兄弟,自是处处掣肘。就这样疲于奔命下去,出什么大乱子,恐怕只是迟早的事情。
他冷冷道:“既然你们不肯放弃京城,那明知道京城有可能被攻击,你们怎么还会把军队分得这么散,紧要关头,才能凑出三万人?”
柳恒摇头:“我们只是没想到,各地军队会溃败得这么快。这几年,国内的军队人数并不少,训练应该也不算差,就算没见过血。没有什么大的历练,且缺少将才,但就是依仗高城天险。死守不出,也该能支撑些日子。各处关卡。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攻破的。我们一直在各方游战,吸引各国的军队战力,替他们分担压力,就是指望他们能多扛些日子,让我们能多喘口气。再徐徐图之,可是……”
“可是他们窝囊无能得超出你们地想象?”方轻尘的唇边掠起一丝讥诮的笑意。“某些人想要保存实力,当然不肯硬拼,却又做梦都想要把你们地实力全部拼光。难道他还会肯让你们成了功臣,再给他来个徐徐图之不成。于是就算是本来并不无能的兵将,也会突然变得无能了吧。毁掉半个秦国,他还是半个秦国之主,比起失去王位地危险,这又算得了什么。”
柳恒咬咬牙。神色有些痛楚。他们不是不怀疑,只是纵然怀疑,却也别无选择。
国家危难。百姓生死,有些人可以退。可以走。可以不顾大局,他们。却真的做不到……就算是回秦之时,他们也已经有了改天换日的决心和觉悟,可总不能放任外敌肆虐,反而自己先在窝里斗上个你死我活吧!
他们做不到。
方轻尘叹了口气,忽然间不想再这样语气不善地逼迫下去了。
“这些日子,你们与各国交战,觉得他们战力如何?”
他这样问,却是有意帮着参赞军机了。柳恒精神一振,微微一笑,道:“陈军勇悍善战,实力最强。好在陈人民风彪悍,难免过于好战。若不是陈王好大喜功,御驾亲征,殿下也不可能抽空伏兵重伤了他,打中了他们的软肋,使得他们为着国内不至生乱而尽速退兵。这一路军马,我们赢得还算轻松。”
方轻尘点点头:“能这么快就让陈军全部退走,你们对付陈人的策略,倒是十分正确。”
听他这种大刺刺评价地语气,柳恒却只笑一笑,接着道:“吴军中的老兵都是久经沙场,战力也强,然而军队里的新兵历练还不够,这才让我们看出破绽,连打了几场胜仗。他们的将领十分出色,尤其是这次他们的主帅吴达,可称得上是有勇有谋。与我们数次大战,都是相持不让,就是处于下风之时,也是虽败不乱,虽退不失。不过,上回会战时,殿下找准机会,三箭射死了吴达,吴军失此主帅,虽说不会退兵,但也必会进退失据,战力大打折扣了……”
方轻尘皱眉摇头:“这已是侥幸行险得胜。”
柳恒无言可辩,继续道:“至于卫军……乌合之众,不堪一击而已。只凭殿下能以九百骑破八千之城,便知卫军能力如何了。可就是这样的国家,也敢来欺我大秦!”
方轻尘淡淡道:“卫王跟着那三国出兵,不过是仗着人多欺负人少,想着乘火打劫,分一杯羹罢了。”他一边信口说着,一边漫不经心地想,卫国的军力这么弱,不知道和卫国那个史上最贪图安逸的奸臣有什么关系没有呢?
国家有这种好逸恶劳,喜爱挥霍的奸臣,哪里还